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

作者: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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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坦诚相对


      吃过夜饭,关宁洗了澡站在窗边,屋外风骤雨急,室内一片安宁,一瓢接一瓢的大雨似是要将这个城市彻底地冲刷干净。几个小时前,她还讨厌这雨,几个小时后,她竟觉得这雨清爽起来。

      关宁发消息给陈青青和高云华,告诉她们今天不回去睡觉,又发消息拜托班长向老师请假。班长问她要假条,关宁说她没有那个东西。过一会儿,班长的电话来了,倒是关切,问她最近是不是有烦恼,如果需要可以找她商量。关宁失笑,好学生的影响力有多大?她不过是无端翘课,人人为她找理由寻借口。她认真感谢班长,若是明日的课程老师点名,请她代为周旋。

      至于她的烦恼,她原本的烦恼此刻正在浴室里吹着头发。

      而她曾是她烦恼的烦恼。

      因为烦恼,才致使她的烦恼找一个离城不远的地方散心,出于烦恼间的磁场,两个烦恼碰撞后消除了彼此烦恼的属性。

      或许以后还会有烦恼,烦恼衍生的其他烦恼,但此时关宁的心里只有不断向外溢出的喜悦,像不断向外涌出巧克力糖浆的熔岩。

      方从文洗澡出来,两人喝了普洱聊了许久,才一同睡了。四点多的时候,方从文被关宁的呜咽声吵醒,她心下恻然,将关宁整个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关宁,我在这里。”关宁醒来时脸颊上还有眼泪,她制止了方从文想开灯的举动。窝在她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的气味,酸楚渐散羞愧即起,头一次和恋人睡在一起,哭成这样,实在叫人难堪。

      察觉到关宁的心思,方从文吻了吻她的头发问:“想说说刚才的梦吗?”

      “唔,我梦见自己置身于一个偌大的殿堂里,空空旷旷又很有威严的地方。我在门边,殿堂的最深处有一个人,看身形像一个女人,很有气势又很孤独——真正位高权重的人才有的那种气势。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我觉得很难过,心里像是被绞肉机绞过的那种感觉,然后就哭了出来。”越说到最后,声音越轻,关宁低声问:“我是不是很没用,做梦都会哭?”

      “只是梦而已。”方从文按在她的心口,轻轻揉一揉,继而又轻抚她的背脊。

      “那个人身上的感觉,说不清像谁……唔。”

      “嗯?”

      “从文,有一件事,关于我的,我必须要告诉你,也许你听完之后……就算你听完之后……”想到这件事没有同方从文交待,关宁就觉得如鲠在喉,她必须要说,哪怕方从文重新考虑两人的事情,她都有责任要讲,这种心情有点像发现自己身患绝症那样。

      方从文抱紧了关宁有些发冷的身子,柔声道:“没有就算。你说,我听着。”她晓得她要讲什么,她也想亲耳听她说自己的故事,为了她的勇气和坦荡——这一点上,她欣赏她的小女朋友。

      “这件事情可能听起来有些荒唐,超出了科学范畴,但是确确实实是真实的,不是我编故事骗你或是博取同情什么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有留意到我手腕上的红绳,还记得么?”

      “我记得。我也记得你不大乐意谈它。”

      “啊,不乐意呀……我对它可不敢不乐意。”黑暗中,关宁的面上浮起一个自嘲的笑容,“我的小命全系在这根红绳上。那天,应该说自我记事以来每一年的这一天,都是我续命换红绳的日子。我一出生便是先天不足,八字弱,通常人都有三魂七魄,我只得其一,一魄。
      照理说,这样的婴儿是活不长久的,不到满月便会夭折。家人找到了厉害的命理师刘半仙设法留住我的一魄,不知半仙阿姨做了什么法,戴着这根红绳,我便活了下来。只需要每年去她那边换一根红绳就好。从文,如果没有这根红绳,或者有一天它突然断了,我就会死,所以……”

      “所以之前不会断,之后也不会断。”方从文抓起关宁的左腕至唇边一吻,“亏得有刘半仙,你很幸运,我也很幸运。有机会你要带我去拜访一下这位高人。”

      这一个亲吻酥酥麻麻的像是吻在她的灵魂上。关宁鼻子泛酸,又是感动,又是高兴。一直以来她所担心、忧惧的事情,方从文只一个吻便将它消去了。至于那桩事情的副作用,什么从小不允许自己去玩,凡事小心谨慎战战兢兢之类的,她没有再提。她不想方从文因此而同情她。

