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朝歌难心安

　　一
　　舜嘉五十三年
　　庭前的芍药艳得扎眼。虽是立夏，天气还是有些凉。
　　梳着婢女发髻的女子端着一碗清水跪在泗水院门口，浑身湿漉漉的直发抖。
　　另一红衣女子坐在水池里，面前还放了一张琴，指尖轻轻流动，琴声幽幽。
　　两人都不曾出声，应着这般光景颇有些怪异。
　　过了许久，红衣女子终于从水池里站起来，拂了拂衣袖笑到，“为何这般折腾自己，不来便不来罢。”顿了顿，抬手让跪着的女子站起来，“嫦曦，辛苦你了。起来吧。”
　　婢女起身应到，“公主言重了。进屋换衣服吧，怕是要着凉了。”说着，自顾自地走进了旁院。
　　被称作公主的女子立在原地，盯着嫦曦的背影愣了好久，突然笑出来，“竟是喜欢这般傲气的女子。”
　　二
　　“病了何不让大夫来看看？”霍安身着玄色的袍子入了泗水院的旁院，黑色的长发煞是好看。
　　“嫦曦身份低贱，哪里敢请大夫。”女子坐在榻沿，语气淡淡。
　　“朝歌自宫内长大，脾气确实骄纵了些，你不必与她置气。”说着，顺手拍了拍嫦曦的肩。
　　“晋阳公主是主子，何来置气一说，嫦曦着实惶恐。”
　　“朝歌无故让你浑身湿透地跪在苑前，实在无礼，我替她给你道歉可好？”
　　语毕，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然后，嫦曦面朝霍安跪地行礼。
　　许久，霍安抬手示意嫦曦站起来，之后转身走出别院。
　　朝歌拦在霍安面前，依旧是大红色的长裙，艳到了极致。“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喜欢她？”
　　霍安挑眉，笑到“你还小，这男女之情说与不说都没有关系。”
　　朝歌脸色略白，有些怒意，“你总把我当孩子，我已经不是孩子了！”说完微微喘气，似乎有些后悔自己说的话。
　　霍安低头看着矮自己一大截的朝歌，并不说话，笑得意味深长。
　　朝歌有些脸红，话也说不好，“我…我病了，你这个做兄长的，也不来…不来看看我…一来，一来就直接去了别院……我就是…有些气你…而已……”然后朝歌跑开了。
　　霍安依旧站在原地，意味深长的笑意收了起来，随即微微皱眉。
　　凉风起，这天儿，果然有些凉。
　　三
　　平太后六十大寿，宫里皆是忙了起来。
　　这南福宫里的麽麽奉太后旨意，特意将朝歌唤进宫作陪。
　　午后，霍安坐在书桌前写字，身旁一个青衣女子静静地磨墨，“这一次可是庄惠妃？”
　　霍安头也不抬，“还不到时候，满朝文武皆是向着老七，先按兵不动。”语毕像是想起什么，“朝歌在南福宫里可好？”
　　“昨晚太后在南福宫的庭院里办了个茶会，公主称病未去。”
　　霍安停下笔，细细喃着，“病了…可是上回受的风寒还未痊愈？”
　　“公主身子本就不好，上回受寒怕是伤了根。”
　　霍安起身理理衣袖，“备马，随我进宫。”
　　嫦曦一愣“主子，怕是不妥，这一进宫就…”再一抬头，霍安已经走了出去。
　　四
　　南福宫里
　　“晋阳这丫头，病得这般重也硬撑着，真是……”
　　“皇祖母可愿让儿臣将晋阳带回昭成府里？”
　　“安儿，许久未见祖母，这一见面就着急着晋阳，你们兄妹二人果真是感情好。”平太后并未责怪霍安的突兀而来，含着一口碧茶细细品尝。
　　“儿臣不敢，只是皇妹病重，作兄长的实在担心得紧，还请皇祖母责罚。”霍安恭敬地跪在殿前，身子微福，俨然一副关心的模样。
　　“罢了罢了，你带晋阳回去吧。”平太后摆摆手，理了理衣袖，这便是准了。
　　“谢皇祖母，后天寿辰，我定然带着晋阳进宫向您请安。”
　　五
　　“主子，四皇子可有何动静？”嫦曦端着一盆热水走到霍安跟前。
　　“皇祖母在，他还不敢乱来，只怕他不会就此罢手。”霍安一边说着一边细细拧了拧毛巾，替躺在榻上朝歌擦汗。
　　“主子，让我来吧。”说着嫦曦准备将毛巾接过来，却被霍安拦下“你去吩咐厨子熬着粥来，清淡些，放些糖…”
　　“是。”
　　“嫦曦走了，你可有什么想问我的？”霍安放下手里的毛巾，笑眼看着装睡的人儿。
　　朝歌皱了皱眉，不情愿地睁开眼“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霍安伸手理去朝歌的耳发，“从嫦曦说第一句话开始你就呼吸不稳，自然没有睡着。”
　　朝歌杏眸瞪圆，一骨碌从榻上坐起来，“所以你真要夺嫡？！”
　　霍安轻轻端起榻旁的清茶，小抿一口“我身为储君，夺嫡有何不妥？”
　　“可…可霍暔恩宠正盛，皇兄你淡出朝局多年，如何…如何斗过他？”
　　“皇妹不必担心，皇兄自然不会拖累你，你只当不知道罢。”霍安将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放进被窝里，也不顾朝歌劝阻的话语，起身理理衣袖，离开了。
　　六
　　“朝歌主子，把药吃了吧。”嫦曦拿着一碗药放在朝歌榻前。
　　“嫦曦，你告诉我，霍安夺嫡有几分胜算？”
　　嫦曦一怔“这…这…”一副为难的模样。
　　“你尽管告诉我，我身为他小妹，自然要帮他。”
　　“嫦曦不是这意思，是主子吩咐不让说。”
　　“今天霍安进宫将我接回来，四哥可有对他不利？”
　　嫦曦一听，当即跪了下去，“朝歌主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朝歌摔碗“你执意不说我也能查出来。”
　　“朝歌主子，你贵为公主，可不能趟这浑水啊！”
　　朝歌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七
　　“主子，晋阳公主那边我已经透消息过去了。”
　　“不错，下去歇着吧”
　　满是翠竹的庭院里，夜灯笼幌得人眼睛痛，今夜过了，怕是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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