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天引

　　宿家大夫人万不想救个人，人家还起人情来没完没了还带强买强卖的。她当然知晓把宿真这么小年纪丢在柳家会有多大的风险。可哪怕是救了霍天青，宿家于柳家而言也不过是上门蹭好处的破落户。
　　破落户有破落户的好，破落户能占柳家一点便宜，日后回报柳家也不用太多，有来有往也不用阖家性命相交。哪日就算柳家出事，宿家最多不过庇佑几个柳家的小辈，且也仅能如此罢了。

　　所以宿家大夫人从未想过要宿真在柳家被人当核心子弟看待，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代价越大这道理谁都明白，她想要宿真接掌宿家却也没想要宿真为了学更多本事把命都卖给柳家。
　　可要霍天青要认宿真当了义妹，哪怕哪天霍天青没了霍家也会认这个干亲，柳家为了这一层关系也必然要将宿真当核心弟子来养。柳家核心子弟能拿到多少东西，宿家大夫人再清楚不过。要宿真日后出息，从柳家能得到的未必比在宿家得到的少。
　　但得到的再多要拿自由来换，那点东西也都值不得什么了。

　　还别说宿真是女子，日后的婚姻必然会受柳家或霍家的影响。她如何能忍有人将自己孩子当做联姻的工具，让自己孩子一辈子、陷于无法动弹的后宅里。
　　宿家大夫人不想让宿真去巴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愿意有人拿此来算计宿真，故而霍天青想认义妹之事必然不行。

　　霍天青觉得宿家大夫人天真，宿家大夫人却觉得霍天青太过任性。好在虽是任性也未养成作天作地的性子，还能好好说话。且便是心中有何想法，还知与她商量，并未私下里动作，可见为人还算坦率。
　　再坦率小孩儿性情还摆在那，她要真拒绝又担心霍天青真私下里玩那些把戏，颇为无奈道：“这话怎么都霍二公子说得有理了。只是旁的没什么，就义妹之事还请莫要再说。若真儿姓柳你认她为妹，我倒没什么好推脱，只她姓宿，担不起太多东西。”

　　霍天青也没真想认个义妹，主要是他活不了多久，庇佑不了宿真长大，闻言也就不再勉强，笑着道：“夫人的意思，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寻个夫子来给真姑娘启蒙，想来有我在也没人敢轻视真姑娘，必然会尽心尽力。”

　　宿家大夫人点头，暗思在都城的布局又要改一改才成。
　　她为宿真寻女先生，一来是女先生能跟宿真住在一起好随时看顾，二来就是能科举的读书人多看不起女子，愿真心诚意教导女子的太少。

　　只可惜即便是女夫子也不多，且教导的多不过世下女子该学的东西，要挑一个有手段有眼界的实在太难，至多只能拿来给孩子打些基础。
　　但这种顾虑在大家族里就不存在，权柄总比银子好使，这也是她送宿真来都城的缘由，在柳家宿真比在宿家能学到更多。

　　原先她想着请个女夫子给宿真夯实一下基础，好进柳家族学不至于跟不上，宿真身边也有个能管事的照看让人放心一些。现在霍天青愿意替她解决这个难题，在不能拒绝一拒绝可能导致其他问题的情况下答应也无妨。
　　宿家大夫人既是答应，就想到更多，“不知霍二公子打算让夫子在何处教学？”

　　进柳家是不可能的，别说进只这么一说都有些得罪人，好似柳家请不起好先生一样。
　　霍天青道：“既是以我名义去请，还是在此处为好。且武道一门，要夫人没别的安排，真姑娘来往柳家太远不方便，也可跟霍平先学着。”
　　霍平作为霍天青的贴身小厮，书读得不多，武艺倒是打五岁开始学起，到如今十来年别的霍天青不敢说，基础绝无问题。

　　宿家大夫人婉拒，“这倒不用，只扎马步，家里的护卫先管着就成。”
　　霍天青点头，把话题又带到了感气上，“按理说，真姑娘失忆前已知感气，哪怕现下不记得了，身体当还有会自主吸收灵气。只是凡间灵气稀薄，她伤在丹田无法让灵气循环滋润内里，又不能让灵气在短时间里更多的从外面进入内里替她疗伤，只能靠药辅，怕头疾一时半会儿并好不了。以晚辈的意思，夫人还是尽力让真姑娘重新感知到灵气才好。当初真姑娘因何感悟天地，要重走一回许比凭空去想要容易得多。”

　　宿家大夫人只得道：“她自醒来，便喜欢上了家中的铁器坊，要说感气，许是因武器，也可能因炼铁。我打算明日就带她去都城的铁器坊走一遭，看她是否有所感。”
　　炼器或者武器如何让人感悟天地，以花草感悟到灵气的霍天青也不太懂。但鉴于宿真自得了天石，每日来都要盯着它想把它炼化，想来宿家大夫人说得有道理。

