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天引

　　宿家母女把锅往霍天青头上一甩，柳家暂时没人再来打扰。而其他家族想要上门，从礼数上来说还得先过了柳家那一关才行。
　　唯有霍天青一承认，等于告知了所有人，想要安宁简直就是做梦。等着把亲爹送上山，才回府就被自家人先团团围住了。

　　“天青，我知晓你领宿家母女救你的情。可此事整个都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可不是小事。”霍天白先开了口道。
　　旁边霍瞿没吭声，也就霍美人一脸好奇，“我的叔，这仙丹能养颜不，可能送我一粒？”当年他得一粒驻颜丹有用到现在，可惜脸上还是有了细纹，对此很是心心念念不已。

　　霍天青因着这两日守灵、送亲爹上山本已疲累不已，换到往常早不知晕过去好几回，也就服用了仙丹才能撑到现在。只再能撑身体底子在那摆着，想要跟常人一般熬几日还有精神头就不可能，到此时再不休息，说暴毙也不是没可能。
　　好不容易求到一条生路，又想着要早些歇息的霍天青很不客气道：“怎么？我爹才死，他们还能来抢不成？还是家主打算一上位就把我供出去讨好其他几家以好坐稳家主之位？”

　　霍天白脸色剧变，忙否认道：“天青说到哪去了！我这不是关心你才问这么些么！”
　　霍天青冷哼了一声，一副别在我面前演戏的神色，再盯着霍美人冷笑道：“侄儿你再吃养颜丸下去，也别指望活过五十了！”

　　霍美人可比霍天白不要脸得多，要找人要东西也舍得下脸皮，“这不才想找青叔赏我颗仙丹嘛。”
　　按着霍美人现下的年纪来说这话十足让人恶心，也就靠着这张脸足够好看，说起这话来才能让人容忍一二。

　　霍天青半眯着眼，不欲与他歪缠，挑眉道：“家主没告诉你，丹鼎门送给宿家那小姑娘的仙丹是治什么病的？丹鼎门给个病秧子送驻颜丹，你当人家仙人脑子有病？”
　　要说宿真对仙人没多大崇拜，霍天青得病多年心性不好对仙人也没有多少好感，把霍美人骂完，指着霍天白骂道：“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我就靠着这玩意儿续命，谁想要先弄死我了再说！”

　　霍天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尤还想要挽尊，“这仙丹也未必对你的症……”
　　霍天青笑得更冷，“莫不是家主还能替我找一瓶对症的来换？别给我说参丸，要参丸还有用，我当初也不会出都城那一趟，连我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我说家主要真想拿仙丹去讨好谁，可先把弟弟的命给救一救吧。别让人说先家主还尸骨未寒，下面孩子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霍天白被这么一挤兑，心里再多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到底还是要脸，不好跟强盗似的蛮不讲理。
　　而霍美人得知仙丹不是养颜的，也顿时变了节，笑眯眯跟霍天白道：“家主啊，青叔也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就因为那一身的病，青叔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头？这上一顿下一顿的药就没断过，到现在更是连参丸都越来越不顶用。这好不容易运气好从人家小姑娘手里骗到点药也不是不辛苦哈。家主你还是让青叔多活两年吧！”

　　活像刚才讨仙丹的不是自己一样，霍美人跟霍天白讨嫌完，又问霍天青，“我说青叔，你这病跟宿家那小姑娘的完全不一样，这仙丹吃下去能三年管好不？”
　　霍天青神色恹恹，不耐烦道：“无非滋润血肉续一续命罢了，你真当是什么神丹妙药，丹鼎门的人会如此舍得随意送给凡人？”

　　仙人赐药这种事不多，也不是没有。但凡根基深，族中出仙人多的家族都明白，仙人的仙丹也要分个高低好坏。真能起死回生，救治百病的仙丹连修仙人都少有，没谁会舍得送给素不相识的人。
　　仙人会留给凡人的，多为宁神补气、滋润血肉的小还丹，治个小伤小病的疗效极好，换了孤病疑症最多也就缓一缓病症，续一续命的作用。

　　霍天青这么一说，霍美人对仙丹完全没了兴致，“不说不能吃下见效，还得三月一粒，连续吃上三年才能治好一个昏迷几年的小孩子筋骨。这药效还不如我当年那一粒驻颜丹好使，就这样资质的仙丹，还值得姓莫的往都城来信？实在是……啧啧！”
　　不是他嫌弃，实在是也太差劲了，虽然丹鼎门专门炼药，仙丹出得比其他仙门的要好，可这效果一看，明显是随便拿了不知哪个小杂役炼出来的打发人。

