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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阳错(一)
面对偌大长安城,陆清言不由生出股无所适从之感,本能的,他想去寻找一个人。
接头人王蛟明。
所谓接头人,是自破立令颁布后专为陆危楼收集情报而诞生的。破立令出,多数长老精锐撤出长安分散各地,陆危楼则携余数不多的亲信心腹转入大光明寺地下开挖地室。但很快,最严峻的问题摆在眼前——原本囊括整座长安城的周密情报网随部众离开长安而分崩离析,一旦断绝情报来源,等同于人缺失眼睛耳朵致使对环境事态一无所知。消息闭锁是最危险且致命的。
何况粮食,衣物等日常必需品也不可或缺,当务之急必须有专人在外探听情报,采买物资,否则地室修建还未起步便已被迫胎死腹中。
若想像先前那般对长安城情报有片瓦皆知的了解起码少不去十余人,然那时人手本就稀缺,陆危楼瞻前顾后许久除却陆清言竟再分不出第二个余力来。
一筹莫展之际,有个人主动请缨来到陆危楼面前,自愿担起收集情报的重任。
这是陆清言第一次见到王蛟明。个子很高,相貌平平,身材精瘦但不纤弱,身着廉价粗布麻衣,一副再寻常不过的村民扮相,站在一众衫袍华丽精美之人中间愈发衬得寒酸可怜。
陆清言暗暗撇嘴,有些瞧不起他。
查验过铭牌真伪确保无误,陆危楼细细盘问,得知王蛟明加入明教已有四年,只因武学增进缓慢一直位居普通弟子,此番他心知明教正值危难关头,决意留下来为陆危楼效力,因而并未随部众撤离长安。
陆危楼怀疑地端详着面前模样平庸的王蛟明,顿生推脱之意,“虽说这份丹心赤忱值得夸赞,但你武艺不精,恐怕……”
王蛟明笑道,“教主,弟子虽武技浅薄,但另有所长。”他仰起脸示意陆危楼细看,“教主且看,弟子面上这幅皮相,并非真容。”
在场众人皆愕然失色,纷纷围上前瞪大眼睛一探究竟,但端量半晌竟无一人能瞧出瑕疵。触碰其面颊时,手感同真正的皮肤那般柔软细腻,且不论如何拉扯并无脱落迹象,甚至连发际,鬓角,下颌这等衔接处也未曾出现丝毫缝隙。此易容术境地之高,令人叹为观止!
陆危楼生性谨慎,虽觉惊奇但仍难以确信,万一这本就是真容却被他硬说作假脸也未尝不可。王蛟明知他疑心深重,便主动提议道,“教主,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提,正好借此验一验弟子身手。”
陆危楼恰有此意,思索片刻已有打算,便先问陆清言道,“此刻什么时辰?”
陆清言看过漏刻后回答,“未时六刻。”
“如此,那便试验一番。”陆危楼颔首道,“你即刻前去宣阳坊李齐物宅邸,探听他在申时所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王蛟明夷然一笑,应声退去。
待他离去大光明寺,陆危楼隐遁身形尾随其后。见他步伐平稳轻盈,内息绝非憨厚表面那般浅薄,显然方才是刻意掩藏实力。从未有人能在自己面前伪装地如此精湛,陆危楼好奇之下试图查探他的修为,却感觉如同泥牛入海般无有底限,不知使用什么特殊门路竟能阻止他人查探,不禁愈发咄咄称奇。
眼看王蛟明刚步入朱雀大街,一眨眼功夫却在人潮中不见了行迹。陆危楼左右寻不得,不免更觉讶异,能从他的视线中消匿,王蛟明此人果真不简单。
先行来到李府,陆危楼潜藏身形在偌大宅邸内兜兜转转,终于寻见正在后院中纳凉午睡的李齐物。距申时约莫还有一刻钟,陆危楼隐在假山后吹着小风安心等待,顺便期待地环顾着四周,生怕错过王蛟明到来的蛛丝马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见申时悠悠而过,李齐物蓦然惊醒般迷迷糊糊睁开睡眼,脚边有枚小石子悄然滚落开去。旁畔侍候的婢女赶忙上前恭敬问道,“老爷,要用些绿豆汤么?”
