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

　　被截止日期追赶的人生像流水，考试说来就来。
　　斜跨着包，心情忐忑地走进M大，直奔考场，李正阳重温学生时代的感觉。
　　考试有两门，上午理论下午实务。
　　M大的桌椅有点小，李正阳缩手缩脚趴在桌面，拼命把脑子里的东西挤出来。学生时代的考场潜藏着骚动，监考老师转身的空档，小抄之类便悄无声息地暗流涌动，转眼又销声匿迹。此时却很安静，只有写字的沙沙声和卷子翻动的哗哗声。
　　把脑中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卷子上，停笔歇口气，两分钟后铃响。
　　下午则在不断回忆店里的各种日常，脑海不时冒出两个奇葩客户，只能摇头驱除。在不断的心理斗争中，实务考试结束。
　　背包走在回家路上，李正阳心生强烈的宅家意愿。买了大份牛排盖饭、红豆可乐冰、水果拼盘，哼着小曲，步履轻快赶回家。
　　找了部帅哥多的外国电影，盘腿在床上边吃边看。本是冲着颜值看的，剧情居然还有点意思，一人都能大笑出来。临近结尾，为夺佳人，男主和男二在荒郊加油站搏斗，打得渐入佳境，暴雨倾盆，湿身的两人扭作一团，如不要命的野兽。李正阳看得有点冲动，忍到结局，转身去翻床头柜抽屉。摸了一圈，手指碰到一张方正冰凉的卡。
　　愣了一秒，收回手臂，拈着卡片到眼前端详，确认是那张曾让自己冒火的银︳行︳卡。而现在，只剩下自嘲。
　　起床默默将卡片放入钱包，给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发了短信。

　　事实证明，埋头工作、玩命看书、大口吃饭、贪婪昏睡，足够把时间塞满，填补心口裂开的缝隙。短短三个月，曾经亲密到骨髓的人，成了此刻对面的陌生人。
　　李正阳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稍稍换了发型，只低头看面前咖啡，冷静闻着味道，还不时分神去想明晚会不会加班。
　　“当年毕业没多久，就被相亲结婚，不久有了小孩。我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过这种安排。妥协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唯独堵不住自己的心。跟家人演戏演到厌倦——你当然有理由怀疑——不过在你面前，倒的确就是我自己。跟你的那些，都是真实的我自己。从追你那会开始，我就没找过别人，安全问题可以放心。你之前也有过几段，但没有过脚踏两只船，如果家里演戏不算的话。跟你一起的时间最久，你说买房时，也想过坦白，但知道自己没可能离，想也白想。”对方的声音仍然是沉稳的，温柔的。
　　李正阳平静听着，慢慢转动手中咖啡杯。
　　“过去一年我很快乐，分手有不舍，也有愧疚。说不出请原谅的话，祝你找到更合适的吧。”李正阳抬头，对方目光不闪躲，温和地回望，带一点愧疚。
　　掏出信封，放到桌面：“这个还你。”
　　“不……”
　　李正阳站起身，打断对方：“不用，毕竟我也爽到了。”
　　说完以正常速度不快不慢走出咖啡厅。

　　奇怪，刚才听到的，自己竟没有一丝怀疑。好像看了部电影，编剧手法天衣无缝令人信服，观众也看得无比理智，在片尾指着荧幕说这的确是最佳结局，既没有潸然泪下，也没有慷慨激昂。
　　胸口像是刮过一阵大风，吹走了滞留的雷雨云，似乎不会再随时狂风暴雨，更不会电闪雷鸣到失去控制。谈不上晴天，但雷雨已经过去。
　　步子轻快地走着，想睡前要做几组硬拉。
　　手机响，一条未读短信。
　　「考完了？周末有空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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