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叔

　　在那所公寓里我又滞留了两天两晚，实际上，厚重的宝蓝色天鹅绒窗帘一直严丝合缝地拉得紧紧的，我几乎没有看到过外面的太阳。楼下的歌舞连续48个小时没有停止，欢声笑语时不时地传到二楼这间密闭的卧室里。

　　那几乎是醉生梦死的两天。

　　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身体内部竟然有这样多的能量被一股兴奋的冲动拉扯了出来，我和尼克几乎不眠不休，喝了数不尽的上等红酒，享用了从法国空降而来的鹅肝酱和果仁樱桃派。。。

　　我知道大部分模特都是这样度过年轻丰盛的美好年华的，我向来以为自己爱清净，却不想原来这一切这样容易沉迷。刚开始我还非常谨慎，饮料和红酒一概不喝，渴的时候只是对着水龙头喝直饮水，然而呆的时间长了，人的警惕心变放松了下来，喝了第一口便有了第二口，第一杯，第一瓶。

　　到了后来，我想，索性豁出去，喝个痛快，何必局限住自己？更何况，我需要发泄。

　　那一股按捺不住的痛苦和思念，被酒精浸泡得又红又烫，喷薄而出。

　　尼克是一个好的伴侣，他有远比乔治丰富得多的技巧和手段，能让最平静的肌肤颤抖起来。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没有任何信息，没有人找我，我像是被全世界遗忘了。

　　尼克在我身边刚刚睡着，我推醒了他，“嘿，我今天二十岁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他一骨碌爬起来。

　　“嗯。”

　　“乌拉！为我们年轻的超模干杯！你这么美，生命才刚刚开始，我真是羡慕你。”尼克的手指滑过我的小腹，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我又饮下了一杯红酒。。。

　　音乐终有结束的一刻。我穿来的裙子T被尼克扯破，我套上衣柜里随意找出的一件白衬衣和牛仔裤，离开了那栋略带神秘的别墅。

　　回到我和乔治租住的公寓中，那套小小的房子登时显得局促和简朴了。我收拾了屋子，天色已经不知不觉地黯淡了下来。

　　手机声突然响起，我从床上蹦起来，满心期待是尼克，却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乔治。

　　乔治极少主动给我打电话，出了什么事情？我的心跳猛地加快，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ADA，是我，我在医院里，今天在街道上昏倒，被人送到了医院，刚刚做完检查，医生说我得了脑瘤。”乔治的声音微微颤抖，但是感觉到他一直在控制。

　　“我立刻买今晚的机票飞丹麦。”我接到电话毫不犹豫地说。

　　“不用着急，肿瘤切片要等到明天才能知道结果。ADA，为什么会是我？我做错了什么？”乔治在电话那头终于崩溃，泣不成声。

　　“乔治，乔治，你听我说，和你没有关系，身体的问题绝不是你做错了什么导致的。。。那只是。。。概率的问题。。。”说着说着，我也觉得自己对乔治的安慰非常无力。。。

　　“ADA，我们分开吧，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成为拖累你的废物。”

　　“乔治，你答应我，在我达到医院之前，不要胡思乱想，我也不会离开你。”

　　挂断电话后，我匆匆买了飞机票飞往丹麦。

　　临上飞机之前，鬼使神差的，我给尼克拨去了电话。

　　他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一阵阵刺耳的摇滚乐，“ADA，是你吗，没想到你会打过来！”他扯着喉咙说。

　　“我现在在机场，尼克在丹麦被检查出患了脑瘤。”我竟然哭了。

　　“天啊，天啊，ADA，你别惊慌，你需要我过去陪你吗？我可以买明天的机票飞丹麦。”

　　“不不，尼克，并不需要，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打这个电话，你是医生，也许你会懂这些？我不知道。。。”我语无伦次地靠着机场的墙壁上，感到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嘿，ADA，听我说，小美人，别哭，哭在这种时候没有用处，振作起来，乔治需要你给他力量。每个人都会生病，这不算什么，很多人都会度过的。回头你看看，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小磨难而已。”

　　我答应了他，擤鼻子，擦干眼泪，登上了飞机。

　　我心里一方面因为乔治的病情而着急，另一方面，我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现实，我不可避免地爱上了尼克。我是这样地眷恋他，依赖他。。。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而我却完全不了解他。

　　下了飞机之后，我直奔乔治的医院。他面色苍白，已经陷入到昏迷的状态。

　　我离家之前取出了所有的现金，整整齐齐地码在小皮包里。我下定决心，不管医生告诉我们什么结果，我一定要救他。

　　临近深夜，终于得到了确切消息：乔治的肿瘤是良性的！只是手术的风险很大，需要做极其细致的检查和准备。

　　乔治还没有醒过来，我握住他的手，为他高兴地泪水涟涟。

　　也许是预见到我将在丹麦见到尼克，我没有住在乔治的父母家，而是选了一家挨近医院的旅店落了脚。

　　第二天下午，我如期见到了尼克，他带着风尘仆仆的泥土清香，微笑地走进了我的小屋。那一刻，我控制不住地张开了臂膀跑到了他的怀里。

　　“嘿，ADA，想我吗？”

　　“想。”我斩钉截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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