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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木难雕
谭鸣鹊笔走虫蛇一般把《三字经》第一页写了一遍,沈凌嘉看着这张难看得要死的字啧啧称奇。
“你这笔拿得挺稳,怎么字却不漂亮?”
“我第一次写呀。”谭鸣鹊委屈地道。
“好吧,我重说。”沈凌嘉清了清嗓子,十分严肃地道,“这是我见过最难看的字。”
“……”
也许谭鸣鹊吃瘪的样子真的很好看,要么就是沈凌嘉能够从她吃瘪的表情中看出一朵花。
否则谭鸣鹊实在不能明白,沈凌嘉怎么就那么喜欢欺负她呢?
正闷闷不乐地收回酸痛的手要走——谭鸣鹊一到睡前就要换药。她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一脸天崩地裂的表情。
“怎么了?”沈凌嘉疑惑。
“我忘了……”
“忘了什么?”
“性相近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孺子不可教也!”
沈凌嘉是难得地失态了。
他真没见过这么败絮其中的学生,明明人还挺聪明的,怎么这点文章都记不住?
所谓朽木难雕,说的必定就是这种人!
谭鸣鹊只能傻笑地往后退两步,现在的沈凌嘉,太凶悍了。
她已经尽力了,可是那些话简直像是流星一样,在她的脑子里只能一闪而逝,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奔向永恒的黑暗去了。
在她看来,她还能记得九个字,已经很厉害了。
不过在沈凌嘉面前,还不够看吧。
谭鸣鹊怯怯地缩着脖子,十分认真地听着沈凌嘉的教诲。
沈凌嘉慢慢冷静下来,一味的凶吓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在他重新拥有理智以后,目光立刻恢复了往日的睿智与冷静:“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既然你记不住,那么就把今天学到的抄写十遍。我在这儿陪着你,你一边写,也要一边念,要是遇到了不会念的,就问我。”
“是,先生。”谭鸣鹊蹒跚着挪回了桌子前面,用左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桌沿,另一只手则颤颤巍巍地捏着笔杆。
“这儿要抵住!”沈凌嘉注意到她握笔姿势的错误,立刻发出了严厉的声音。
谭鸣鹊有些惊惶地看向他,沈凌嘉无奈,伸出手帮助她纠正了握笔的姿势。
“才刚刚教过你的。”沈凌嘉状似埋怨一般自言自语。
谭鸣鹊的眼神有些黯然,但依旧努力地支撑她的动作:“人之初……”
抄写十遍果然还是有好处的,比如她现在总算不会犯太基本的错误,那些句子也背下了。
不过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草书”,在阅尽大家笔法的沈凌嘉看来,还是太难满意:“这字怎么还是这么难看?”
谭鸣鹊委委屈屈地撇过头,嘟起嘴。
“不过你倒是挺努力的。”沈凌嘉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在她的背上拍了拍,“去吃饭吧。”
“是,先生。”谭鸣鹊恭敬地向沈凌嘉告辞,然后慢悠悠地挪动着出了书房。
菊娘在门外候着,见谭鸣鹊从书房里走出来立刻搀扶住她。
谭鸣鹊谨记着沈凌嘉的教诲,不断吟哦着她今天记住的句子:“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她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这些简单句子的深刻含义,慢慢地,这些高深莫测的言语便融入了她的脑海中。
下回去见沈凌嘉的时候,应该能背给他听了吧。
……
谭鸣鹊走出房间时,正好看见沈凌宥从对面走过来。
她赶紧行礼:“七殿下。”
菊娘还搀扶着她,看了沈凌宥一眼:“她腿伤还没痊愈。”
“没痊愈就应该拄拐,空着手走来走去,这是巴不得自己再断一条腿吧?”沈凌宥冷眼朝菊娘说道,“你要是担心,还不如去找拐杖给她,还是你打算做根拐杖?”
他不怀好意地打量菊娘:“若说是拐杖,你好像……多了两条手臂啊?”
“呵呵呵。”菊娘扶着谭鸣鹊突然笑了起来,末了,冷脸说道,“不过七殿下,削人棍这个故事,您早就说过了。”
“是吗?说重啦?”沈凌宥立刻变了脸色,笑吟吟地说,“真可惜,那下次再说吧。”
然后推门进了书房。
谭鸣鹊听到他一进门就说:“三哥,听说您当了小先生?教谁啊?徒弟是她吗?”
“不是!”她只听到沈凌嘉冷声吐出两个字。
走过拐角,之后的声音才听不清了。
菊娘把她送到了房间里,转身真去拿来了一条拐杖:“明天你要是自己去,记得拄着这个,七殿下说的不错,若是在没人的地方摔了,叫大夫都来不及。”
“好。”等谭鸣鹊答应之后,菊娘便走了。
不久,有人敲门。
谭鸣鹊正在床上坐着发呆,一听见这个声音,马上抬头说:“请进!”
