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鹭卿岐王会暖阁
岐王府后院东厢房暖意洋洋,温润如春。
室内的镂空贴金香炉中烟香缭绕,几案上美酒佳肴玲琅满目。白鹭卿斜倚在暖阁里的贵妃榻上,端着酒壶,喝的满面熏红,懒洋洋笑眯眯地好不惬意。
正在屋外踱步地管家眉头紧锁,心中暗叹,这公子可真把王府当自己家了,像主人似得使唤佣人们好酒好菜招待。刚才送进去的酒都是岐王珍藏的,从王府建成就被埋在院子里的梅花酒,只有岐王独享。
这白公子应该和岐王真是旧识,连岐王这么私密的喜好都知道。管家开始送去的酒是华月楼的陈酿,白公子闻过后连连摇头,张口就要喝岐王府的梅花酒。管家也怕得罪了他,若真是皇亲国戚,不管他身份大小,和岐王沾边就都要高看一等,更何况还是了解些岐王的人
更不能怠慢。
管家自顾自想着,猛抬头见到赤金色福寿暗纹锦袍从眼前飘过,直接飘向东厢房。管家定睛细看,原来是岐王回来了,赶紧迎上去,家里来了贵客的事早就派人报告给岐王了,不过岐王还是像往日一样晚归,看来对这新入府的表弟,岐王也没有另眼相待的意思。
岐王推门进暖阁,正看见醉醺醺眯在贵妃榻上的白鹭卿,回首遣散家仆们,关上房门才进来。坐在白鹭卿对面的红木秀墩上,拿起鹭卿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口后轻声说“果然好酒还要有人同饮才开怀。还以为卿儿再不会记得这酒了”
鹭卿的确喝的有些醉了。刚开始喝的时候,入口淡淡酒香不如其他的浓烈,就不免贪杯畅饮。屋子本就温暖,再加上喝了后劲大的好酒,更容易让人瞌睡。鹭卿半睡半醒游走在梦与回忆中。
醉醺醺冷不丁听到温润清凉的声音时还是没有醒,含糊叨叨“这酒好呀..霁月,快请人来,让师父他们也来喝呀”
岐王眸光闪烁,放下酒壶,转身坐到鹭卿身侧,冰凉的手抚在鹭卿温热的手上。鹭卿一个激灵,醉眼眯瞪的看着在自己近前的模糊身影,等到好一会儿才辨识清楚。
细看来人,软巾束发,发黑油量;方脸高额,眉峰清晰;眼眶稍深,目中含笑;鼻挺唇薄,唇边一抹风流笑。
这样带着温柔笑、魅惑笑、多情笑的男人,鹭卿只认识一位,以前师父常说大师兄若渔假如是女人,那他百媚千姿的笑容定叫天下人不知倾国与倾城。
鹭卿一个翻身滚到地上,就势跪拜在地“白鹭卿不知是岐王在此,未能远迎,冒犯之处还望岐王恕罪...”
岐王不等鹭卿继续说,一把将人拉起拽到身边坐下,“行啦,咱们俩就不讲虚礼。不过你真是有胆子,竟然蒙骗府里的人说自己是我什么远房表亲。这要是被追查,你可是要被砍头的”
鹭卿看着岐王眨着眼冲着自己笑得灿烂的模样,心中一阵冷笑,起身道“岐王,不,以我的身份该叫你声主人。”
鹭卿又郑重施礼,略带嘲讽地说“主人冒着被发现秘密的危险,在迎娶了二品大元嫡女的晚上就派人找到我和霁月的藏身之处,要求我们回汴京。不知主人是让我们刺杀王妃大臣还是想要顺路做掉我呢?”
岐王听着带刺的话,依旧笑的柔和,仿佛面对质问他没有喜怒,又或者是清者自知行事无愧就无所改变。
淡淡道“卿儿,你何必刚入汴京就火药十足的开工呢,不急。你这两年风雨漂泊,我自知苦了你。你看我这新建的岐王府多漂亮,还有你喜欢的梅花和甜酒,你先安稳住些日子,有什么事我们之后慢慢谈。”
鹭卿对他笑面如春地转移话题不感惊讶或恼怒,只是平静地回答“主人,您就不用兜圈子了。若是霁月在,您这计量保证管用,可是现在她死了,她不在了我也就不想住什么种着梅花的院子了。”
岐王起身走到鹭卿面前,抬手搭在鹭卿肩头,浓眉紧皱,哀切叹气,“哎,怎么连霁月都死了,这幽冥楼从此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岐王拉起鹭卿的手攒在手心里,柔声说“卿儿,我知道你对我有怨言,怨恨我这些年不寻找师父、不为幽冥楼报仇。可是你只知江湖事,不知朝堂事。我如今不仅是师父大弟子若渔,更是天下的岐王德璎。”
岐王抓住鹭卿肩头,略有些激动“这两年你不在京城,不知我每日面对的都是什么。父皇暴毙,叔父夺权,我就像被软禁在这汴京城里,没有皇位,没有实权。连姻缘大事都要听叔父安排。你可知道..”
