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的黑巧克力

　　他和她在一起的那天是情人节，飘了好大的雪。
　　两人都还是高中生，他注意她好久。
　　终于在这天鼓起勇气请她看电影。

　　当男主角吻女主角的时候，他握住了她的手。
　　那是一只纤细却柔软的手，手心微微有些黏腻。

　　中间歇场的时候，他去买零食，带回来一盒巧克力。
　　她接过他剥开的糖纸，放一块在嘴里，恣意享受融化时的绵厚感觉，心，也甜蜜如饴。
　　和他一起的日子定会像巧克力一样美好，十六岁的她这样想。

　　像一般的中学情侣一样，他们也经过争吵以及学业和家长的压力。
　　他们都累了倦了，情路终有尽头。
　　分手那天，风吹落一地樱花，恍如情人节那天的飘雪。

　　十年后的情人节，他们在街上偶遇。
　　两人都已褪去青涩。
　　年少时的情感排山倒海般袭来，难以抑止。
　　她带他回她寓所。
　　他看见整洁的居室里有好多巧克力，不禁取笑她怎么没变肥婆。
　　她幽幽地看他一眼，目光转向别处，答非所问地说那是他曾经买给她的那个牌子。
　　他一震，想起那盒巧克力，那个飘雪的夜和那只纤柔略有黏腻的手……
　　他的眼蒙上一层泪翳，转身抱住她，惊觉她的瘦弱。
　　她轻轻挣脱，看向他左手无名指的闪光。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禁哑然……

　　他再也没来过她这里，却是常打电话来。
　　每次只是淡淡的几句问候，伴着她度过了一个冗长的冬天。
　　什么时候她开始期盼他的电话？她惊骇于自己心的又一次沉沦。

　　天气转暖，天空开始出现棉絮一样丝丝缕缕的云。
　　这天她加班，晚上很迟才回家。
　　走到楼道口，发现他倚墙站着，地上已有一堆烟蒂。
　　他看到她，一下子把她揽进怀里，问她这么晚去哪了，说他好担心。
　　她解释，嘴却被他的唇堵住了。
　　她想挣扎，却因为他的紧箍而放弃。
　　空气中有玫瑰初绽的清香。
　　春风沉醉的晚上。她想。

　　她又和他在一起了，抛开了任何禁忌。
　　每夜他热烈地纠缠她，仿佛想把逝去的十年都追回。
　　她知道他有个贤惠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两岁的女儿，而她也知道他骗妻子天天加班，心里并不好受。
　　她只有微笑着迎合他，和他一起变为火，炙烈燃烧。
　　然而他却不知道，在每个清晨她醒来时，会看着他的睡颜黯然泪下。

　　转眼又是情人节。
　　她却一个人待在家里。
　　他说今天他妻子到他公司，说烧了很多菜，要他必须回家共度。
　　他道歉再三，她却始终沉默，挂上了电话。
　　真可笑。因为她是他的情人，所以他们情人节不能一起过。
　　她看着窗外的天，瞬息变化：灰蓝、绛红、浅紫、宝蓝、墨紫……
　　忽然门铃响起。有可能吗？
　　她用颤抖的手打开门。
　　真的是他！她有一阵幸福的眩晕。紧紧抱住他。
　　他任她抱着，却没有激动。
　　她觉得有点不对，松开手。
　　他抱歉地看着她，说自己不放心她，跟妻子谎称出来买烟，马上就得回去。
　　他塞给她一个东西，轻吻了一下她的脸，急匆匆地走了。
　　她木然地看那个东西，是一盒巧克力。

　　她又坐在窗边。
　　天现在是那种沉闷的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拆开盒子，取出一颗巧克力，撕开包装纸，放入嘴里。
　　为什么滋味会是苦苦的？
　　她看盒子，上面写着“黑巧克力”。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巧克力都是纯纯的甜啊！

　　两个小时后，她已经身在机场，手中是往澳大利亚的机票。
　　对，在那个地方她可以过阳光明媚的夏天。
　　MP3里是梁静茹的歌声：“……终于到这天，去让自己fly again，要张开双臂，坚定的飞，头也不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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