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楚-风雨的世界

　　“分手吧。”修长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一串英文瞬间变成一句简单的话语，似乎已经不带任何感情，似乎剩下的只有冷漠。
　　长长地按住电源键，等待手机画面变成不曾熟悉的画面，等待一切的终结。
　　十一赛季全明星最后一夜本应是选手们间的狂欢，而她却独自一个人坐上了从G市飞回战队基地的飞机。
　　楚云秀戴上眼罩，强迫自己睡过去，脑海中却不自然的想到了更多。
　　第一赛季，她刚开始玩荣耀，她的眼里只有那个叫做大漠孤烟的拳法师。她心里想的只是能不能和他一样站在那个舞台上。
　　第二赛季，总决赛的舞台上，她注意到的是韩文清而不是叶秋，她看到了他的不甘。
　　第三赛季，她放弃了所有，毅然决然的加入了自家城市烟雨战队的训练营，不顾家里人的劝阻，为的只是追赶上他的脚步。
　　第四赛季，她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电竞选手，成为了一个有资格和他站在一个舞台上的人，她却明白了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
　　第五赛季，第六赛季，第七赛季……
　　整整七年，她从一个懵懂的女孩，变成了烟雨的支柱，成为了联盟女性第一人，也许只有身在烟雨的人才能明白她所经历过的一切。
　　每年回家过年，老妈都会问，联盟的男性那么多，为什么她却运气好，掉进了女队员最多的烟雨。久而久之逢年过节，便成为了她的劫。
　　她也永远记得第十赛季全明星的最后一个晚上，她鼓足勇气表白，却没有想到竟是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韩文清。
　　她也从来没有想到一年以后，整整一年。属于他们两个的故事，仅仅持续了这365个日夜。
　　G市下着滂溥大雨，飞机迟迟没有起飞，她也迟迟没有睡着。手表上饿指针已经指向12点，也许筵席已散人已离去，也许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悄然离去，也许他们更关注的是刚刚宣布订婚的肖时钦和戴妍琦。
　　她没有想到当记者问到韩文清有没有打算的时候，他毅然决然的回答没有，理由就和当初拒绝国家队一样。
　　霸图需要我。
　　原来她终究抵不过一个霸图。
　　她累了，也许黄金一代的他们，也是时候休息了。
　　她隔绝了整个世界，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就像回到一年前一样，只是追寻冠军的脚步，除了关于烟雨的一切，什么都不去想。

　　再一次相见，已是春节，定格在肖戴的订婚宴会。楚云秀本不想去，却没想到苏沐橙听说之后直接杀到她家门口，吓得自己差点连牙刷都刷在地上。
　　“好久不见。”苏沐橙笑嘻嘻的看着她。认识那么多年，楚云秀依稀觉得，眼前的女孩和七年前认识的时候一样，似乎永远无忧无虑。也许以前她能怪罪于自己是队长所以压力会更大些，但是如今，她也已经沾上了跟自己一样的位置。
　　“我给你□□留言说今天过来，你没看到？”苏沐橙径直走到房间里，就如同这里是她自己的家一般，就连茶杯和零食的位置也记得清清楚楚。

　　楚云秀伸了一个懒腰。原本就想着出去走走，碰到闺蜜送上门来，她倒是也自在，两个人出去逛街总比一个人好。

　　楚云秀随手拿起一幅夸张的太阳眼镜戴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庞，拿起钱包，摇了摇头，“早午饭？”

　　苏沐橙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来跟在女子的背后，缓缓走出公寓楼。

　　同样的餐厅，同样的座位，去年来烟雨客场的时候，楚云秀就带自己来过这家餐厅，只是当时还有一个叶修。店里人虽然不少，但也许是因为和老板熟络，这一片天地永远那么宁静，好似世外桃源一般，鲜少有人打扰。

　　楚云秀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单手推开盒盖，动作依旧如此的熟悉漂亮，却只是拿出了烟盒里的一支口香糖，苏沐橙仔细看了看，十支烟，还有一个便利店随处可见的打火机。

