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

作者:宋小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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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逢,对面不识(1)


      姜婠婠坐在沙发上,用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望着楼下。
      透过透明的落地窗户,只见一楼防弹玻璃柜台里一排排的钻石璀璨夺目,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眼睛有些花。忍不住想,这里卖钻石的姑娘们每天被这么闪着,过的该是怎样一种虐身又虐心的日子呢?
      有客人临门,施家定制的水晶自动门缓缓往两旁退开,仿佛两道水晶帘,拉开通往宫殿的华美帷幕。
      一对男女走进门,两个人拉拉扯扯,几乎快打起来。
      痴男怨女。
      姜婠婠心中感慨了一句,正要收回目光,却见女人因为拉扯,露出手腕上一只殷红如牛血的镯子。
      姜婠婠一双眼珠子唰地亮了起来。

      身旁这时传来脚步声,姜婠婠收回视线,只见珠宝店的经理走近:“抱歉,久等了。”
      姜婠婠微微一笑:“没关系,刚才是哪个明星来了吗?”
      她今天来这里面试,和经理坐下刚说了两句话,外头忽然一阵忙乱,经理听到店员在耳边报的消息,脸上神情顿时说不出的庄严肃穆,匆匆和她说了一句就快步出去了。
      姜婠婠一瞥之间,似乎看到一双长腿,包裹在昂贵的西装裤里。
      长腿欧巴?
      又要换代言了?
      说起来,CH真是财大气粗,代言人全用当下红得发紫的大明星。现在的代言人就是今年夏天蹿红的H姓男星,在他红得如日中天的时候请过来的。
      CH这么爱砸钱,瞬息万变的娱乐圈一定爱死了它。
      经理一脸虔诚地否认姜婠婠的猜测:“是大老板。”
      噢,原来是财大气粗的大老板。

      言归正传,经理对姜婠婠说:“姜小姐的资历很出众,做个普通的柜员不会觉得可惜了吗?”
      姜婠婠立刻谦虚地表示:“亲自到一线岗位,了解不同客户偏好,我想这对于我之后的发展一定大有裨益。”
      经理目露赞赏:“很少有年轻人能像姜小姐这么脚踏实地了。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明天就可以。”姜婠婠忽然想起刚才那惊鸿一瞥,又积极地说,“今天可以留在这里提前学习吗?”
      经理当然不会反对,带着姜婠婠下去了。

      两人走到楼下时,底下那对男女正在打架,男的扇了女的两个响亮的巴掌,女的用指甲挠了男的一脸的血痕,又哭又踹,大吵大闹。
      两个店员姑娘上前去劝,却被殃及,其中一个被女人狠狠一巴掌扇得摔倒在地。
      好在保安这时来了,一边一个控制住。
      经理立刻安排人照顾受伤的店员,那对男女被保安制住了依旧吵得不可开交。
      店里转眼不剩什么客人,只有坐在远处沙发上的林女士淡定,毫不分心地挑着新款钻饰。

      姜婠婠看明白了,那对男女之所吵架是因为女的要买钻戒,男的不给买。
      男人说:“不是买过了吗?”
      女人说:“我自己拿放大镜看不算,你是不是还要我出门也带上放大镜,给我的朋友们人手一只啊?”
      姜婠婠捂着嘴笑得乐呵呵的。
      两人顿时同仇敌忾地瞪向她。
      男人说:“我妈不是已经把传家的镯子给你了吗?明朝的东西,比钻石值钱多了好吗?”
      女人“呵呵”一声,用力地把手上那只牛血红的镯子拔了下来,两根手指捏着在男人眼前用力地晃:“你说这破玩意儿吗?红色土死了,多传几代就能说是宝贝了?我告诉你,破烂它传十八代它也是破烂,永远不可能变成宝!”女人越说越激动,“你买不买?你买不买?不买就离婚!”

      姜婠婠一双眼珠子紧紧盯着女人手上那一只殷红如血、包浆沉敛的镯子,只觉唯有一句话方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愚蠢的人类啊。
      能把这稀世难求的珊瑚镯子说成破烂,还说得这样理直气壮,也是本事。
      深海里的宝石珊瑚成长不易,且枝状直径小,就算长成也不足以制成镯子,所以珊瑚制品几乎都是蛋面,后期镶嵌金银成为珠宝,古时宫廷里的贵人则用整枝作为风水摆件。十万株珊瑚里面也未必能挑出一株来制成镯子,就算撞大运碰到了,珊瑚质脆多瑕,想要做出这么完美的镯子还需要连连撞上大运才行。所以市面上的珊瑚镯子都是用胶水一小块一小块黏合,并不值几个钱,像这样天生的整枝开出的镯子全世界也屈指可数,更遑论这一只颜色如血、光泽流动,绝对是稀世难求的品相。这还不止,从包浆来看,这只镯子更有不短的历史,明朝或者更早都有可能。
      稀有的古董珠宝,市价九位数不在话下,若是送去拍卖,那真是价值不可估量。
      那女人两只手指将九位数拎着颤颤巍巍地晃了许久,忽然忍无可忍地爆发了,用力将镯子往外砸去:“一拍两散,离婚!”