李齐物抬手挠挠莫名麻痒的膝盖,点了点头。
那婢女便拍拍手,有一名在门外等候的小厮端一盏瓷碗轻手轻脚上前来递呈给李齐物。李齐物接过汤喝一口,感叹道,“哎,这天可真是热啊!”
眼见第一句话已说出,陆危楼却仍未瞧见王蛟明,原以为他也隐匿身形潜入进来,可铺开内息探查时并未察觉到他的气息,而院中仅有李齐物,服侍的婢女和呈汤的小厮,此外再无他人。难道王蛟明还不曾来么?
怀抱满腹疑惑返回大光明寺,将此事说与众人,一时间众口纷纭各抒己见,有人说那不过是个江湖骗子,有人则认为应再稍作等待,于是陆危楼派陆清言去地道入口等候王蛟明,其余人则各怀心思拭目以待。
陆清言起初也认为王蛟明不过虚张声势,指不准连铭牌都是伪造的,可当他看到不远处有一抹身影正疾速近前,并看清来者确是王蛟明时,心口竟莫名生出一阵激动振奋。
“你回来了。”陆清言迎上前,心跳不由自主蹦跃飞快。
“嗯,久等。”王蛟明看他一眼,唇角微不可见的弧度疏离冰冷。
陆清言撞进他的眸子,蓦地惊觉那双眼瞳截然不同先前的黯淡无奇,流光溢彩此刻堪比散落夜幕的璀璨碎星,虽拥有精致夺目的光辉却散发冷漠的寒意,与他毫不出彩的面容映衬得分外突兀,好似一支样式品质皆下等的黄铜扁簪偏偏镶了一枚沧海珠,显然两者并不搭调。
那张面皮下的真容该是如何精美,陆清言登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浓厚兴致。
陆危楼见到他如约而至,不免也松下心来,说不期待那是假的。又听王蛟明将当时场面及李齐物之言转述地分毫不差,再掩不住惊奇迫切问道,“那时你藏在何处?”
王蛟明笑道,“弟子便是那呈汤的小厮。”
“果真是你!”陆危楼不禁拍手叫绝,“当初我确实怀疑过那婢女或小厮是否由你装扮,但如何看也对不上你这个头身材……如此绝妙的易容之术,不知你师承何处?”
王蛟明垂下头不与陆危楼对视,“弟子出身凌雪阁。”
陆危楼恍然大悟,凌雪阁,暗属皇室的杀手组织,内中奇人异士不在少数,王蛟明既从凌雪阁来那便解释得通了,故此他也彻底放下心来,不再迟疑当即重用王蛟明。“凭你与陆清言二人之力难以遍及整座长安城,尽力而为便可,无需负担太重。”他这般叮嘱便是怀抱能有一点是一点的心态,不可贪婪过甚。
王蛟明却神定气闲道,“教主放心,不管您需要何处情报,弟子一人便可取来,不必劳烦陆兄同行。”
陆清言一怔,这人竟比他还狂傲几分。
见识过王蛟明的本事,陆危楼疑心自然比先前小了许多,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便应承了他。好在陆危楼没有押错宝,莫说官宅,市井,兵营,即便皇宫里的奏折他都可工工整整抄录回来,当真如他所言,没有他及不得的去处,取不得的情报。在明教高层众人心中,王蛟明高深莫测且神乎其神,陆危楼几番想提拔他做掌使却遭拒绝,愈发叫人捉摸不透。
两年之余,陆清言已对王蛟明产生强烈的依附甚至眷恋感,以及深深的崇敬与某种不可名状的情愫,好像只要有王蛟明在世间便再无难事,这种安定感令人沉迷陶醉。他更期盼每回接头时王蛟明又会更换一张怎样的容貌,那刻意压低的沉稳嗓音,递来信封的修长手指,一切都惹人流连的完美无瑕。
只因其人太过冷漠,总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不愿与他多做攀谈,交接过情报便转身就走,根本不多做停留。陆清言本不喜亲近人,兴许是征服欲作祟,久而久之每回面对王蛟明毫无留恋的背影,心底落寞便愈发浓重,他想得到他,哪怕多一句话,多一个微笑,也好。
终于有一天陆清言按捺不住,在王蛟明欲离去时叫住了他。可莫名的,问出口第一句话却是,“王兄……你可有家室?”