　　“戒烟了？”苏沐橙问道，楚云秀却觉得沐橙的问题就好像是“什么兴欣又要去打挑战赛了”的感觉。

　　确实，在苏沐橙的心中，这是如此不可思议。

　　“嗯。”楚云秀点了点头，又用极快的速度合上烟盒放回口袋，“一盒一个月吧，好很多了。”

　　墨镜遮住了她脸上的一部分，却没有遮住她微微皱起的眉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为了谁，她开始抽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为了谁，她渐渐放下了双指间的烟雾缭绕。

　　“那天，为什么先走了？”苏沐橙一边玩着手中的筷子，一边问道，如此的随意，就想在问“现在几点”一样。

　　“嗯？”楚云秀装作漫不经心，只是她瞒不过苏沐橙。

　　从头到底，她都瞒不过苏沐橙。

　　无论是战队比赛，到生活上的点点滴滴。

　　“全明星。”苏沐橙认真地看着她，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甚至想要……逃避，“那天雨很大，我很担心你。而且……”苏沐橙放下手中的动作，拉过楚云秀放在桌子上的手，“你和韩队……”

　　楚云秀微微一愣。

　　多久了，没有人在自己的面前说起过这个人名字，似乎这已经成为了她的一个心结，她不敢去触碰，怕是剪不断理起来，会戳痛自己的心。

　　楚云秀微微抬头，生怕眼睛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流出来，紧接着却是一声叹息，“沐沐，做队长，辛苦么？”

　　苏沐橙微微一愣。

　　确实她不能理解楚云秀的处境。一边是老板的压力，一边是成绩的压力，于她自己，保住全明星的地位，也已经比之前难得太多。

　　难道真的已经走到尽头了么？

　　“吃完了？回去看电视？”楚云秀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缓缓的站起身，苏沐橙这才注意到，她已经那么瘦弱，也许哪一天倒下，会有多少人知道？

　　之所以一个简简单单的订婚宴会变得如此喧哗，怕是因为第一。

　　职业圈内第一对恋人修成正果。

　　这个第一，最终不是叶修不是韩文清，不是年龄最大的魏琛前辈，却是雷霆的肖时钦和戴妍琦。

　　跟在沐橙身边的楚云秀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请柬，却不禁想起从前。多久多久之前，她也幻想过自己和韩文清，会成为职业圈中的第一。只是如今她早已不再幻想。换了私人□□和电话，只是为了去逃避。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若是要忘记一个人，忘记心中的一份溶出，也并不简单。

　　当韩文清踏入宴会现场的那一瞬间，楚云秀觉得似乎自己甚至有些难以呼吸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直塑造的联盟女王的形象，只要韩文清一出现，就会瞬间崩塌。

　　————————————————【回忆】————————————————

　　“据报道，肖时钦在第十一届全明星晚会上公布了婚讯，请问韩队有什么看法？”

　　“恭喜，预祝他们新婚快乐。”

　　“那韩队作为历史上赛龄最长的选手，有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呢？”

　　“现在是霸图最需要我的时候。”

　　没有肯定，也不带一丝否定。这就是他的态度。不公开不保密，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也不会去多说一句。

　　当楚云秀满怀欣喜想要告诉全世界属于他们的幸福的时候，他的一盆冷水彻底把她心中的热火扑灭，扑的一丝不剩，留下的只有无奈。

　　“那么苏队和楚队呢？”

　　苏沐橙紧紧地抓住楚云秀的手，她感觉到对方手中的一丝无力，却又不敢再媒体面前流露，“我？如果有好消息会告诉大家的，当然有机会的话，我更愿意做秀秀的伴娘。”

　　楚云秀微微一楞，意识到了自己的尴尬，也只是抬起头对着镜头一笑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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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厅的一个角落，寂静无比，两个人只是静静地坐着，没有一个人先开口，只是自顾自喝着饮料，仿佛对方是空气一样，害的其他选手也不敢靠近。

