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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长水阔无家别
第五章山长水阔无家别
“先生,铃儿幸得垂怜,在此叨扰数日,但终日鬼祟不为人知,实所不耻。” 此时正值朗月当空,用过饭食不久,想必先生尚未休息,且夜色之中,叫人更容易生出一些少有的情感来,正利于丫头的把戏。
“姑娘这几日的食宿,以身上银铃为换,你我一买一卖之间并未恩惠。”随后便传来爽朗的笑声,在外众人也被吸引着看向这边。
一人急急忙忙闻声而来,认出丫头便倏然一惊,但见其大大方方地向自己拱手问好,心中疑问暂且放下,也静候在马车旁,仔细看去正是酒肆中前来结账的小厮。
“先生,实不相瞒,今特意前来,只求与先生一赌!铃儿所求赌注便是银铃!”闻言诸位心中一默,只是暗暗叹到,好个胆大的娃娃。不等先生接话,丫头便继续朗声道:“若侥幸赢得先生,还请先生赠与银铃,另答应铃儿一个不请之情;若铃儿输了,则任由先生处理,绝无二话!”
少刻,便有仆人手奉银铃,便要还与丫头。丫头郎然一色,正声道:“已受先生恩惠,不敢贪多!请先生与我一赌,铃儿但求堂堂正正,一心坦荡!”
“如何?”陈叔在车中,倒觉得有趣,也应承下来。
“铃儿近日百般困惑,对仁爱一道尤是不解,有一惑谨向先生请教。还请先生再借以笔墨,铃儿自一一道来。”在车旁设案,丫头提笔作题,字字由心,不禁潸然。
有人上前围观,皆被少年拦在数尺开外,只能暗自猜度。见其停笔,仆人便迫不及待将其卷收送至车内。丫头刚要起身只觉一身飘然,竟晕眩过去。却是不用担心,自有人照看。
“先生,如何?”少年自疑题送进去后,便寸步不离,等着结果,现已过得一刻钟的时间了。
“你且进来。”少年听得陈叔言语之中颇有商榷之意,心中也自多了一团疑云,两三箭步飞身而入,接过陈叔手中信纸,满腔皆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感,那里还想得其他。于是只管吼出一句:“先生!”
“她将自身经历一一说来,言辞之间不似有假,倒是个可怜之人,理当助之;倘若她所言不假,能有如此经历,隐情必定不少,你我牵涉其中又该如何自处?况于酒肆之中,已有人对他们虎视眈眈,欲杀之而后快,此间必有一场灭顶之灾。为求自保,不得已提前出发,如今安可为一小女而视后患于不顾!”
少年断然不会想到,自己就这么避开了一场恶战,听及此言,一时有些无措,而后却又反应过来,“既然如此,先生为何还留下她,一路对她多般照顾?”
“我本想到达河驿后便随她自生自灭,”陈叔示意少年拿过手中信纸,取过笔墨,一边缓缓答复,一边写下解决之法。“她所言银铃是假,如何留下才是目的。其选在晚上再诱我与她作赌,人最易千思百绪,此时将着满纸坎坷交由我决定,被仁爱二字所缚,若解,则是像你一般,自然要拔刀相助留她一程,否则,我颜面于众人何存;若不解,她所求必定无二,若拒绝,颜面也无,众人难服。如此看来,倒是个胆大机灵,又危险的丫头。”
少年面有不满,觉得陈叔这般行为实在小气,争道:“倒不如留在酒肆!”言下之意是指先生自作主张,以为救她一命,尚不如袖手旁观,让人家还待在酒肆,不比孤身在外,旦夕不保可怜。
“不若你送她回去?”陈叔知道他少年心性,对其中怨怪之意并不放在心上,反而直言他此刻心中的想法,诱导他进行思考。
少年在心中盘算一番,先生做事向来有所凭借,绝不会如此仓促,也没道理说话来诓我,如果酒肆确实危险,也算救她一命。可是所谓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就这么把人家搁在河驿,岂不等于又杀了她。再则这几日里,商队也没有被人盯上之类的麻烦事儿,既然没人知道,收下她又有什么好牵连的。
陈叔见少年虽有明白之意,却仍不肯同意自己的说法,道:“我此番是想让你明白为人处事,当多番估量方可决定。能力之外,不可妄为!”
