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色

　　三十三
　　井然回家后，简单的处理一下嘴角的淤青，而后掏出手机。
　　没有短信，没有未接来电。
　　想了想，拨上陈郁的号，打过去。
　　没几秒，就接听了。
　　“这次这么快啊？”井然调侃，“你到家了？”
　　“恩，早到了，跟我爸妈谈了一会儿，刚刚正打算给你发短信保平安，没想到你正好打过来。”
　　井然听着，觉得从心底泛出一丝的甜蜜。
　　“你跟叔叔阿姨说了我们在一起的事了吧？”
　　陈郁无语，“我再次纠正一遍我们还没正式在一起。”
　　“快了，快了。”井然在电话这头傻笑，牵扯到嘴角的淤青，不小心“嘶”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
　　“没事，没事，脚碰桌子上了。”急忙掩饰。
　　“小心点。”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说了。”
　　简直能想象到井然的表情。
　　一定是心花怒放。
　　“不过，我妈说了，不合适就让我赶紧撤，重新找个男人。”
　　是真话，不是恶作剧。
　　“没事，没事，那是阿姨不知道我有多好……”
　　果然是够厚脸皮。
　　“好了，你就在那乐呵吧！我去帮我妈干活了。”
　　“去吧去吧，帮我跟阿姨问好。”

　　挂了电话，井然的笑容马上消失。
　　对不起，阿郁，没有跟你坦白我找过钟荀的事情。
　　谢谢你，阿郁，把我们的事情说给父母听。

　　陈郁挂了电话，并没有出去帮陈妈妈干活，而是走到书桌旁，打开笔记本，开始写作。
　　她突然很有灵感，也许今晚，小说就可以大结局了。
　　然后，马上就可以发表了。

　　陈郁一直写到凌晨三点，看着最后的那个“完”字，心里无比的舒坦。
　　拿起手机给编辑大人发了条短信告诉自己已经完成作品。
　　然后就倒在床上，补眠。

　　陈郁一直睡到要吃晚饭的时候才起。
　　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紧闭的窗帘，对着即将落下的夕阳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之后才开门出去。
　　陈妈妈和陈爸爸已经坐在餐桌前吃饭了。
　　陈妈妈听见开门的声音，放下筷子，对陈郁说，“赶紧收拾一下，快点来吃饭。”然后站起身来，去厨房从锅里盛出给陈郁留着的菜。
　　将菜放在餐桌上，陈妈妈坐下，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陈郁收拾了一下，从洗手间出来，做到陈爸爸身边。
　　“昨天又熬到几点？”
　　刚一坐下，就接收到来自陈爸爸的问题。
　　陈郁一边伸手够馒头一边说，“差不多得三点了，不过已经写完了，这个月不会再这样了。”
　　“年纪轻轻的，老熬夜，注意点身体，写小说也别那么拼。”
　　“灵感来了。”咬了一口馒头，“我害怕睡了之后就忘了要怎么写了。”
　　陈爸爸“哼”了一声，不再接话。
　　陈郁知道爸爸又傲娇了，咽下口中的菜，连忙安抚道，“哎呀，我知道了，以后管它灵感不灵感的，我一定早睡，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你知道就好。”
　　“恩。”

　　饭后，陈爸爸在厨房刷碗，陈郁和陈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妈，”陈郁拿着遥控器，“我能不能换个台？”
　　此时电视上演的是一个“婆媳大战”的家庭剧，陈郁最烦气这样的电视剧，看一会儿就觉得受不了。
　　“换吧。”

　　等陈爸爸刷完碗，收拾完厨房，走出厨房的时候就看见母女俩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幼不幼稚？”陈爸爸坐在另一个沙发上，伸手拿桌上的杯子。
　　“还行吧，总比婆媳大战、我爱你你不爱我和手撕鬼子强的多。”
　　竟无法反驳。
　　于是那天晚上，三口之家坐在沙发上看了一晚上的动画片。

　　九点半的时候，陈爸爸和陈妈妈回房间睡觉，陈郁因为距离起床没多长时间，还没有睡觉的念头，就在沙发上继续坚守。
　　坚守了半个小时，陈郁也回房间了。
　　回房间之后，坐在书桌前，拿起手机才发现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在一片杂乱中费劲的找到充电器，然后充电。
　　陈郁有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边充电边玩手机，虽然看过许多因充电玩手机电死的新闻，但她依旧不改。
　　一开机，好几条短信涌了出来，还显示有几个未接来电。
　　陈郁划开。
　　短信是井然和编辑大人发来的，陈郁把每条都看了之后，想了想，先给井然回了电话。
　　“喂。”
　　“你手机怎么又关机了？”
　　“昨天熬夜写小说，没注意手机电量，然后它也没告诉我一声就自动关机了，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井然不满。
　　今天他给她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关机状态，发短信也不回，他都要担心死了。
　　“你是不是最近不景气啊，是不被人拍死在沙滩上了？”要不然能那么闲得慌的给她打电话。
　　“呸，我这是还没进组，等你回来给我当助理你就知道我有多忙了。”
　　“好吧，是我小看你了，所以你打电话到底有什么事？”
　　井然扭扭捏捏了一会儿，“我想你了。”
　　陈郁摸着自己的脸，恩，温度有点上升，都怪井然说这么不要脸的话。
　　“你想我了吗？”没有得到陈郁的回应，井然又问出了一句陈郁觉得更不要脸的话。
　　“不想，昨天才见过的。”不解风情的陈郁回道。“我还有事要和编辑谈，先挂了。”然后不等井然的反应，就迫不及待的按了结束通话。
　　井然躺在床上看着已经黑了屏的手机，心里哼着小曲。
　　脑在里想着，“哼哼，等你和我在一起了，你就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啥滋味了。”

