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天引

　　沽珥最后挑选了一个中年剑客作为争夺红色剑牌的对手，他给宿真的解释是，“你看他身体，不管是骨头还是身上的肉都太重了。他要用刀会比他用剑好得多，用刀他这副身体再合适不过，用剑就会成为他的累赘。”
　　宿真看来看去也没看出眼前那位壮实的中年剑客怎么让自己身体成为自己累赘的，毕竟他也没大腹便便，反而一身肌肉壮到连衣服都遮挡不住，“会这样？”

　　“我上去跟他打一会儿，你只用仔细看他就好。”沽珥跟宿真说完，就跳上了擂台。
　　宿真点头，看着沽珥对着中年剑客执礼，觉得沽珥这人哪都好就是名字取得不太吉利，让人听着像是孤儿似的，等他下擂台还是建议把名字改一改。

　　等这一场比赛打到半个多时辰之时，宿真终于看明白沽珥话里的意思，中年剑客那一身看起来高大的骨架和壮实的肌肉对剑术的确有着极大的妨碍，至少在躲避攻击和变换剑术时很不占优势。

　　有中年剑客做对比，沽珥显得过分灵活，因而即便是在身高矮了许多的情况下，这种灵活最终让沽珥获得了胜利。
　　周围响起一阵欢呼声，沽珥从擂台上跳下来，先去拿了红色剑牌，才回头找到宿真，“我们回去了。”

　　沽珥满头大汗，脸颊还有从额头往下滑落的汗水，从脸颊往下最后落入脖子外的衣领上，“我饿了，要不要先去买点点心吃？”
　　宿真点头，她倒没饿，不过站了半天也想找个地方坐一坐。

　　难得有剑道大会这样的盛事，澜沧的老百姓们也跟着做起走贩生意，在擂台最外面用挑子挑着各种点心来卖。
　　也有推着小推车的，连着火炉子一道带来，还能煮一碗醪糟圆子，卖卖肉饼什么的。

　　宿真跟着沽珥还没走到大门，就见得霍天青和柳家姑奶奶站在那，看见她俩就对他们招了招手。
　　霍天青手里也拿着一块红色的剑牌，宿真走上前仔细看了一遍发现不是外面卖那种给小孩子玩的，瞪大了眼，“你还能比剑？”

　　知道两人打算去吃东西，霍天青把自己马车让了出来，“已经让人准备好几样点心，比外面那些干净些，大赛在即，别吃坏了肚子。”
　　又对宿真道：“我记得夫子说过，比剑要用巧，只要能用尽其巧，哪怕身体差一些也无妨。”

　　奈何宿真对刀的兴趣比对剑的大，对巧比力重要这种说法并不大在意，敷衍的点了点头作罢。
　　霍天青让霍平把点心全拿出来，给两人倒了茶，“先垫一垫肚子。夫子说跟邙流客要等天黑才回去，要这位小公子不继续比，我们就早些回去早点休息。”

　　宿真喝了一口茶把喉咙的点心压下，道：“还得买赌坊出的那个册子！”
　　霍天青从怀里掏出一本红色封皮的册子来丢在桌上，“这是新出的，到昨天结束为止拿到红牌和过了红牌的都在上面，待会儿回去小公子可以拿去看一看。”

　　沽珥忙跟霍天青道谢，现下就拿起看了起来，看之前可能觉得有些太急切了点，微红着脸解释道：“我年纪小，要想赢下去，也只能靠这点小聪明。”
　　霍天青很是懂他，“小公子不用不好意思，我也挑着看着笨的才拿了红牌。能懂扬长避短，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宿真喝完一杯茶，肚子半饱，决定留下另一半回去装饭，搭话道：“打到最后大家都差不多，钻空子不就没用了？”
　　霍天青敲了她脑袋一下，“我又不当第一第二，能过红牌也都运气好，后面那些厉害不厉害，我又不跟他们打，跟我有什么关系？”

　　凑热闹嘛，像宿真这样买块牌子放兜里是凑，像霍天青这样拿个红牌也一样是凑，也就随各自的心意而已。
　　真要争输赢，那得是另一回事。

　　霍天青看了眼已经看册子入迷的沽珥，想着不太熟，有些话就不说了，就跟宿真说话，“刚才我跟你表姑见着你娘还在忙，说等会儿来寻你。”
　　宿真点头，“那今晚我跟我娘睡。”

　　本看着书的沽珥一下子抬起头来，“那你明天还来不来？”
　　“来。”宿真确定道。

　　沽珥放心下来，“那我在这门口等你。”
　　宿真应了，想着她今天看了那么多场都没入定感悟，肯定不是她的问题，还是那些人比得太差，等明天沽珥去过红牌，大概能遇上更厉害的，她就能入定了。

　　到天快黑时，宿家大夫人终于忙完，来四方馆外接宿真和柳家姑奶奶去自己住的客栈。
　　在马车上宿家大夫人把宿真抱在怀里跟柳家姑奶奶说话，“这一路劳烦表妹了。”

