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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前，江心妍拿着表格去找杨老师。

　　她把自己的顾虑说了，也将自己的情况和未来的规划说了，杨老师一点没嫌烦，静静听着。

　　江心妍知道自己性格上有很大的缺点。
　　她自卑敏感，不善与人交际，因为父母双亡、又有上辈子被孤立的经历，她其实内心深处很害怕跟人交往，也害怕会与人起冲突，这样的性格是很难适应职场的。
　　虽然人生得以重来一回，但性格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立刻扭转的，她知道自己的不足，也在有意识地转变自己，但这并非是说，这样的自己就是完全不好的、应该被改头换面、从根子都舍弃的。

　　人有千样百样，哪一样人都有权利幸福。
　　明晰并接受自己的不足，她的未来规划扬长避短即可，所以她以后想做自由职业者，这也是她前世的打算。

　　杨老师耐心听完，看她的眼神透出欣赏的神色。
　　小小年纪有这样通透的想法，已经是很难得了。

　　他想了想，说：“这样吧，这个表先留在你那，我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看曹氏那边是怎样要求的再说。”
　　江心妍的努力他看在眼里，又难得这么清醒，对未来发展有明确目标，他想为江心妍争取一下。

　　“谢谢杨老师。”
　　江心妍捏紧了手指，一腔感激之情，却嘴巴笨的只会说谢谢。

　　杨老师没在意这个，摆摆手，“快上课了，回去吧。”

　　江心妍拿着轻飘飘的表格，心里却沉甸甸的满是暖意。

　　秋风瑟瑟，吹动她的校服裙摆，提早穿上绒袜的小腿笔直纤细，脚步轻快。

　　路过洗手间的时候，江心妍陡然停了下来，心情也不复之前那么明快。

　　“我们班的江心妍啊……天呐真是看不惯她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她在男生当中人气很高哦，我们班就有不少人喜欢她。”
　　“现在的男生真是肤浅，江心妍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一股小白花的矫情劲，啊啊！最讨厌小白花了！”
　　“ 不过，现在她也算不得什么了，哈哈，新来的卢悦绝对压她一头！没看程清然都对卢悦和颜悦色的吗？他以前哪跟女生走的近过……”

　　两名女生洗完手，说说笑笑离开，并没有看到后面靠墙壁站着的江心妍。

　　方圆落后一步出来，正巧江心妍整理好心情起步。
　　“你……”
　　方圆张了张口，不确定江心妍有没有听到刚才那两名女生说的话。

　　江心妍浅浅微笑，瞳仁在太阳陷落的晚霞中染上层层暖色，轻声说：“快上课了，我们快走吧。”

　　方圆心里突然就软的一塌糊涂，这几天对江心妍的那股别扭劲顷刻烟消云散。
　　“嗯！”她重重点头，然后挎上了江心妍的胳膊，就跟所有一起结伴去食堂、去洗手间的女生们一样。

　　江心妍微微讶异，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又跟自己亲近起来了。
　　不过能恢复亲密，她是很开心的。

　　*
　　因为落下三天课程，再加上回家也是一个人，江心妍放学便留在学校多学了一会儿。

　　教室里当然不止剩下她一人，后排还有好几名男生挤在一起玩游戏，另外还有两名女生在讨论题目。

　　江心妍只要学进去，就很投入，但是她身边冷不丁多了一个人，还是能够察觉到的。

　　她抬起眼睛，思维尚未完全从学习中脱离，白皙的脸上带着懵懵然的神情，程清然趴在方圆的桌上，露出来的一只眼睛眯起，声音压的低低的、懒懒的，戏谑道：“这么听话啊，让你放学别走就真没走，是担心我会欺负你么？”

　　身后的同学已经在好奇地打量她和程清然了，江心妍里怒意攀升，她了解程清然，这个人肆意孤行向来不在乎别人的视线，也很少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就像现在，他对她有兴趣，就不管不顾，想做什么做什么，从来不分场合和地点。

　　江心妍压着怒意，将课本和教辅书都收进背包，一语不发地走出教室。

　　程清然笑笑，双手插兜跟了上去。

　　教室里玩游戏的几人声音静下来，等另两名女生走后，才听一人出声道：“江心妍真跟程清然好了？”
　　“怎么可能！没看她一直冷着脸吗？！”
　　“她什么时候不冷啊……”

　　曹岑听的心烦，甩下PSP，拎起背包，“走了！”
　　其他几人消了音。

　　出了教学楼，程清然盯着前面江心妍的背影。
　　暗色的光影勾勒出轮廓，双肩包的背带把样式宽松、没什么型的校服掐出纤细的腰身。
　　她没有像其他女生那样为了好看改短裙子，裙摆是在膝窝的位置，他以往觉得女生穿高腰短裙好看，显得腿长，可现在倒是觉得这样的长度刚刚好，刚好露出似乎一掌可握的小腿，格外好看。

　　江心妍停住步子转身，细白的手指攥紧了书包带子，尽量平静的看向程清然。

　　“你能离我远点，不要再来打扰我吗。”

　　接连糟拒，程清然明白江心妍的意思，但他不在乎，眉目压低，唇畔勾起，拖着懒散的腔调，“好像不太能。”