　　陈郁和编辑大人谈过之后，编辑大人挂电话之前又不死心的问她一句，“你真的不打算把小说影视化？”
　　陈郁又断然的拒绝了一次，编辑大人就带着满满的遗憾挂了电话。
　　陈郁看着手里的手机，想着井然的那通电话，脸又不自觉的红了，他说想她了，有那么夸张吗？

　　三十四
　　两天之后，陈郁接到井然的电话，通知她已经给她找好房子了，让她马上就过来。
　　陈郁问他房子的地址，他还神秘兮兮的说要给她个惊喜，等她过来再说。
　　陈郁听了，告诉他自己后天过去。
　　井然想了想答应了，让陈郁到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他好接她。

　　陈郁又在家呆了三天，临走的时候撒了不少的泪。
　　等她开着车到了井然公司的时候，给井然打了个电话。
　　井然很快就下来了。
　　“喂，下来。”井然敲敲陈郁的车窗。
　　“干啥，你不是得带路吗？”
　　“开我的车。”
　　“那我的呢？”
　　“等明天来公司的时候再开。”
　　“非得搞什么惊喜，也不嫌麻烦。”陈郁边说，边解开安全带，拔出车钥匙下车。
　　她刚站直，就被井然抱了个满怀。
　　“干什么？”
　　“想你了，抱抱。”
　　陈郁已经免疫了，自从她答应和他试试之后，每一天都能收到来自他的想念，刚开始或许还会不好意思，但现在已经完全不会了，习惯了。
　　陈郁想了想，将双手环在井然的腰上。
　　虽说是尝试，但总要认真。

　　然后认真的后果就是井然开车时走的路线是S型，真刺激。
　　“你能不能好好开车，我还不想青年早逝。”实在是受不了他那傻样，陈郁开口。
　　“恩恩。”
　　完全没有好好地。
　　最后，陈郁为了两个人的自身安全着想，把井然赶到了副驾驶座上。
　　“指路。”
　　“恩恩。”

　　被井然灼热的目光盯了一路的陈郁，根本没有在意最后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
　　她一路上都在苦思冥想，为什么没有表白前的井然和表白之后的井然差的那么多。等到了目的地之后，她才发现，“喂，为什么是你家的位置？”
　　井然回过神来，“你放心啦，给你租的地方不是我家啦。”
　　说完解开安全带，下了车，陈郁紧随着也下了车。

　　井然帮陈郁拖着行李箱，陈郁自己拿着一个背包，两个人一起走进楼栋里。
　　进电梯的时候，井然摁了15楼。
　　陈郁看着这个红彤彤的15，说，“我没记错的话，15楼一共两户，你说不是你家，不会是你对门的那户吧？”
　　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惊喜？
　　“是啊，惊喜吧，以后我们俩就可以低头不见抬头见了，多好，还能一起吃饭，多方便……”
　　“你对面那户不是有人住吗？”她记得以前去接井然的时候，偶然看见过对面的住户。
　　“哦，那大哥移民了，临走的时候把房子交给他爸妈，让他们往外出租，招租广告都贴了很久了……你说你要找房子，我就联系了他们，然后花了一天的时间签了合同，又花了两天的时间给你整理了一下。”
　　谈话间，15楼就到了。
　　井然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陈郁往外走。
　　走到门前，放下行李箱，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快看看，怎么样？”迫不及待的拉着陈郁往里走。

　　陈郁没有注意房子怎么样，视线一直放在两个人手上。
　　“怎么了？”井然见陈郁不动，回头看她。
　　“井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和你在一起，钟荀……”
　　她看着牵在一起的手，不免想起那个曾经牵她手的人。她好像没有考虑到井然和钟荀的关系就答应了和他在一起，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井然听着陈郁说出口的话，身子一僵，他有些反应不过来陈郁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了……”
　　“恩？你们之间没问题吧？”陈郁下意识的问道。
　　“恩，他说……他会放下的。”原谅他卑鄙的没有将钟荀的话全盘托出。
　　陈郁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会很尴尬呢。”她摇了摇胳膊，“走吧，参观一下你整理的房子。”
　　井然也松了一口气，他想陈郁的这句话应该意味着她是真的放下了吧！是他刚刚想多了。