　　柳姑奶奶忙摆手，“表姐说到哪去了。要不是表姐，我哪能见识到外面这么多的风光！要谢也该我谢表姐。”
　　本躺在亲娘怀里的宿真立马想起一件事，“刚才沽珥跟我说，他师傅在请夫子去高澜国，要夫子答应，等武道大会完我们也不用回去。”

　　柳家姑奶奶有些动心，不过也知道能不能自己说了不算，只得看向宿家大夫人，“高澜国民风彪悍，要韦公离开使团单独出行，只怕有些不妥。”
　　宿家大夫人倒不大担心这个，“想来是邙流客邀请，夫公子要答应，之后必然会随使团一道前往，倒不用担心一路安危以及在高澜国会招惹上麻烦。”

　　这对柳家姑奶奶也是一个机会，宿家大夫人笑着道：“要真能成行，表妹也不用担心不好跟家里交代。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要夫公子几年后才回去，说不得表妹还能逃过再婚这一桩。”

　　柳姑奶奶却没有宿家大夫人的开朗，“能拖延几年已是万幸，想一辈子不成亲，怕还得趁着在外的机会在哪家道观挂个号才行。”
　　柳家这样的人家，不论男女除非破门而出，不然就不可能不受控制，趁着出这一趟门的机会去道观挂号出家对柳姑奶奶倒也算是最为稳妥之路，宿家大夫人点头，“如此也好。”

　　宿真跟宿家大夫人躲一床被子里嘀嘀咕咕说了大半夜的话，等第二天起床之时还有些困得睁不开眼。
　　宿家大夫人也不闹她，让人把她收拾干净，抱着她上了自己马车，随着要护送的主家一道前往比赛的蹴鞠场。

　　等下了马车，宿真终于醒了神，宿家大夫人也来不及管她吃喝，只塞了张银票给她，“真儿乖，等待会儿娘来接你。”
　　宿真收了银票揣怀里，乖乖点头目送宿家大夫人带着护卫离开，这才跟柳家姑奶奶上前跟霍天青和沽珥打招呼。

　　霍天青看宿真一脸才醒模样，叫霍平拿了点心出来，揉着她头，“先吃点垫垫肚子，待会儿我跟沽珥一起看能不能过个红牌。”
　　宿真吃着点心问：“挑好要比的人了？”

　　霍天青道：“哪那么容易？说不得看中的昨天就已经跟人比过。”
　　宿真听得点头，又问：“夫子又跟邙流客去看比赛了？”

　　霍天青颔首，“今日我们俩上台，说不定夫子就在台下看着。”
　　拿白牌、红牌没什么好看的，且人又太多看不过来，唯有过红牌之时人少，比试的人又多是有真才实学之辈，才值得他们这些剑道大家一看。

　　宿家三两口吃完点心，又对沽珥师傅的外号好奇起来，“他们为什么叫你师傅邙流客？”
　　沽珥小时候问过自家师傅，不过得到的答案是真是假却不敢肯定，“我师傅说是因为他没有爹娘，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等出名后那些人也没查出来就干脆这么叫了。”

　　邙是地名，流也就是不固定的意思，基本算是在各国都没有户籍的黑户统称。
　　不过邙流客现下为高澜国的座上宾，身份倒是有了，但外号这种东西只要被叫得够久，不说别人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口，有些连自己都接受了。

　　霍天青听得一笑，“不会你的名字也是这么得来的？”
　　沽珥竟也点头承认了，“我是我师傅捡来的孤儿，我师傅没读过书，就这么一直叫着，后来高澜国的大巫师说这样不好，就挑了同音的另外两个字。正好我是在一个叫沽的地方被我师傅捡到的，后面那个珥字，大巫师说是月亮外面那一层光的意思。”

　　这名字取得也够随便的，宿真一边走一边问：“那个地方为什么叫沽？”
　　沽珥道：“我师傅说那个地方是卖酒器的，卖酒会用酒器来沽，很多人为图方便就用沽来叫它。”

　　宿真听得点头，觉得自己又识了一个字，抬头就看见夫韦正跟邙流客站在一个擂台前正看着上面比试的两人说话。
　　夫韦见到他们一行，只略点了点头，便又把目光放在了擂台上，邙流客也跟沽珥挥了挥手就罢。

　　沽珥跟宿真和霍天青道：“我们先去个擂台看看，要有选定的对手，正好排队等擂台空下来。”
　　霍天青对过不过不怎么热络，但看沽珥挺热情的，也就跟上了脚步，顺带跟宿真道：“等会儿我们要打起来了你觉得没意思，找个年纪差不多的也可以比一比，我之前看好几个孩子买了木牌进里面来玩。”

　　宿真可没想跟人比剑，“不会无聊，我还要入定感气。”
　　霍天青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就问：“昨日你可有感气？”

　　见得宿真摇头，霍天青也没多想，“不用急，等明天开始正式比剑，你感悟的机会更大一些。”
　　宿真点头，正准备开口，就被一道小旋风扑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霍天青见状，忙压住宿真肩膀，在看向扑向宿真的孩子，一时觉得有些眼熟，“有事？”
　　扑在宿真身上的孩子稳住了自己的脚步，才抬起头来亮晶晶看向宿真，“你身上有木牌，我们一起比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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