鹭卿不想再听,挣开被钳制的手,“主人叫我回来就是要向我诉苦么?还是要博得我的同情好让我去刺杀天家?”
德璎拽住鹭卿,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鹭卿冰冷的面容“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冷漠对我的。你不应该叫我主人,我也不是幽冥楼的主人,我只是你的师兄若渔呀。卿儿,你难道不记得从前的我么”
不记得?怎么会呢,鹭卿是不会忘记每个幽冥楼的人,尤其是大师兄若渔。
打白鹭卿有人生记忆开始,这个有着多样笑容的男孩就是镶嵌在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若渔年长鹭卿很多,自是有着大哥的风范。鹭卿从小贪玩,总是触犯师父忌讳,若渔怜惜她总是带过受罚。
回忆中的若渔总是众星捧月的出现,鹭卿总是以为若渔受欢迎是因为他的美丽笑容,小孩子甜美的冲着谁糯糯微笑都是很讨喜的,总是让人乐得亲近。
其实鹭卿从没主意过那个站在师父身旁垂手而立的若渔有着怎样的才华与贵气。听师父常夸奖大师兄每日的勤武好学,如何与人机敏雄辩。
每次看到因为折服于他才情而向若渔行礼的大人,鹭卿总是拽着师父衣袖嚷嚷那些人是因为喜欢若渔娇羞笑容才施礼的,师父笑她傻,师父说以后会有更多人臣服于他,那令人不得不俯首的贵气是帝王气。
帝王气是什么她年少当然感受不到,长达一十二年的光景里若渔留给鹭卿的除了大师兄这个无关痛痒的名号外,就只有令人心动的沉醉笑容和那离别日的漫天飞黄。
只记得是明黄帷幔飘扬在山脚下,骑着高头大马的成片武官冲着若渔跪地磕头。只记得跑到山门时候看到的若渔再不是往日里的素净,穿着华美,紫貂端罩,金黄锻里,石青色秀金龙祥云纹锦衣。
这样的大师兄华贵地让人不敢靠近,气度非凡的若渔在众人谦卑的恭送下走上了辇乘,滚滚人马绝尘而去。
鹭卿想若渔定是找到好人家过活,自此再不会相见,而自己则继续和师父姐妹在云深苍翠间安逸生活。
可是相遇的命运不是自己可以打乱,离别后的重逢也没有“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的喜悦和感概,到是让已经明白些事理的自己知道了“君臣不宜逢”的隔阂。
再见若渔,自己竟是与师父都要俯首跪拜,跪拜正端坐殿上的大师兄。他已经改名换姓,那个普天下最尊贵的姓氏是他的本姓,那个坐拥天下的王者是他的父亲,而自己和师父再也不是能坐在他身边饮茶食饭的关系了。
鹭卿再未看清过大师兄的脸,因为自己总是恭敬地垂首,而他的脸也总是隐藏在缭绕烟雾后不被看清;只有他的声音可以被听到,不含感情的冷淡如霜。只是不再学着师父教导自己的谆谆言辞,而是那些更加隐晦却不可触犯的告诫,告诫的不仅是自己,而是整个曾给他容身之处的幽冥楼。
自此之后的每次暗杀每次行动,虽然是师父带回的密令,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幽冥楼是有主人的,也只有少数的师兄弟知道幽冥楼主人的真实身份。
幽冥楼惨遭屠杀,从此江湖绝迹。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幽冥楼那个被外界传言像是幽灵的主人,其实就是面前这个游手好闲不问世事的贵公子岐王。今日又再次重逢,躲不过的命运安排,却是无处安身。
鹭卿想到师父,想到幽冥楼惨死的众人,心中不免泛起酸涩,眼眶湿润,哑声道“不叫你主人,那叫什么呢?岐王,德璎,还是..”
“若渔,你不是应该叫我若渔么?卿儿,你的痛我都明白,这种整日里不见天日的流离和我如今被困汴京的束缚是多么相似的感受,我们都不想要现在的生活,越是隐忍就越是痛苦。”
德璎抓住鹭卿想要争夺的手,继续说“卿儿,你放心,我们的痛苦都不会持续太久了,只要我替父报仇,必将挥师南下,踏平吴越秘教,别管他是秘教的教主还是秘教的宫主,我会提着他们项上人头祭奠幽冥楼英魂的。”
鹭卿挣脱不掉,因为喝酒本就虚乏的身子软绵无力,鹭卿不想僭越身份,更不想和这个男人纠缠,悲伤而又着急地说“你放手在说话。大师兄,你何曾当我是你的师妹。自你成为幽冥楼的主人,我接的杀人密令都是替你行刺后梁的将领,抓捕南唐的逃犯。这些常常让我食不香夜难眠的血腥事都是拜你所赐。”
鹭卿挣脱出去,喘息不歇,冷冷道“若渔,你要是大丈夫就信守诺言。你来信中答应过,只要我替你做完最后一道密令之事,就给我自由,而你从此不再是幽冥楼的主人。你可还说话算数?”