不管是哪位都好。
她现在真想跟人说话,是谁都行。
等来人推开门,露脸她就认得了,是聂茶。
“聂茶。”谭鸣鹊笑吟吟地指着旁边,“你搬凳子来坐。”
这些天倒没有固定照顾她的人,都是谁有空谁来,聂茶小聪明多,总能想办法让别人帮自己做事,躲懒时就跑到谭鸣鹊这里。
谭鸣鹊倒也乐得她来,自己一个人待着太无聊,有两个人,总能说说话。
聂茶也驾轻就熟了,马上从桌子旁边搬走一个凳子,在床边坐下。
“我听说谭姑娘你的腿伤已经好了?怎么不出门啊?”聂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了想,帮谭鸣鹊也倒了一杯。
“刚刚回来呢,谢谢。”谭鸣鹊接过茶杯。
聂茶好奇地问:“你去哪儿了?”
“书房。”谭鸣鹊想了想,把茶杯暂时放下,只拿在手上,一点没喝,“你能不能帮我拿一本书?”
聂茶差点把嘴里的水吐出来:“去书房拿?”
她拼命摇头,道:“我可不敢去,要是我能去,还用……咳。”
聂茶把嘴里的水咽下去,若无其事地闭上嘴。
谭鸣鹊摇摇头,道:“不是让你去书房,我是希望你能帮我找来一本书。”
“什么书?”聂茶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转身放到桌上去,两只手轻轻交握,这才问道。
谭鸣鹊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一本三字经。”
“三字经?”聂茶诧异地看着谭鸣鹊,又说了一遍,“三字经?”
谭鸣鹊早知道说出这种请求一定会被惊讶地反问,她有预料,也就干脆厚着脸皮说:“对。”
“你要那个干嘛?”聂茶疑惑地追问道。
谭鸣鹊扭过脸去调整自己尴尬的表情,缓缓说道:“你能不能拿到呢?”
“那倒是不难,如果你非得要,好,我去拿一本来就是了。”聂茶一口答应。
谭鸣鹊连忙道谢。
聂茶把壶里的茶水都喝完了,才离开。
谭鸣鹊发呆好一会儿才发现茶杯还被自己拿在手上,满满一杯,赶紧一口饮尽然后放回了桌上。
“叩叩叩。”
等她放了杯子,坐回床上准备歇息一下的时候,又听见了敲门声。
明显比之前那个清脆许多。
她以为是聂茶送书来了,便说:“你下次直接进来吧。”
门外的人打开门,安静走进来。
谭鸣鹊往门口看了一眼,愣住:“赵柳?”
“嗯。”赵柳傻傻地答应了一声,走到谭鸣鹊身边来,“她让我找这本书给你。”
赵柳把手上拿的东西放在床边,谭鸣鹊拿起来一看,“三……三字经?”
“对。”赵柳点点头,而后道,“东西送到了,我先走了。”
“……你帮我找的?”
“聂茶没空。”
“哦,谢谢。”谭鸣鹊忙露出笑容,“我不方便送你,待会儿帮我关上门吧。”
“好。”赵柳果然还是更喜欢说单字,讲完之后,直接离开。
结果,这种事情也还是交给赵柳去做啊。
谭鸣鹊往床上一躺,先歇息,等吃晚饭的时候再看。
晚上来送饭的人,还是赵柳。
赵柳这人吧,一向都是行色匆匆,之前是放下书就要走,这次是放下饭盒就要走。
谭鸣鹊赶紧把她叫住:“你等等。”
好不容易有个能说话的人,谭鸣鹊才不肯放她走。
赵柳也听话,被叫住,就真的走回来:“要我做什么事情吗?”
“呃,我不用你做什么事情呀?”
“哦,那我还有事,先走了。”
谭鸣鹊干脆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道:“你有什么急事要去做?”
“她们常常需要我帮忙,我不能一直待在这儿。”赵柳道。
说完她又问:“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吗?”
“我没有啊。”谭鸣鹊下意识说。
“那我先走了。”这次赵柳跑得快,说完就马上冲出了房间,谭鸣鹊想抓都抓不住。
没了说话的人,谭鸣鹊吃饭也没什么胃口,索性翻开书,看着好像有点熟悉的字,一边看,一边吃,当下饭菜。
吃完饭,谭鸣鹊找了水盆杯,洗漱后直接揭开被子睡去。
……
第二天。
今日天色昏暗,有落雨的征兆。
这一回,谭鸣鹊是撑着拐杖进的书房。
这一次菊娘倒没有守在门外——好像,是沈凌宥刚来过。
“先把我昨天教你的背一遍。”沈凌嘉平静地道。
谭鸣鹊点点头,连忙绞尽脑汁地刮搜着飘荡在脑海四处的字眼:“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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