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

　　天色阴暗，大雨不知何时滂沱而下。
　　场中的两人却全然不顾，紧盯着对方，眼中是不容错认的欢欣兴奋。飞溅的水花中，清脆的呼喝声与击球声分外鲜明。
　　伴着横过天际耀人眼目的闪电，越前一身大喝将球杀了过去，隆隆的雷声中，对面的蜜发少年也毫不客气地在大喝声中将球杀回。
　　“你不会说，你要逃吧？”挑衅的语气，雨水从越前的帽檐如注流下，却扔遮掩不了那双猫眼中的璀璨光华。
　　“这种程度的雨，没有问题。”不二微笑着睁开双眼，眼珠蓝的就像蔚蓝海水，干净，清澈，神秘，里面是别人所不熟悉的凌厉。
　　右手执拍，左手轻弹网球，球在地上溅出晶莹的水花，发出“砰”“砰”的钝响。
　　四周寂无人声。
　　轻跃，仰头，挥拍。击球姿势优美若流水行云，“啪！”清脆的击球声中，带出一股强烈气流的球已向不二呼啸而去。
　　……
　　“各位乘客，您乘坐的KA163次航班就要到达羽田机场，请您系好安全带。”
　　空姐例行公事的甜美嗓音响起，越前缓缓睁开双眼，半晌，涣散的瞳孔才找到焦距。
　　又梦到了，那一天，那场未完成的比赛，还有，那个人。
　　以手支额，越前勾起一个意味不明地弧度。是快要回到日本的原因吗？最近，做这个梦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越前转头看向窗外，此时已经可以看见蓝天了，是非常澄澈的蓝色，不过，还是不够啊，比起他梦中的那个人。
　　没事，他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划过手中的杂志封面。
　　封面上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细碎的蜜发微扬，那双笑如淡月的眼眸下，微抿的唇角噙着那么温柔的笑意。
　　“天才摄影师不二周助。”越前微笑:“你一直都被人称为天才。不管是网球，还是其他。”
　　一下飞机，越前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河村寿司店。”
　　越前抬头看着这熟悉的地方，这是国中时期他们的庆祝会聚餐基地，明明食物足够，却每每聚餐时都会因为抢食而大打出手，不过，那个人的食物是从来没人敢动的，芥末寿司，不知道这怪异的爱好到底是如何养成的。
　　半晌，越前仍站在原地，这样犹豫不决，当真不是他的作风，近乡情怯么？
　　压下心中繁杂的思绪，越前伸手，缓缓拉开纸门。
　　“啊，越前你这小子可算来了，就缺你一个人了！”桃城的大嗓门一如国中，越前只觉得耳膜一阵发疼。但这样熟悉的招呼方式，却似乎还是在国中时期，时光并不能让他们的关系疏远，甚至，更加亲密。
　　“嗯，来晚了。”越前笑笑，径直走到不二身边坐下。托不二恶趣味的福，他身边的位子，一般没人敢坐。
　　“阿桃你就别计较啦，小不点还是从美国那边赶回来的呢。”菊丸笑嘻嘻地搂过桃城的脖子，言语间，亲密依旧。
　　“越前，欢迎回来。”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说道，一张张早已脱去青涩的脸庞上，是发自真心的喜悦。
　　“各位，我回来了。”环视一圈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队友，越前挑眉:“回来和你们抢河村前辈做的寿司了。”
　　“啊啊啊，不许抢，那是我的！”
　　越前的话就像一个开关，顿时所有人抢菜抢得不亦乐乎。
　　他们的确是很久没聚在一起了，除去手冢在德国比赛实在赶不回来之外，当年所有人都到齐了。
　　越前难得没有参与抢食，看着不二，压低了声音:“我回来了。”
　　不二笑容干净又真诚:“越前，欢迎回来。”
　　众人一起闹到深夜，酒过三巡，某些家伙又不安分，趁着酒意一通打闹，只不过此时倒也不需要什么拘谨，手冢不在，这群人还真没人管的住。不知不觉间，竟已醉倒大片。
　　不二是还剩下几分理智，但也觉得有点头晕，索性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透透气。
　　被夜风一吹，顿时清醒不少，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回过头，挺拔的身材，墨绿的发色，琥珀色的眸子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辉，原来是越前。
　　“怎么出来了？”不二微笑着，注视着眼前的人。
　　多年不见，曾经自大骄傲的小男孩已经成长为一个足够优秀的男人，高傲依旧，却多了一种时光沉淀出的底蕴。
　　“找你。”越前偏头，双眸紧盯着对面的人。
　　“哦？越前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仍是那般弯月的眉眼，清华无双。
　　越前却不悦地皱起眉头，不满地道:“我是来找你要答案的，你忘记了吗？”
　　“答案？什么答案？”不二无辜地反问，面上一片茫然。让人疑心是否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越前却完全不吃他这套，伸手扣住不二的右手。不二只觉得那只修长的手掌心滚烫，肌肤接触的瞬间，那热度简直要穿透皮肤直达心底。
　　“我说过我会来找你的，找你要你的回答，我想和你在一起，直到我老，直到我死。”琥珀色的凤眼里似乎燃着灼灼火光，张扬而极富侵略性。
　　不二被这炙热又毫不掩饰的眼神看得呼吸一窒，无奈的苦笑摇头:“越前……”
　　“七年前，你说我不过年少轻狂，分不清友情与爱情的区别，你说我并不是喜欢你，只是一时迷惑。所以，我尊重你的意愿，不再逼迫。”越前张开手，个个手指地扣紧不二的右手，直到十指相握。他的指骨轻轻地摩擦着不二纤细的手指，那种不愿放手的意味，言之于表。