王蛟明显然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打量他片刻才回答,“没有。”
陆清言窘迫难当,可覆水难收别无他法,只得涨红着脸小心翼翼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不知王兄可愿与我结交?”
王蛟明看着他,眼中却无丝毫情绪,依旧冰冷如初。“王某人从不交朋友。”
如今想来,陆清言仍止不住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却碰钉子的难过。换做他人……不,从未有过他人,王蛟明是头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不同于父亲或教主身为长辈的信赖,那人带给他的情绪很难用语言表达,虽说大光明寺前夜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王蛟明的真容,可与之俱来的不安却使他误以为是因临近最后的诀别。
他只知道,他舍不得那个人。
如今面对一无所知的长安城,陆清言本能产生去寻找王蛟明的念头,可王蛟明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已随陆危楼撤回西域?即便他还留在长安,但意图找到一个善于隐藏行踪的人实属大海捞针……
思来想去,他还是将此事告知龙十八,毕竟丐帮势力涉及四面八方,兴许可以帮他打听一番。
“王蛟明?”龙十八乍听这个名字,心头莫名一震,翻来覆去念嚼几遍,总觉哪处很是古怪。
“怎么了?你认识?”
“不,不认识。”龙十八又蹙眉思忖片刻,“说不上来,就觉得这名字很别扭。别在意,也许是我多想了。”
“不说他了……”陆清言惆怅叹息,提及王蛟明心底就隐隐作痛,“我也不指望能找到他,还是寻摸别的途径罢。”
“这样吧,我现在去找林叔,他既是长安舵主想必对长安城情况再了解不过,我去请他列个城内富商的名单,这样目标就明确了。”
“林诚么?”
“嗯。”
“只能这样了。”陆清言虽不愿多欠丐帮人情,但眼下别无他法,何况他素来只抱怨不报恩,即便林诚出手相帮又与他何干?如此一想,他便不甚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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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十八来到林诚家敲门时,迎面开门的并非仆役,而是一张熟悉面孔,林诚的儿子林谦玉。
“林大哥!”龙十八惊喜交加,“君山一别,许久不曾见你了。”
“哎,十八!你小子,个头又蹿了,都快赶上我了!”林谦玉也是喜出望外,三年前龙十八离开君山后他们不曾再见过面,如今旧识重逢自然皆大欢喜,赶忙拉起他往院子里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正好临近午时,我去吩咐厨房做些你爱吃的菜,还有你最喜欢吃的叫花鸡,再备几坛好酒,如何?”