　　晚上两个人一起做了饭，在陈郁的新房子里吃饭。
　　三道热菜，一道凉菜。
　　当然以井然的厨艺水平，他就拌了道凉菜，
　　“吃完饭干什么？”
　　“你想干啥？”陈郁不明白井然脑子里怎么能有那么多的想法，“你坦白说，是不是这两年那些女伴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和人家假戏真做了。”
　　“胡说啥。这两年我一直为你守心如玉呢？”
　　“那你……”陈郁本来想说有经验，但想了想又没说，谁还没谈过恋爱，她还早恋过呢。转了个话题，“吃完饭你刷碗，我看你刷碗。”
　　“……”
　　“有没有追求……”
　　“那你要干啥？”
　　“我们在家看影碟吧。”
　　“没有。”
　　“那去电影院看。”
　　“累了。”
　　“那还是刷完碗再说吧。”

　　井然在刷碗的时候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一个关于他福利的问题。
　　然后还没等他想出答案，碗就刷完了。

　　三十五
　　井然刷完碗走出来的时候，看见陈郁正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听到他的脚步声，陈郁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然后井然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
　　“这叫什么？”井然坐下之后问？
　　“你竟然不知道？”陈郁一脸鄙视的看着他。
　　“这个的适龄不应该在10岁以下吗，我应该知道吗？”到底是谁应该谁鄙视谁啊？
　　“好吧。”然后陈郁说了个名字。
　　“那个，我们还是看影碟吧。”
　　问名字还是想要引出这句话的。
　　“我刚搬来，这个真没有。”
　　“我那有，我去去就来。”也不等陈郁说什么，井然马上从沙发站起来，打开门，跑回对门家里。

　　井然蹲在自己家的电视柜前，翻着影碟，心想到底是看爱情片还是恐怖片，最后翻来覆去的选了部韩语片。
　　“看这个吧。”井然回到陈郁家，对她扬了扬手中的影碟。
　　“什么？”
　　“我脑中的橡皮擦。”
　　“看过了。”
　　“要不我回去换个？”
　　“你那还有啥？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然后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这个我看过了，这个也看过了，恩，这个人家说不好看，没什么内涵，这个恐怖片一点都不恐怖，这个看完了没看懂……”
　　陈郁把影碟簿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没有一个能看的。
　　“好了，我还是回去看动画片吧。”

　　最后井然陪着陈郁看了两个小时的动画片。
　　期间陈郁还拉着井然讨论动画片里的某些情节，搞得井然觉得这年头动画片都很有内涵了。

　　等动画片演完之后，陈郁看着还坐在沙发上的井然，“你怎么还在？”
　　他一直都在好吗，要不然谁和她讨论动画片。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走了，明天不是还得去拍海报吗？”
　　“恩……”井然磨磨蹭蹭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慢慢的靠近陈郁。
　　“什么事？”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些的陈郁傻乎乎的问。
　　“就是……”
　　他的唇贴在她的唇上。
　　“晚安。”
　　占完便宜的井然逃之夭夭，而被占便宜的陈郁还站在原地呆愣着。

　　其实这不是陈郁的初吻，和钟荀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也接过吻，但那已经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了，而且当初还是两个人好了很久之后才接的吻。
　　可是为什么到了井然这完全不按条理出牌呢，他们不是刚刚在一起吗？牵个小手已经不错了，他还敢直接吻，哼哼。

　　这个吻，又让她想起了钟荀，想起井然说的那句“他已经知道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呢？
　　当初他和她被班里的人戏称为欢喜冤家，如今只剩冤家，欢喜不复。
　　陈郁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盯着手机看了半响，又放下了。
　　想了想，又拿起来。
　　找出不久前钟荀打给她的那个号码，又犹豫了一下，才按了通话键。
　　铃声是“la paloma”,《脑海中的橡皮擦》里的一首歌，高三毕业到的那年暑假，她和他一起看过的一部电影。
　　那时候，她很喜欢很喜欢这首歌，还跟钟荀说过，自己的婚礼上一定要有这首歌。
　　但，那是，那时候了……

　　电话那端的铃声快要结束了，电话才被接起。
　　她听到钟荀的声音，带着一丝显然的颓废。那一刻，她突然不知道自己犹豫了那么久，要给他打电话时为了什么。
　　她想，她真傻，不是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吗。
　　“阿荀。”她叫了他几年前她对他的那个称呼。
　　钟荀的手一僵，似乎才意识到电话这端的那个人是，“阿郁，是你。”带着一丝的颤抖，一丝的惊讶，或许更多的还是惊喜，仅仅是因为她叫了他“阿荀”。
　　“是我。”陈郁将手机握紧，“阿荀，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
　　他突然就明白过来，她这个电话、这个称呼的意义，和井然一样，是为了让他和过去告别，让他放下。
　　“再见……”
　　然后就听见电话那边“嘟嘟嘟”的声音。
　　她挂了。
　　再见。
　　阿郁。
　　再见。
　　阿荀。
　　不是不再相见，而是再见时，你不是我的阿荀，我也不是你的阿郁了。

　　年少时的谈恋爱，彼此喜欢时，我们只想好了说“在一起”，没有想过有一天不爱了，要怎么说“再见”。
　　陈郁原本以为那两个字会很容易说出，只是等到说出的时候才知道，所谓的容易不过是因为不爱了，不爱了，才会说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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