      两人相互依偎着,在下着细雨的清晨,一个噩梦过后。“如果你不困的话,有件事,我也希望你知道。”许久,在关宁即将再次睡着的时候,听到方从文这样说。

      “我不困,我要听你说。”

      “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方从文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外面下着雨一样寻常。“那一年我……和你现在一样大,十九岁。关宁,我老得可以做你的母亲呢。”

      “不,我二十了。”关宁纠正道。“你一点也不老,没有我妈年纪大,做不了我的母亲,只能做我的女朋友。”

      方从文淡淡一笑,附和道:“嗯,只能做你的女朋友。”

      “那时家母病重,家父早亡,我一边读书一边打工,无力负担生活,我是打算退学工作的,但是母亲不许。正好以前的邻居姐姐提到自己总是流产,打算通过中介找个代孕母亲。代孕价格不菲,我急需用钱,所以自动请求做她的代孕母亲,她虽觉得我与她相熟可靠,但不愿我做这样的事情,她说她可以借给我钱来医治母亲。我不爱欠人情,再三坚持,她犹豫叙旧终于还是选择了我。

      我记得那年的冬天很冷,生产的那天是12月13号,没有刻意去记,却怎么都忘不了。哦,还是个射手座呢。孩子早产后便给邻居姐姐抱走,我没有见过一眼,连是男是女都不晓得。俗话说:七太公八太婆,大概是个男孩吧。协议如此,我也不怨对方狠心,说穿了也是为了我好,我不过是个怀胎的容器,与那孩子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不见便不会有太多牵连。怀孕期间,对方给予我和母亲足够好的照顾,生产后亦是。可惜,母亲终究是没有救回,于是我用那笔钱,远渡重洋,留学读书。”

      她说到这个日子的时候关宁眼皮跳了跳,想说那么巧和她同一天,转念又怕方从文真把她当成了孩子,便闭了嘴。

      “怎么,吓坏了?”方从文笑一直没有出声的关宁。

      关宁一直都觉得方从文优雅从容,想必出身良好,谁晓得她竟有如此堪怜的过往。她欣赏她当时的果决与勇敢,亦钦佩她如此积极努力地经营自己的人生。她抱住眼前这个坚韧的女人,满心的爱怜与自豪。“我觉得震撼,从文,这些年辛苦你了,太不容易也太了不起。”

      “抱歉,那天听到钱索索提到钱和孩子,我有所触动,又是羞愧又是感伤,所以才把你丢在你那里……”

      “不怪你,是那个钱索索,莫名其妙,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又什么都不关她的事情,凭什么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

      “她对我不友善,大概也是因着一个人的关系……不过有件事情倒叫她说中了。”

      “什么?”

      “忘年恋啊,还有,老牛吃嫩草。”

      “……胡说,胡说。哪里有牛哪里有草?你是凤凰我是花。”关宁不喜欢她这样说,撑起了身子便去堵她嘴。

      两人亲热了一会儿,一直睡到近中午了才起来。寻了个饭馆吃了午饭,在周围逛了一圈之后,方从文才将关宁和她的自行车送回学校。

      与黯然的出学校不同,回学校时关宁神清气爽。自然临别时她依依不舍,但她又怕方从文笑她痴缠。

      还是方从文先说:“这两天真是高兴。”

      “我也是。”

      “不舍得放你走。”

      “诶,那就把我带走关起来吧。”

      方从文笑颜如花,一根手指在关宁的脸上游走:“只要不是把你卖给别人,其他的都可以是么?我怎么舍得。”

      “啊,你还记得。”没想到自己的疯言疯语方从文记得不少,关宁欢喜之余又不好意思。

      “我自然记得。”有谁会忘记一个洋溢着青春的少女对着她说,你的眉目笑语使我病了一场。又有谁可以抵挡得了。“关宁,你的病……好了么?”

      “诶?”关宁眨了眨眼才想起那句话来,瞬间红了脸,但又无比正经地回答道:“好不了了,早已深入骨髓,如影随形。医生说,这是慢性病,一时半会好不了。”

      “哦?医生还说什么了?”

      “医生还说,除了那人之外,已无其他药石可医。”

      两人在车上互相凝视良久,同时暗叹一声,在这车来人往的地方,实在不好做些太过亲密的事情。方从文捏一捏关宁的手,“回去后把课表发我。”

      最后,关宁扶着自行车目送方从文的车离开,一直到连汽车尾气都不见时,她才怅然若失地返回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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