　　据说二十年前有仙门前来都城收徒，霍美人那时年华正好，虽是没有灵根不能修行，却靠着一张嘴皮子和上好的脸皮哄了第一次下凡间来仙门弟子一颗驻颜丹，由此走上了要脸不要命的歧途。
　　至于霍美人怎么得到这粒效果极佳的驻颜丹其实谁也不知，都他自己嘴巴大给漏出来的，是真是假都还有一说，但那张不会变老的容颜随着年纪的增长让这个传言越发真切起来。

　　这样的霍美人有理有据的说宿真给霍天青的那仙丹不好，也不是没人不信。毕竟相比起从未尝过仙丹是什么滋味的凡人而言，霍美人好歹吃过，知道仙丹是什么味道，能有什么用。
　　霍美人嫌弃完霍天青的仙丹，又对霍天白道：“家主，我看还是算了。就这样品质的丹药，不能救急命，要只滋润血肉还不如多喝几碗鸡汤、鱼汤有用。”

　　再下品的丹药，那也比鸡汤鱼汤要好，霍美人只是这么一类比，真实的意图是，“这还不值得我们霍家内斗，去寒先家主的尸骨，也不值得让别人看热闹啊！”
　　“瞿叔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霍美人对他挤了挤眼。

　　霍天青自幼吃的参丸都由霍瞿负责，因此对霍天青的身体了解自亲爹去后没人比他更了解。当初霍天青亲自出都城去寻名医，那是因参丸已经无用。只不过他运气好，遇见了宿家母女，竟然能拿到一瓶仙丹拿来续命。

　　正如霍美人说的那样，不过是给宿真养好昏迷三年导致的筋骨血肉疲软都需三年，其药效都不用验证就能看出好歹来。因这么一瓶仙丹坏了自己名声，搭上霍家的前程，怎么算都不划算。

　　这样的货色竟然被选定成为霍家的新家主，霍瞿看向霍天白，对对方压过自己成为家主依旧压不住心中那股子气，绷着脸不客气道：“昭明说得是，谁要想拿走天青的命，不如先问问我们三房同不同意再说！”
　　霍瞿放完狠话，又对上霍天青，“天青只管放心，我既是你二哥，便能把这二哥当好，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半分去！”

　　霍天白要再说下去就是不知趣了，只得叹道：“说得我好似不是霍家人一般，我今日有这一问，也不过是替天青担忧罢了。毕竟仙丹少有，哪怕效用再不好那也比寻常丹药好使，避免不了有人动不该动的心思。”
　　霍美人摇着扇子笑，“这就得劳家主操心了，这要有人为此算计青叔，岂不是把霍家的脸皮往地上踩？”

　　这话题没法再愉快地聊下去，霍天白瞥了霍美人一眼，跟霍天青道：“忙了两日，天青也累了，不如先好好休息，旁的等日后再说。”
　　霍天白说罢，起身一甩袖，带着其他几房当家人走了，屋子里一下子只剩下霍瞿与霍美人两人。

　　霍美人目送着家主离开，鼻子里哼了一声，才仔细打量起霍天青，“唔，看起来是要比先前吃的参丸药效是要强一些，不过还是得要时间来验证这仙丹的好坏才成。”
　　霍瞿在旁边撵客道：“这就不用昭明你操心了。要昭明没事，大可出门走走，我们三房还有事要办，就不耽搁了。”

　　三房还有的事，也就分私产了。
　　霍美人十分识趣，对着霍天青挤眼，“那我就先走了，要青叔有什么事，只管使霍平来叫我。”

　　霍美人一走，霍天青撑着的一身精神气顿时散了一半，又回到往日病怏怏模样。
　　霍瞿见状下意识上前想扶住霍天青，却被霍天青伸手挡住，“先让我睡一睡了，等睡醒后，二哥就将其他几个兄弟一道叫来，把该分的都分了吧，免得他们夜夜睡不着。”

　　家产平分这种事，虽是律法所定，但律法很多时候越不过情理来。霍家三房自先家主突然过世，这段日子包括霍瞿在内没有任何人沾到三房的账本。因霍天青不在都城，平日里掌管三房私产的几个管事寻了云家当靠山一直不肯把账本交出来，弄得其他几个兄弟有人怀疑老头子早写好了遗嘱，想把大半私产留给霍天青。

　　现下霍天青说改日就能分家业，霍瞿这也松了一口气，大半留给霍天青不可能，但有人要那么怀疑他也拦不住人会怎么想，“那天青你就先休息，我通知几个管事、账房让他们做好准备，等你醒后再说。”

　　霍天青微微点头，看着霍瞿往门外走去，待得霍瞿一条腿迈出了门栏时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开口道：“二哥要是对新家主不服气，那就恨自己生在三房吧。”
　　霍瞿一脸错愕地回过头，霍天青打着哈欠道：“百树之林，从来没有一枝独秀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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