“先生训诫,辰云自当考量。但我与秋掌柜有言在先,不让她与商队同行。如今食言在后,骤时我自然将她送回去。只是在商队交接货物回程之前,就暂由先生照顾了。”
“你将这题纸拿去回她。”辰云领了纸卷,结果也猜出了个大概,与陈叔告了声退,飞奔而去。只听得陈大夫阻拦说丫头悲恸之后,神志虚弱,如今却已休息,不变打扰,便将这惊喜揣入怀中,等明日一早好好地说道一番。
陈叔瞧着这丫头口齿伶俐,面面俱到,一副老道的样子,但骨子里却是顽劣不羁之态,尚不知其心性如何,思不能寐,又感时局复杂,汴城新帝之为不似常年,况封都与其恩怨颇多,陈氏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才入国境,此行风浪便起,不由对小辈的表现即担忧又期待。
只是趁着月色,凡睹目所及,皆生怀旧之心。
丫头看过陈叔的回复,其中怜爱感同身受,不由想起了花娘和乔爷爷,竟然一时呆愣起来。但她尚未被这股怜爱之意蒙蔽心智,她知道自己若是不能表现出一丝用处,眼下这扇门也只会毫不犹豫的关上。先生对自己的兴趣,也只是兴趣而已,可有可无,留下自己不过是耍猴看戏之举。
于是从了陈叔的安排,一边做个端茶递水的小童,一边在先生的试探下学习诗文算策之道。另提议丫头随行之间便记录下当地的人文轶事山川风貌,也算应了在酒肆中自己的心愿。
此离酒肆已有五日,途中所见也非素日所见群山从起之势,山岭越发稀少,视野不比一般,正恰似一方平原,遥遥直上天际般开阔。大道旁顺了一弯流水,浮叶游云同向东,渐渐行渐阔,颇有将成河川汪洋之意,自是增添了不少的妙趣。
“铃丫头!”辰云兴冲冲自队头疾驰而来,冲势有余却恰好一个转头就随上了先生的马车。笑意灿灿就对着在马车前座发愣的丫头,此时她正穿着一身不合尺码的男装,挽袖束裤,不是一般正经的穿法。
“我说,你那古怪的性子一点不改,好端端一身飒爽的少儿郎偏偏被你折腾成如此怪样。”说着又看了看自己,倒觉得不如那般利落方便,不由得暗笑两句。
丫头借居他人之下,行事自然显得拘束了些。加之近日的观察,她已经察觉到今日打杂,明日放哨,随心所欲地在商队中行事的他地位不比一般,此时她纵是想打趣两三句,也只是憋在心里。道了句:“适才被这片原野之色摄去心魂,一时迟钝,还望见谅。”
“你近日各处拘谨,倒像换了一人,无趣!”眼下还想继续酸她几句,但想到她又何尝容易,便又放开心胸宽慰着,“随意一些嘛,开心自在是留,克制压抑是留,左右没人赶你走,用他人的眼光为难自己做什么。”
丫头见他早已看出自己的心思,又说出一句随意自在的话来,如此好意若是不顾,岂不无情无理,遂起身拿出一番放松的姿态,一边左右掸衣,一边说道:“云大哥一番好意,丫头受下了。特意过来,是何事?”两三语之间,不知不觉竟多了分少女儿在外的忸怩娇美。
“找你啊,当个探路的前哨,只问你敢不敢?”辰云见其目光灼灼,已有兴奋之色,立即打了声呼哨,队尾便有一匹黑色骏马驰来,远看较小,近看却是高昂雄俊,颈顶的鬃毛浓密柔顺而整齐,面部瘦削,两耳紧凑短小,眼鼻极大,口色红而鲜明润泽,“不知是何名驹,神俊如此!”
“途中碰巧买得,我也不甚了解……”辰云说罢便觉得自己扫了铃丫头的兴致一般,不由得呵呵两句,右手不住地在自己头上来回滑动,左手便将马缰递与丫头,示意她上马。
丫头这边也不客气,正好就着车架,纵身一跃,便跨马长去。辰云紧随其后,两相较之,单就经验而言,丫头自然不及后者来得多,因得是养马世家出生,自幼与马相处,谈及对其习性的了解,自然不在常人之下,加之也学过一些马术,因此二者骑术竟也不相上下。自然也是辰云有着陪衬之心,并未当真比将起来。
二人渐行渐远,丝毫不在意周边的环境,虽然此处一片空阔,也显得安全,但真的前哨另有他人,安危一事自然不作心上。于是兴致乍起,一路奔向河驿。辰云看出丫头心中的窘迫,大概是那一身行装确实过于显眼,故只在城外兜兜转转了几回,只待到前哨安排好住宿之事,与陈叔会和之后再作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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