　　只去铁器坊感悟，最终还得落到自己动手才成，霍天青就跟宿真道：“等我寻个空处，就把天石拿去让天雷炼化看成不成。”
　　他看一朵花开悟道，宿真说不定看天雷炼化天石就悟了，毕竟铁器坊里头也看不出什么与天地万物生气有关的东西来。

　　宿家大夫人一听忙问：“什么天雷炼化？”
　　霍天青就把宿真之前说如何炼化天石之事说了，“我到时请司天监相识的一位先生来试一试，这天石说不得就炼化下来。要不成也不打紧，真姑娘还小，总有想到法子处置那一日。”

　　就霍天青送宿真那天石，宿家大夫人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又仔细上下看了一遍，才跟他和宿真道：“我虽未见过天石，但此物当不是天外来物。要长火都无法炼化，指望天雷就更不可能。都城再有三月就会进入雷雨时节，然能打雷时候并不多，以雷炼化怕一辈子都炼不下来。”

　　霍天青也没指望天雷能把这天石如何，“随便试试而已。倒是明日去铁器坊之事，要夫人不嫌弃，不如叫上我一道。我自幼生长在都城，所见之处可能还没真姑娘这些日子见得多，跟着倒也占个便宜。”
　　宿家大夫人倒不介意带着霍天青一道，只是有些担心，“只霍二公子的身体不知可支撑得了，也不知仙丹于霍二公子效用如何。”

　　霍天青指着旁边的箭靶子道：“还请夫人放心，自服药这些日子以来，我这身体倒是越来越好，不说手能举石，至少走上半日还是无妨。”
　　如此宿家大夫人就放心下来，跟霍天青约了明日一早出门的时间，才带着宿真回家。

　　母女俩一道练了会儿拳，宿家大夫人才问道：“先前了头疾又是怎的回事？”
　　宿真这会儿又活泼乱跳模样，完全没把之前头疼当回事，“唔。不知道，就是想东西想不起来，然后就头疼。”

　　宿家大夫人只得训道：“先前就说过好几次，既然疼就别想！等身体好了后，自然想得起来！”
　　宿真头疼了两回，虽然算是能忍，却也怕了，忙道：“嗯。不想了！”

　　到夜里宿家大夫人也不再让宿真盘坐感气，让她先休息好，明日去铁器坊还有得累的。
　　宿真临睡前问：“娘，灵气要遍布于天下间，又肉眼不可见，有没可能是一种很小很小的像尘土一样的东西啊？”

　　本打算打坐一番的宿家大夫人顿时有些难言，凡人有灵根能修仙这种事天下五国尽知，灵气之说只要有人讲听的人就会懂，万没遇到宿真这样怎么讲好似都不信的。
　　宿家大夫人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要说得简单一些，灵气就是一种存在，你能隔离天地万物而感觉到它的存在，你会觉得它与你十分亲近。要非说灵气是什么颜色，许它并未有色，不过都是你脑中的想法。”

　　宿真听得目瞪口呆，“那我把它想成彩色的也成？”
　　宿家大夫人听得一笑，口吻怀念，“当年娘才感知灵气时也把它随娘的灵根按照凡间认定的天地五行分了色，只最后才发现因分了颜色造成娘以为五行灵气不相合，修行反倒比灵根比娘差的还慢。可把灵气分成几种颜色已形成习惯，要把它从脑子里变成一种实在太难，便是身体也习惯了不同颜色灵气的行走要合而为一反倒不行了。”

　　宿真听得不大懂，“既灵气不分种类，为何人要分灵根？”
　　这个问题倒有些难倒了宿家大夫人，“许是身体除了灵气之外，跟天地万物那五行有相近相远。越亲近一种属性的身体约莫就越纯粹，也就成了单灵根、双灵根等的区别。”

　　宿真立马又有了新的问题，“要灵根和灵气没多大关系，那单灵根为什么会比双灵根、三灵根吸收灵气得要快？”
　　宿家大夫人一时愣愣，“灵根越少，修炼的速度越快，也算不得是没有关系。”

　　可要这么解释，灵气不和灵根一样分五行又说不通了。
　　宿家大夫人硬是被宿真问得哑口无言，只得道：“这个问题，恐怕娘也不知道，只是几千上万年都这么传下来想来也有它的道理。”

　　宿家大夫人想起了修仙人中的念佛那一脉有清谈之说，据闻是两个人没事儿坐在一起谈论天地万物，且也有助心性磨炼与修为增长，就又道：“若有不明处，你也可与霍二公子多交谈，哪天说不得就能明悟。”
　　反正凡间的灵气稀薄，宿真本身丹田经脉也都不能用，乱修都修不出岔子，就随便她怎么想了，只要能感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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