岐王也不再强迫,看她都问到这里了,知道再多的纠缠都不如正事重要。整理好衣服淡淡答道“当然。就算你不把我当做师兄对待,我也还是宋朝的岐王,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失信呢”
“那好。幽冥楼的仇不关你事,大家的血海深仇由我来报。至于踏平秘教,我没那么好杀戮。我亲眼所见当晚灭我幽冥楼的是秘教宸宫的宫主,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只要他的命。而你也只要提供给我关于他的密报,这是我听命于你的报酬”
岐王听完鹭卿的话禁不住朗声大笑,笑的脸皮通红,眼角都挂上笑泪,笑的鹭卿莫名其妙。岐王好不容易止住笑声,“你..就凭你一个人就想杀掉宸宫宫主么?卿儿,你真是醉的不清呀。”
“我没有醉”鹭卿没好气的回道“我当然知道宸宫宫主是何等高手,临江阻挡南唐铁骑,让吴越可以维系不倒;残杀多少江湖侠客,致使几大教派灭门。生性嗜血,擅长制毒,可这又能如何,他是人就会有弱点,秘教宸宫不是铜墙铁壁,你的探子有多厉害我也是清楚的,只要知道他的弱点就能杀死他”
岐王听到最后早已止住笑声,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眼眸晶莹的女子,男装的扮相果真让她英气十足,“鹭卿,你只知道宸宫宫主的厉害,却不了解秘教和宸宫的关系。这秘教作为天下第一魔教,教主座下共有四大宫主,八大役使。宸宫是四大宫之首,宸宫的宫主是秘教教主的爱徒,得教主真传,脾气秉性也最像。”
鹭卿瞪着眼道“我也多少听师父提起过秘教的教主,师父说以前没有小猢狲的时候,教主也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建立魔教,打的武林教派再没有盟主一统的说法了。”
“那你就更加知道杀了宸宫宫主会激怒教主,到时候惹出更多的血雨腥风可就不好收拾了。”岐王冷静的话语让鹭卿也不语思索。岐王轻轻舒口气,知道这丫头不会再鲁莽。
岐王就是要让她知道只有自己才会对她的复仇有利,继续说“杀宫主要从长计议。我也如你所想。这两年派入秘教的探子虽是多数被发现,但是也让我得到些关于宸宫宫主的消息。”
岐王自己坐下,呷口梅花酒,“大家只知道他擅长易容术,有时是男人有时是女人。却不知道他易容的方法,我打听到他的易容术要依靠活人的生皮,越是年轻貌美的脸越是得到他的欣赏。他身边有个左役使,专门替他搜集小姑娘的人皮。”
岐王说到此,沉吟道“宸宫中那些犯错的宫人会被秘密处死,谁都知道宸宫里的宫人都是吴越美人,想必她们的脸皮都献给宫主啦”
鹭卿这些年久不曾见血,听着头皮发麻,低着头不说话。岐王边说话边不时瞅瞅她,“看你也长得好,你要是真愿意,就打扮打扮,回头我找机会和秘教结盟,也像以前的吴越钱俅那样给他送去美人织锦,你就可以进入宸宫行刺啦”
鹭卿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岐王“你喝多了吧,这是什么馊主意。不说这宸宫宫主阴晴不定未必愿意理会你,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份是你母妃姐姐家的表亲,只要我一日身份未揭穿,就是男儿身,更不能被送给秘教莫名死掉”
屋子里炭火烤的足,让人燥热不安。鹭卿在屋子里踱步,转来转去。额头上细密雾气,不只是热的流汗,还是急着发燥。
岐王喝着酒也有些沉醉,看着鹭卿焦急泛红的侧脸滑稽的让人想笑。她果然是卿儿,这些年未见,身量渐长,可这看似伶俐的人儿总是冒着傻气。
岐王春风和煦的笑着招呼鹭卿安静坐下听自己说,“你的身份都被你自己说定了,就更加需要留在我身边才安全。杀魔教狂徒的事还是交给我来做,先要瞧瞧他未易容时候的真容,再知道些他的秘密。你放心的住在这里完成我的任务,事成后我定叫宸宫宫主从这世上消失”
忽然猛烈敲门声打断还没叙旧的两人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