“用饭倒不用了,我就有事想找林叔,请他帮帮忙,下回我定携酒登门陪林大哥好好喝几杯。”对于亲如兄长的林谦玉,龙十八自然不作客套,望一眼对方如其名般的温润面容,一成不变的关切诚挚如初,他心头不禁暖融融的。
林诚对龙十八向来有求必应,听闻龙十八讲明来意后,二话不说当即抛开手头事务专注撰写名单。
“十八,你要这个做什么?”林谦玉问。
龙十八一怔,不得已胡乱编造个理由道,“我最近,呃,缺钱花……想找个富贵人家做做事,赚些银钱。”
“这哪能行?十八,你缺银子为何不告诉我?”正埋头疾书的林诚听见不乐意了,带些责备道,“你年纪还小,哪能做苦工那种榨体力的粗活?也是我疏忽了,韩晋不在,早该想到你没有生活来源……不如这样,十八,你以后就搬来与我一起住,我替韩晋照顾好你,也算对兄弟有个交代。”
“是啊,十八,近些日子我也会留在长安,你我兄弟刚好作伴,岂不快哉?”林谦玉也劝道。
若非家中还有个陆清言,只怕龙十八早就满口应承,但因心下已有挂念,他不会丢弃陆清言自个过好日子去,因而不论林家父子如何劝说,他虽表达感激之意却坚持推拒,“林叔,我都十六岁了,不小了,哪还能靠长辈养活?想必师父也不希望我成为这等坐吃山空的废物,您的恩情我铭记在心,若有难处一定来找您帮忙。”
见他确无此意,无奈林诚只得作罢,龙十八走时他硬塞去的银子也被推回,眼望龙十八潇洒离去的背影,林诚止不住叹气。
“父亲莫急,十八是个有骨气的,送他银钱断然不会接受。”林谦玉安慰林诚道,“正好眼下已经入冬,我去准备些被褥冬衣明日给他送去,这些日常用品想必他还是需要的。”
“如此也好。”念及韩晋,林诚不免感慨万分,“十八这孩子随他师父,偏生固执到骨子里,倔的很……他性子又傲气,极少听人劝言,只怕早晚要吃大亏啊!”
龙十八自然不知晓自己承受了怎样的牵挂,一溜烟飞快跑回了家。
“这么快?”陆清言讶然龙十八的办事效率,接过他递来的名单扫过一眼,名号,商行,住址皆详细列明,显然书写者极为用心。“林诚待你真是不赖。”
龙十八懒散地往床上一躺,“是啊,林叔本来叫我搬去与他一起住,我没同意。”
陆清言闻言直觉有些不快,好在龙十八未曾答应。
“往波斯运送最多的是丝绸和瓷器,我就从这几家入手罢。”陆清言指尖随意划过其中几个看着比较顺眼的丝绸商贾名号,将名单往怀里一塞站起身来,“我走了,晚上不用等我吃饭。”
龙十八没成想陆清言做事比他还迅速,眨眼人就到了屋外,赶忙爬起身唤他,“哎,你还没吃午饭!”
“不吃了!”
“……”这人倒还是个急性子。龙十八干脆又倒回床上,陆清言换下的衣服还随手丢在床头,散发着阵阵好闻的清香。那叠衣服的香味似乎带有蛊惑力,龙十八不自觉回想方才陆清言身着明教服饰的模样,黑衣白衫突显错落有致的精致腰腹,他抓过衣物来埋在鼻尖深嗅一口,忽然就想念陆清言想念的不得了。
想将他揉进怀里,狠狠地亲吻他……
……!!!
龙十八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慌忙丢开衣物坐起身来使劲拍了拍自个通红火热的脸颊。干嘛啊……陆清言可是个男人,他怎会冒出这种龌龊的想法?虽说陆清言是妩媚了些,但却是个实打实的带把儿的,他居然想对一个男人这样那样,太可怕了!
又狠摔自己一耳光,龙十八郁郁钻进被窝里准备睡个回笼觉。天冷了,他也愈发懒散,反正陆清言不在,他也用不着费工夫做饭,过惯了两个人的日子,一个人时就无所事事了。
唉,陆清言……这般挂念着,龙十八又张开眼睛,心头生出些许忧虑难安,也不知陆清言将会带来怎样的消息?为何他心里如此忐忑……
窗外,天幕再度阴沉下来。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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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自从有了炮儿子,沉迷于儿子美色不能自拔……刷分打jjc真是爽啊,无心码字了。。
更文是啥啊好吃吗=_=…………
嗯顺带,有人还记得王蛟明吗2333不要觉得他是个打酱油的他其实是个很关键的人物,你们猜他是谁!【啊上回好像已经猜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