      姜婠婠义无反顾地朝着镯子飞身扑去。
      接住镯子的刹那,只觉劫后余生。姜婠婠将心惊肉跳稍微平息,就特别好心地去劝和了。
      夫妻吵架这回事儿她没有经验,但是她说得掏心掏肝儿,很快将暴怒如公牛的女人安抚,当然代价是她明确地站了队。
      ——“对,钻戒一定要买!”
      姜婠婠一面站队,一面将目光瞥向远处,只见角落里的林女士正将手伸向铂金包,姜婠婠知道她这是要买单的节奏。姜婠婠微微偏头想了想,轻声在满脸眼泪鼻涕的女人耳边说了几句,女人顿时双目放光地看向姜婠婠:“可以吗?”
      姜婠婠微微一笑,袅袅婷婷地走向林女士。
      “夫人,我来替您结账吧。”
      林女士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妆容精致,举手投足自带奢侈气质。她见姜婠婠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发着光一般,含笑望着她。
      林女士似笑非笑地将手里的信用卡递给姜婠婠。

      林女士手中拎着新款的钻石项链离开时,姜婠婠一路送她到了门口。
      林女士又忽然顿住脚步,神色莫名地看了姜婠婠一眼,没说话,大气地走了。
      破镜重圆的夫妻跟着走出来,说他们破镜重圆并不夸张。只见不久前恨不得手撕对方祖宗十八代的夫妻此刻手牵着手,虽然不亲密,但也是重修旧好该有的态度。
      女人在姜婠婠面前停下脚步,感激涕零地握住姜婠婠的双手:“谢谢你,真想不到今天竟然能遇见你这样的大好人,你一定会后福无穷的。”
      喏,这就是不亲密的原因,因为钻戒不是老公买的,是姜婠婠买的。
      姜婠婠微微一笑。

      店里一时再没有客人,经理神情微妙地看着姜婠婠:“婠婠啊,你用自己的方法安抚那对夫妻做得很好,上班第一天,你让我看到了你的应变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是个机灵的姑娘,前途不可限量,但是……”
      经理欲言又止,目光落到姜婠婠手上拿着的那只血红镯子上:“你用钻戒和那位女士交换手镯纯属你个人行为,不能代表公司,公司是不会替你收这只……”
      经理想说破烂儿,没说出口。
      姜婠婠笑眯眯地随手就将镯子套到了自己手腕上。她皮肤原本就生得白,又常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真正是肤如凝脂,手如柔荑。此刻皓腕之上一圈红脂,美得让人心动。
      姜婠婠臭美地凑到了水晶灯下,手腕晃来晃去地欣赏着,不甚在意地说:“就是我个人行为啊!”
      公司还想白捡便宜?哼哼!
      经理惊呆:“你说真的?虽然你给那对夫妻买的是低端产品,但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十万元人民币,你难道要自己出?”
      姜婠婠微微偏着脑袋,朝经理笑得无比温婉大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嘛,今天初一,我要行善积德,总该有点付出才能显出诚意,对不对?”
      一颗钻戒挽救了一场婚姻,姜婠婠觉得自己真是福德甚多。
      而在场其他人只觉……醉了醉了。
      你这么挥金如土还来做什么店员?

      这时,经理的行动电话忽然响了……
      接完电话,经理的神色变得无比庄严肃穆,他对姜婠婠说:“苏先生请你上去。”
      “哪个苏先生?”姜婠婠摆弄着手镯,随口问。
      经理没有回她。
      姜婠婠余光一扫,只见二楼一面落地窗后,有一个挺拔矜贵的身影立在那里,神色漠漠地俯瞰着楼下。他身姿修长清贵,不知是不是仰视的原因,姜婠婠觉得被那个人俯瞰着,这里的气场都变了。
      姜婠婠跟着经理,低眉顺眼地走到苏先生面前。如果她没有猜错,苏先生就是经理口中的大老板了。
      苏先生坐在沙发里,没说话,经理懂事地退了出去。
      姜婠婠抬起头来,看清苏先生的一刹那,呼吸不由自主地乱了一乱。近看才看清,这位苏先生简直美得叹为观止,深邃幽沉的眼睛,高挺好看的鼻梁,微微抿着的薄薄的嘴唇,精致完美的脸部线条……他整个人好看得得天独厚。
      姜婠婠下意识地深深吸进一口气,一时呆呆地看着他。
      苏先生还很年轻,看起来不到而立之年,然而他静静坐在那里,却又有着和他年龄极其不符的深沉,这样的气质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沉淀,又反过来为他的美貌增添了些许说不出的味道。
      姜婠婠想,这个苏先生,真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而此刻这个最好看的男人也正直直注视着她,她只觉有些神魂颠倒。
      姜婠婠就是在整个人神魂颠倒的时候听到苏先生说:“你走吧,我这里不留你。”
      姜婠婠惊呆。
      她眨了眨眼睛。
      什么?
      苏先生不疾不徐地拿起茶几上两张单子:“这是刚才你和那位林女士的付款账单,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你们用的是同一张信用卡。”
      姜婠婠神魂颠倒不下去了。
      是的,十万块,她刷的不是自己的卡,而是林女士的卡。
      苏先生好整以暇地问:“你说,我要报警吗?”
      姜婠婠平静地说:“不用。”
      惜字如金不配合的态度,苏先生却没有继续追究的打算。刚才的事尽在他眼底,林女士那张卡是有密码的,可是姜婠婠输入娴熟,俨然是拿自家东西的模样,显然她和林女士关系不浅。
      卡的事与他无关,他简明扼要地说:“我不要心术不正的人。”