　　“我讨厌被人纠缠。”
　　江心妍控制不住眼底的郁烦，不明白卢悦出现了，为何程清然还要来纠缠自己。
　　因为她对前世卢悦和程清然之间的相处一无所知，也就不知道现在的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在一起，能放过她。
　　他们两个人，她一个都不想见。

　　程清然被她的嫌弃堵得心口一酸，却故作凶煞，倾身没正形的用话欺负她，“那也没办法，看来你得多习惯习惯了。”

　　江心妍无话可说，转身就走，程清然忙上前，手掌一伸握住了她的手腕。

　　“喂，我说着玩的！你当真了？”
　　他有些后悔，但是看她被气得眼眶微红的样子，偏偏心里升腾起异样的感觉，只想再欺负的她更狠一些。

　　“松手！”

　　将江心妍的色厉内荏看在眼里，程清然没再逆她的意思，松开手，将手插进裤兜里。
　　拉江心妍的手腕的触感似乎还在，软软的，柔若无骨的，禁不住捻了捻手指，有点意犹未尽。

　　“哎，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江心妍闷头走路不作声，对于程清然的纠缠，除了拒绝、拒绝、再拒绝，她压根不知道还能怎么做，可实际上，她的拒绝就跟自说自话一样，根本进不了程清然的耳朵。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程清然这股新鲜劲过去，或者卢悦足够给力。

　　“你这么晚回家不害怕吗？”
　　“我骑车载你啊。”
　　“喂！江心妍，别当我是空气啊……”

　　江心妍为了静心，默背今天的英文单词，渐渐的就将程清然的骚扰摒弃在脑后。

　　他一直跟着她到了公交站，等她上了车才离开。

　　公交车驶动，玻璃窗上映出的高个少年渐渐变得渺小，江心妍将额头抵在车窗，目光幽然怅惘。

　　她喜欢过前世那个少年程清然，少年的爱恋萌动青涩，如含进口中的一片柠檬，酸涩的厉害，可却也自有一份香气。

　　同时，她又恨那个20岁的程清然。
　　如果不是他，卢悦也就不会视她为情敌，她也就不会无辜受到牵连。

　　现在这个程清然，她既没办法当做曾喜欢过的那个程清然，也没办法当做间接害死她的那个程清然，她只想与他保持距离，越远越好。

　　*
　　“小少爷。”
　　曹岑闷声应了一声，看到餐厅里摆出的满满一桌热菜，主座上的醒酒器中还盛有红酒，禁不住一愣。
　　“严伯，小叔回来了？”

　　严管家放好他随手仍在客厅里的背包和外衣，“是啊，少爷难得回来一次，你们叔侄俩好好亲近亲近。”

　　曹家原本是个大家族，但几度繁盛到衰落变迁，如今只剩下曹邢阳、曹岑两人。
　　严伯在曹家服务几十年，看待曹岑叔侄就跟自己的孙子一样。

　　“亲近？”
　　唇边若有似无的讥讽转瞬而逝，曹岑从水果餐盘里拿了颗草莓放嘴里，然后上楼换衣服。

　　等下楼的时候，就看到小叔坐在主座，手里拿着资料在翻动。
　　即便是在家里，也依然穿着笔挺的高定西装，扣子扣在最上面，雪白的衬衣不染尘埃，甚至连丝褶皱都没有，坐姿无可挑剔，简直像是拿尺子卡着量出来的，只一眼，就一股自律到严苛的禁欲范铺面而来。

　　曹岑脚步不知不觉放轻了些。
　　“小叔。”

　　“嗯。”
　　曹邢阳五官英俊深邃，却是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看了他一眼，然后放下了手上的资料。

　　沉默。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两人默不作声地各吃各的，周遭空气空气宛若被压缩过的，曹岑只觉得食难下咽、味如嚼蜡。

　　严伯对此无奈至极，他知道少爷不喜人多话，即便想开口说两句话缓和一下氛围也是不能的。

　　曹岑喝完汤，拿餐巾擦嘴的时候不经意往对面一瞥，桌角上那沓资料上，一个熟悉的名字进入视野。

　　“江心妍？”

　　锐利的眼风扫来，曹岑默住，他竟然没忍住念出声来。

　　噤声挨到用完餐，曹岑犹豫半晌，最终抵不过心里对江心妍的好奇心，硬着头皮询问道：“小叔，我能看一下这个文件吗？”

　　用完餐曹邢阳习惯饮一杯红酒，听到侄子的请求，垂眸喝了口酒，没有拒绝。

　　“江心妍……助学基金……资助……”曹岑迅速浏览了一遍，最终目光落在了江心妍的家庭信息一栏。

　　父母双亡。

　　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个总是伏在桌上写写算算、沉静柔软的背影。

　　曹岑放下文件，等小叔上楼后，他才翻出自己的手机，打给姜特助。
　　“姜叔，对，是我，我想问一下助学基金的事……”

　　姜庆柏以前没少帮他，包括帮他跟曹总谈条件，接电话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次他也没问他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只告诉曹岑：“这件事总裁很重视，大概过两天会亲自去你们学校跟学生面谈一下。”
　　总之，想掺和进来走个后门之类的，想都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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