　　“现在，七年过去了，我仍坚持我的想法。而且，我已经不想再等了。所以，和我在一起。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点动心。”从始至终，他的用句里没出现过一个疑问词，他是如此笃定，如此自信，犹如他知道在球场上他可以打败任何一个人。
　　“越前，”不二后退一步，想拉开两人过近的距离，越前却牢牢握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知道这人一如既往的执拗性格，不二微微叹气:“越前，以你的条件，何必执著于我。再如何，我仍是一个男人。”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我既然不愿意放弃，就会承担一切的后果。我只问你，你当真对我没有半点心动？”
　　不二仰面躺在床上，脑海中浮现那人说这句话的模样，长眉微挑，眼神一如既往的张扬骄傲，只微抿的唇角泄露了他心底深处的不安。
　　不二苦笑一声，翻身下床，走到阳台上，拿起洒水壶给仙人掌浇水。
　　浇着浇着，思绪不受控制的飘远。
　　什么时候对那个人上的心？他是天才，他打网球是兴趣，是喜欢，是热爱，却少了那份胜负心。第一次想赢，就是那场雨中激战。
　　被迫结束那场没完的比赛，在更衣室中，看着窗外的大雨，握紧手中的球拍，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这种心惊胆战，酣畅淋漓的快感……已经很久没有了！
　　燃烧的双眸，灿烂的笑容，轻盈的飞舞，潮涌的攻势，凶狠的杀伐。网球场上的他给人超乎想象的震撼。无论如何竭力想拉开距离，他都会瞬间从后赶上。深不可测的人……
　　没有半点心动？怎么可能。那样耀眼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心动。
　　所以在他说出“不二前辈，我喜欢你。”的时候，心中除了错愕，还有不容忽视的窃喜。
　　那为什么，拒绝了他。
　　或许是因为，害怕吧？到底是太年轻，若他只是一时兴起，在一起后，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不二周助，其实不是什么天才，他是一个凡人，面对这样炙热的感情，他还是退缩了，其实只是因为，爱的不够深。
　　那么现在呢？越前用时间告诉自己，他的感情，不是一时冲动，那现在，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他？
　　“周助？有心事？”优雅含笑的声音唤回了不二的心神，不二抬头，看到不二由美子微笑着站在房门口:“敲了半天门，看你都没回应，就直接进来了。”
　　“姐姐。”不二一愣，重新换上笑脸:“姐姐怎么来了？”
　　“看你回家时心不在焉的，上来看看。”由美子笑容暧昧:“占卜结果出来，周助最近红鸾星动了哦。”
　　“姐姐……”不二无奈。
　　“但是，周助在犹豫哦，”收起揶揄的表情，由美子认真的道:“不必要的犹豫会让周助错失自己喜欢的人呢。”
　　“是吗？”不二微微睁眼，漂亮的眼睛里有罕见的迷茫：“姐姐，我们，会有一个好结局吗？”
　　由美子叹气，看来自己这个弟弟是真的险进去了，当局者迷:“占卜说到底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更何况，有些事是不可以预测的，尤其是涉及了占卜者关系亲密的人的时候。但是，”话锋一转，由美子认真地看着不二:“好的结局，是由自己创造的啊。我的弟弟这么聪明，一定，可以写出很幸福的结局不是吗？”
　　“是这样啊。”不二低头思索着，半晌抬起头的时候，眼中的迷茫消失不见:“知道了，姐姐。我发现，我不想错过他呢。”
　　嗯，那样独一无二的的一个人，错过了这个，就再也找不到了。不管怎样，还是想试一试。就算前路真的艰难，至少有两人携手同行。
　　后记:
　　一年后
　　“越前先生，你这次得了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网球四大满贯的得主，请问你有什么想法吗？能说说你的感言吗？”记者们纷纷将话筒对准这位天才选手，神色激动。
　　“想法吗？”越前扬手，将奖杯高高举起:“仅以这个奖杯，送给我最爱的人。”他看着镜头，眉宇飞扬，却难掩眼中缱绻的情意:“我知道你在看，这个奖杯，为你而得。”
　　不二在沙发前笑的眉眼弯弯，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呢。
　　电话铃响，不二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龙马。”
　　“看了吗？”低沉磁性的声线，在耳边响起，让人不禁脸红心跳。
　　“嗯，”不二却早已习以为常，淡定的应声:“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几天。”越前靠在栏杆上。仰头看着天空，清澈，明亮。
　　“好的，我等你回来。”不二笑着，声音笃定。
　　他们的相处永远这么简单，从来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就像不二决定和越前在一起的时候，就问了他一句话:
　　“我们会一直走下去吗？”
　　“嗯。即使你反悔，我也不会允许。”
　　“好。”
　　挂掉电话后，越前眯起眼盯着天空又看了许久，湛蓝的颜色，一如他爱的那人。
　　如果可以，他愿意溺死于那片湛蓝中。
　　甘之如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