      心术不正?!
      姜婠婠听到这四个字,瞬间惊愕地瞪圆了双眼,转瞬又变成怒目而视。她气得不行,想说什么,又似乎觉得懒得多说。
      “愚蠢的人类!”姜婠婠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等一等。”
      姜婠婠脑子里有半秒的犹豫,还是停下脚步,微微侧回身子,下巴抬得高高的,从上往下望着苏先生。
      苏先生平静地看着姜婠婠,虽然坐着比她矮了一截,但那上位者的气势却丝毫不损,他淡淡地说:“把镯子留下。”
      姜婠婠彻底目瞪口呆了。
      苏先生不疾不徐地说:“稀有的古董珠宝,价值过亿,在主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拿来和你交换钻戒,九位数换六位数,这在法律上讲属于无效交易。”
      哦,原来今天识货的不止她一个,还有高人在啊。
      可惜这个高人可真蠢。
      姜婠婠轻哼一声:“你想还给那对夫妻吗?他们又不识货,你还给他们也是让他们摔了,你不如自己摔,还能听个声响。”
      苏先生奇道:“谁告诉你我要还给他们?”
      姜婠婠:“……”
      苏先生望着她,微微一笑:“当然,如果你坚持要还,我也支持,现在就派人把他们找回来,我还可以把钻戒的钱悉数退给你。”
      姜婠婠戒备地望着他。
      果然,就听他意味深长地继续说:“顺便,打个赌如何?我赌你会惹祸上身。”
      姜婠婠:“……”
      “刚刚那对夫妻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女人。法律范畴上讲,无效交易确实撤销就好,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如果他们想要更多呢?譬如缠上你,告你诈骗,要你赔偿?要是十万块的诈骗,我看你压根也不会放在眼里,但涉及金额至少一个亿,情况可就要另当别论了。这样的麻烦,你惹得起吗?”
      姜婠婠背脊一僵,他在威胁她,她今天遇到对手了。
      瞧这位道貌岸然的样子,实际上不过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姜婠婠考虑了五秒,五秒之后,她将镯子褪了下来。
      好吧,愿赌服输,又不是输不起。
      她将它递出去,大气地说:“那还是给你吧,宝剑赠英雄,就是说东西要给识货的人,你虽然不是英雄,放在古代好歹也是个枭雄,给你不至于明珠暗投。”
      苏先生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心安理得地接受:“你倒是机灵,知道见风使舵。”
      姜婠婠忍不住问:“这只镯子……你会怎么处理?”
      “送去拍卖。”
      姜婠婠鬼使神差地问:“公益拍卖?”
      苏先生一脸惊奇:“你怎么会有这样深的误会?今天虽然是初一,但我并没有积德行善的习惯。”
      姜婠婠:“……”
      她痛苦地抱住头,不让自己冲上去打架。

      “你就不怕我找到那对夫妻,告诉他们今天一切都是你逼我做的,让他们来纠缠你?”想到自己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姜婠婠真是好气。
      苏先生抬眸,一双眼睛如星河深邃。
      姜婠婠不懂,有这样一双眼睛的男人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欺负她一个小姑娘?不是说相由心生吗?
      只听他不紧不慢地说:“这是你的自由,我不会阻止你。但是我也会让他们知道,古董行业从来买定离手,盈亏自负。”
      姜婠婠:“……”
      怎么同样的事,在她这里就是诈骗,到他那里就是行规,盈亏自负?
      苏先生一眼看透她的心思:“这件事本就模棱两可,既然两可,那就看人了。是不是行规,我可以说了算。你可以吗?”
      苏先生甚至大方地将镯子递了回去:“如果你可以,也可以归你。”
      姜婠婠盯着眼前的镯子,只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可是,她要不起它……
      她惹不起麻烦,哪比得上苏先生财大气粗,只有麻烦惹不起他。
      赤裸裸的威胁,太欺负人了!

      姜婠婠离开CH,自动门在她身后合上。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她觉得自己好凄凉,今天她亏得就只剩下身上这身衣服了。
      她做人十五年,从来没有吃过今天这样的大亏。空手而归,倒贴十万,外加一个烂摊子嗷嗷待收。
      呜呜……姜婠婠捂着脸,发出一声痛苦的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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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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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系珠宝设计师出任CEO,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的励(虐)志(狗)故事(*  ̄3)(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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