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天引

　　等老金把铺面、田地都置办齐，宿家大夫人才给柳家十五房里的小二房递帖子。
　　柳家在北城占有一坊之地，其中十五房只占了坊间一个角落，其中小二房占了五个二进的小院。到如今是宿家大夫人大哥的次子当家，那五间院子分出去了三间，剩下两间早不够住，除了大哥的次子一家外，其余兄弟已被挤出了柳家那座大宅子。

　　宿家大夫人着人送了拜帖，带着宿真开始给侄子家准备见面礼。
　　她这位侄子娶了正妻还有两房小妾，下面子女有七人，三女四男都成了亲，女儿都嫁在的都城，四个儿子下面又有五男六女，加上其他兄弟姐妹的后代……其中需要置办的见面礼宿家大夫人算了算，也还好不用准备得多好，否则没几百两银子置办不下来。

　　宿家大夫人在东西市和崇文坊走了一圈，买下了两车礼物，把三处的物价都摸了个清楚。
　　宿真跟着宿家大夫人看着亲娘说这是买给谁那是买给谁的之后整个人都懵了，忍不住道：“要不我就住自己宅子，不去柳家了？”

　　宿家大夫人见得宿真跟着自己走了一天不曾喊停，知道是丹鼎门的丹药起了效，心里不由得欢喜，又对犯懒的女儿无法，捏了捏人鼻子，“便是不住进去，也得要见这些人的。”

　　这就是家族太大造成的麻烦，每年在人情花费上都不知道需要耗费多少，好在你家接亲我家生子，这东西送来送去最后都在圈子里打转，只可怜子嗣不丰的那一家子，迟早被这繁复的人情拖垮。

　　宿家大夫人眼下属于子嗣不丰那一类，如今关系又重新连了起来，日后的人情往来一年少不得也得有两三百两。宿真今年十岁，在都城留到十五六模样，几年下来就得出千两银子左右。

　　好在宿家虽然太远有什么喜事来不及通知都城柳家，可宿真在柳家住着好歹每年得过一回生日。这回自家先舍了银子出去，要自己女儿见面礼收得不够，或者日后生辰礼有人送得薄了，这不送就算了，要送得薄了日后自然有薄的还礼法。

　　宿家大夫人指点了宿真几句，才去睡了，却不知柳家十五房的小二房已经沸腾了一天。
　　云阳城离都城实在是太远，远到少有柳家人路过，更别说已经微末只能在都城里靠着柳家吃饭的小二房对此更是毫无了解。如今有一封来自云阳城的拜帖送上门，柳家十五房的小二房当家人柳明浩顿时有些懵，比宿真记柳家的族谱可懵得多了。

　　自头上大哥早死，柳明浩就按顺序当了柳家十五房里小二房的当家人，到如今已有三十年。
　　三十年下来，小二房的当家人并不好当。小二房里吃得多赚得少，为了开源节流不知内外得罪了多少人。
　　柳明浩今年不过五十来岁，却已头发花白，还不如那突然去世的霍家家主看起来年轻。

　　云阳城宿家如何，柳明浩知晓得并不多，只瞧着拜帖上写的字，少不得要去小九房商议一番。
　　他现下是小二房的当家人，可整个十五房还是小九房当家，这突然冒出来一房亲戚，虽然出自自家小二房，可小九房总比自家知道得多，柳明浩并不敢自专。

　　因此柳明浩趁着晌午后小九房的当家人回府，便上了门请教。
　　小九门的当家柳春停比柳明浩还小十岁，辈分上却要大柳明浩一辈，见得柳明浩上门，便问道：“明浩今日上门，所为何事？”

　　只小二房都让柳明浩烦恼，何况掌管整个十五房的小九房当家人。这除了要给柳家主支嫡脉卖命，每日处理十五房的内务也要花费许多时间。
　　柳明浩上门来找，就只能证明事情不小，柳春停微微皱眉，实感心累。

　　柳明浩硬着头皮把今日有人投拜帖之事说了，将拜帖递给柳春停看后才问：“这云阳城宿家，不知在云阳城占什么样的地位？”
　　要只是云阳城不知名人家，他家接待一番也就算了，只打发点银子，旁的他们也无能为力。

　　要在云阳城地位不低，这就得另算，如今十五房多个亲戚也多条门路。
　　柳明浩心里这么打算着，就听得柳春停道：“云阳城宿家，倒是当地大户，唯有城中鹤家能与之相敌。”

　　这话听得柳明浩眉眼一笑，就听得柳春停继续道：“要是宿家主支的四房倒还好，要只是宿家旁支……”
　　要是旁支便是来打秋风的了，柳春停话里未尽的意思柳明浩心里明白，接过话来，“如此，侄子便先见一见这位妹妹了。”

