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

　　修饰整齐的药田里，飞来了一只小小的麻雀。它左右挑拣了一下，选中了一颗矮藤，开始一下一下啄起了上面青绿的果实。正在吃得开心时，忽然一道细细的白光闪过，一道厉风掠过麻雀的脚边，虽没有伤它，但惊得它腾地跳起来，瞬间飞的不见踪影了。
　　一边，叶嘉邪将剑鞘插回腰间，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
　　来到阮府已经是第五天了。这几天，他再也没见过阮灵犀。叶容湛也被安顿了起来，由阮灵犀和陶陶亲自照料，据说用药期间，不能见人。阮府的人少的可怜，除了阮灵犀和姐妹俩，一共只有四个丫头和四个小厮。这几天下来，真把他闷坏了。
　　“叶大人武艺奇绝，怎的捉弄一只小鸟呢？”远远的，女子的说话声传来。回头一看，果然是阮晏晏。她手里提着个小篮子，正往药田这边来了。
　　叶嘉邪觉得这话耳熟，才想起来陶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看来这对姐妹性格也并非没有相似之处。可怜他已经半天没跟人说上话了，连忙迎了上去。“晏姑娘，今天怎么有空来这边？”
　　“公子吩咐，让我采一颗人参回去给叶小公子熬汤。对了，一会午膳后，叶大人就能去探望叶小公子了。”
　　这几天叶嘉邪闲着无事便在药田旁走走，知道这田里都是名贵药材，不亚于埋着一整园的黄金，连忙抱拳：“有劳姑娘。我知道金针堂一向不收官家的病人，这次真是为难你们了。”
　　晏晏笑了笑，走下田去采药：“那是金针堂的条例，阮府倒没有这个规矩。再说，叶小公子是疾风将军的儿子，疾风将军乃我大蓟肱骨重臣，看在这点上，我家公子想必不会见怪的。”
　　“我都说了，你叫我名字就行，别叫什么叶大人，感觉怪怪的。”
　　“叶大人即将是朝廷五品官员，我们做下人的哪敢直呼名字。被公子听见，可要责怪我不懂礼数了。”
　　叶嘉邪说了半天，觉得自己白费口舌。这两日相处下来，他实在是拿这两姐妹没有办法：一个客套有礼，却与他半分都亲近不来，一个软硬不吃，随时与他针锋相对，让他头疼。
　　采完药，叶嘉邪随晏晏一同去往朱弦殿用午膳。阮府一共有六进院子。其中朱弦殿居中为正殿，东边的明镜堂里住着四个小厮，西边的芳时居则住着两姐妹和四个丫头。北边的朝露楼是阮灵犀的住处，院里有供奉着阮氏历代祖宗排位的小祠堂，还有一个药泉，叫做长诀池，叶容湛现在就住在长诀池旁的厢房中，以便随时入药浴。南边则是叶嘉邪现在住着的离筑，是为客居，挨着离筑的，便是药田了。
　　进了正殿，叶嘉邪在桌边意外地看见了阮灵犀和陶陶。晏晏是得脸的大管家，在府内也被允许和主子同桌用餐。陶陶早就听说了叶嘉邪的身份，见他进来却装作没看见。这几日被留在府中照料叶容湛，她没能去金针堂坐诊，想必心里很不爽快。
　　“阮兄，陶姑娘，几日不见，辛苦两位了。”
　　阮灵犀点了点头：“叶大人请坐。” 陶陶斜睨了他一眼，转过头去没理他。叶嘉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表现出来。
　　等到叶嘉邪坐了下来，大家这才开始动筷子。
　　“阮兄，明天就是二十了，湛儿的病这两日可有起色？”叶嘉邪忍不住打听，“你那天说湛儿是中了蛊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灵犀放下汤匙，说：“我前几年游历南道时，曾去过几个苗寨村子。在那里我听说了一种很古老的蛊毒，叫做焚血蛊。中蛊之人的血中带有慢性剧毒，且发病症状和小公子非常相似。” 他扬手指了指窗台上的一盆栀子，“为了求证，这几日我一日三次取他的血滴在花盆里，到今早，已经变成了这样。”
　　叶嘉邪一看，发现那花朵都已枯萎掉落，花瓣上竟泛着淡淡的青紫色。
　　“蛊毒？怎么会呢？”叶嘉邪百思不得其解。长右城中虽有苗人，但他们家从未与苗人有来往，更别说沾染这些巫蛊之道了。他倒是听说过一些人家妾室争宠而动用蛊，但自己家中只有母亲一房夫人，所以也不存在这些问题。
　　“据我推测，这蛊虫应该是你们在山洞中被困之时寄生在令弟令妹体内的。二十多年前南诏国联手边境苗族入侵时，一部分不愿参与战争的苗人逃到了西南道边界，但是因为不被老百姓接受，只能躲进深山中，直到战后才渐渐迁居城中或者返回故土。我想，也许拥有焚血蛊的那一支苗族或许恰巧躲藏在长右山附近，当时情况混乱，有一部分蛊虫逃离养蛊皿，寄生到了山林间动物的身上也不足为奇。你们因为地动而躲进了平日封闭着的山洞中，便刚好成为了这些蛊虫更好的宿主。”
　　这一番言语叶嘉邪没听进去多少，急着问：“这蛊听起来好厉害，可以解吗？”
　　阮灵犀沉吟了一下，点点头：“能。但你知道，一般的蛊若要解，需得下蛊之人或其后代亲自施破解术才可。可叶小公子身上的蛊来处不明，主人及其子孙都不知还在不在世，所以，若要解这个蛊毒，需要用特殊的方法。”
　　“什么方法？”
　　“方法很复杂，说出来你也未必懂其中的原理，就不必操心了。不过你要做好准备，想要将他完全治好，短则大半年，长则两三年都是有可能的。”
　　叶嘉邪稍稍放心了些，又皱眉：“可是他这样频繁发作，万一撑不到……”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可以控制。”
　　吃了颗定心丸，叶嘉邪才长呼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阮灵犀继续说，”叶小公子的汤药不能断，隔天需入一次药浴。为了方便起见，就让他住在长诀池吧。听闻陛下赐你的宅子不远，你过来探望他也方便。”
　　“好好好，有劳。”
　　“还有，他的药中需一味药，名叫陵前兰，这种药普通地方没有，还需叶大人才能弄到。”
　　“哪里有这种药？”叶嘉邪心急，“天涯海角也好，我马上去拿回来！”
　　陶陶与晏晏都觉得他滑稽，忍不住笑起来。阮灵犀也微微笑了，道：“这倒不必。京中就有一处长有陵前兰的地方，在方翠山清凉台的长公主墓。不过那里是皇家私地，普通人不能出入。叶大人只需向陛下请旨，就能上山摘采。只是得快些，府中备有的陵前兰不多了。”
　　“没问题。我明天一早就去求见陛下。”
　　阮灵犀点了点头，出声唤道：“悉茗，紫菀。”
　　门外应声走进来两个侍女，一个绿衣一个紫衣，叶嘉邪都有点印象。两人福了一福：“公子。”
　　阮灵犀对叶嘉邪说：“你不识药理，为了避免你摘错，让她们俩跟着你一块去。”
　　“行。方翠山两日就可来回，我很快带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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