　　宿家大夫人给小二房的拜帖，只说自己是柳家姑奶奶之后，否则要跟人见了面如何跟人解释她现下看起来比侄子还年轻。
　　而对十五房而言，当年宿家大夫人拜师修仙在族中也有纪录，虽房中两人不曾见过她，却也记得分明，如今她的女儿凭空出现，总让人有一丝意外。
　　柳春停道：“此事明浩你定得先行问清楚，随后要有疑惑，我再去寻家主解惑。”

　　柳明浩再回家中，便把此事与老妻说了，让她立即着人打扫房屋，等过两日等客人上门。
　　这事传遍十五房也只用一晚的时间，到第二日小二房的其他族人便有人上了门来询问。

　　小二房的几房人一聚头，最先问的便是宿家大夫人的身份，“此事颇为奇怪，不说这些年来云阳城宿家与我们柳家从不曾有往来，就柳阳当年被测出灵根拜了仙师修行，就算是修仙之时成了亲，这孩子如何能到凡间来的？且还到凡间成亲生子？”
　　另有人道：“当年柳阳被测出灵根，本族里的意思是拜入永道宗，可她偏偏不愿，最后拜了个逍遥散仙为师，如今她子女竟不在仙境，莫不是在仙境得罪了仙人？”

　　这些疑虑早在柳明浩心里过了一遍，只得先行将各家人安抚下来，“其中种种我们也难以知晓，春停叔父的意思是先见了人把这些问清楚了再说。”
　　“要真如大家担心的那样，此事也有春停叔父担着，也不到我等愁的时候。”柳明浩把柳春停搬出来才压住这些人过多的想法。

　　如此小二房的几家人这才散去，而柳明浩便写了回帖，请宿家大夫人过两日上门来叙。
　　让身边的大管事亲自前往送了拜帖，柳明浩才见了去外面打听了几日的二管事，“打听得如何？”

　　二管事忙把打听到的说了来，“那对母女现下正住在客栈里，身边跟了四十护卫，前一日再各处买了好两车东西，今日也有出门，却只是四下里走了走，并未再如昨日那般大肆采买。”
　　从云阳城到都城，带得起四十护卫的在宿家的身份定然不低，再有大肆采买……柳明浩心中一动，“那昨日采买，可估算有多少？”

　　二管事寻到人的时候，宿家母女已经逛得了大半日，好在买东西的铺子只有那么几家，等到今日前往去问也问了出来一个大致的数目。
　　“约莫有五六百两。”二管事说着，暗想柳家十五房这算是搭上一门好亲了，能一口气买下五六百两银子礼物的人家，怎么看也都是富庶人家。

　　柳明浩听得眼皮一跳，猜测这对母女怕是宿家主□□几房人，只不知具体是哪一房了。只是这么多年来宿家都不曾与柳家往来，如今突然前来也不知是否是在云阳城招了事才想到柳家来求助。

　　总要问清楚一些的，就算对方不说，柳家写一封信前往云阳城问一问在当地任职的莫城主也能问出些来。
　　柳明浩前前后后把事情想得分明，就只等着宿家母女上门。

　　宿家大夫人这头拿到小二房的回帖也没多热情，这两日她带着宿真走了不少地方，除了带着宿真熟悉都城之外，更多的是想让宿真对做生意之事有一个概念。
　　“在都城也玩了两日，真儿可想好要做什么生意？”宿家大夫人让身边丫鬟换了衣服，把丫鬟打发出去后问。

　　宿真在都城里走了两日走得脚下酸疼，跟着也见了不少世面，好多在云阳城没有的东西都让她大开眼界。
　　这会儿宿家大夫人问宿真想做什么买卖，宿真回道：“我除了打铁，别的也不会。”

　　宿家大夫人笑道：“打铁？你也就动一动嘴皮子，干活儿的可还是别人。等别人学会了，你就等着汤都喝不着吧。”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当打铁匠要混出名堂，可不是靠嘴皮子就行的，靠嘴皮子炼出来的经验都在别人手里捏着，别人要胡乱一说，谁又知道真假。她这孩子，还是太小，所以天真得很。

　　宿真面对宿家大夫人的批评并不怎么在意，偏了偏头道：“那我再想想？”
　　宿家大夫人点头，她已把都城的物价摸清楚，要做什么生意，怎么做才能赚钱，心里有了点数，这会儿问出来，也不过是想考一考自家孩子罢了。

　　宿真得了宿家大夫人同意，便专心等着客栈送饭食过来。
　　就这当口，宿真不知怎的想到了霍天青，随口就问了出来，“他现在好么？”

　　宿家大夫人心头一跳，出门这么久，宿真连自己父亲都不曾问过，这才不过几日倒是问起霍天青了，这让她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预感不太好的宿家大夫人压了压心神，道：“怎的想起问他了？”

　　宿真没发现自己母亲语气的不对，道：“好奇。”
　　宿家大夫人疑惑，“好奇什么？”
　　宿真搬着椅子靠近了宿家大夫人一点，压低了声音，“娘，苍剑门的仙丹真的能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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