　　楚云秀的内心复杂，一边想上去问他霸图和自己究竟哪个更重要，一边有问着自己，在烟雨和韩文清之间做出选择，她会怎么做。

　　韩文清？那烟雨怎么办，支持她的人还会继续维护她的选择么？

　　烟雨？那自己和韩文清又有什么区别？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他？

　　爱情真的是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不仅是他人，还有自己。

　　“你……烟雨今年进季后赛，没问题吧。”最先开口的，是韩文清，

　　“嗯。”楚云秀点了点头，目光聚焦在身着礼服的戴妍琦身上，她害怕对上韩文清的双眸，害怕自己依然会想奢求些什么，“现在的成绩失误不大没什么问题，我挺想站上那个舞台，就算拿不到冠军。”

　　“不要负担太重，毕竟你是个女人。”

　　“可是我是烟雨的队长。”她的话语坚定，烟雨的队长，是城哥对自己的信任和希望也是她自己的骄傲，“韩队，我以为你懂我。”

　　这一句懂我，包含了太多太多。

　　她以为他懂她。

　　她以为他明白她的压力和负担。

　　她以为她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然而……

　　从始至终，他似乎都不懂她。

　　“楚云秀你到底在干什么？”一叠厚重的资料扔在自己的面前，“烟雨好不容易进了季后赛，你跟我说一不肯首战二不愿守擂，现在跟我说团队你要打第六人？你脑子进水了？”

　　“老板，这是战队认认真真讨论下来最适合应对呼啸的打法。上一场李华第六人，可欣守擂，烟雨客场作战大比分战胜，这次就算……”

　　“你想说就算输也输得起是吧？”楚云秀感受到镜片后的一丝寒气，让她不由紧张起来。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就算输了，还有加赛。

　　叶修说的对，为了胜利，她和李华舒家姐妹，必须有人做出退让。

　　只是她选择的，是自己。

　　或许，是时候给自己放个假了。

　　关上门，做了一个深呼吸，看了一眼手上整理的上一场和呼啸的对战资料，径直向着会议室走去。

　　看到她的出现，喧闹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狭小的空间安静的只能听见空调吹风的声音。

　　楚云秀微微皱了皱眉头，拍了拍桌子，又恢复到刚开始的烟雨大姐大的模样。

　　“擂台赛可欣首战，可怡守擂，二三四分别李华，我，小白。团队赛首发，姐妹花，李华，孙亮，向明，第六人，我上。”

　　天台之上凉风吹过，吹过楚云秀的发梢，吹散了缠绕着她的烟雾。

　　有多久没有一个人躲在天台抽烟了？

　　楚云秀自己数了数，差不多也要一年了吧。那一年他们丢了季后赛，那一年他们最终选择了纯输出换来的是一败涂地，云秀自己也明白，有些事情，应该做下决定了。

　　其实早就该如此，只是她想去追求，尝试自己的极限。

　　只是她早该明白，也许早就不该软弱，也许从一开始她能够坚决一些，也许当初自己选择转会，成为一个平凡队员，也许……

　　她摇了摇头，拿出了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叼在嘴中，随手把烟盒扔在了地上。

　　李华推开天台的门捂住了鼻子轻轻地咳嗽着，捡起了被自家队长随意扔在地上的烟盒。

　　“听别人说戒烟之后会变本加厉，看来是真的。”

　　楚云秀叹了一口气，回过头看了一眼，“是你啊。”

　　“怎么说服老板的？”李华最好奇的是这个。整整一年，老板从未妥协过，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会答应。

　　“老板没有妥协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眼，望着远方，“拿出成绩，打入四强，打进决赛，烟雨已经不能再软弱了。商业价值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我是烟雨的队长，我能不能带领你们走上决赛。”

　　“战胜呼啸，就是四强，就将是烟雨的最好成绩了。”

　　“所以我更该用最简单明了的方式打败呼啸。”

　　“那四分之一，就是对战霸图。”

　　“所以？”云秀耸了耸肩，“比赛我从来没有过私心，况且……我们分手了。”

　　李华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似乎已经很早就知道了一般。

　　“就暂时按照名单准备吧，出了事我负责，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加油。”

　　“能不能不要把一切但在你一个人的身上。”楚云秀刚想离去，便听到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说到这一句陌生的话。

　　“我是队长。”

　　“可你是个女人。”李华严厉地说道，这是第一次他这么对待她。

　　她在追逐韩文清的脚步，而他却一直在追随者她的。

　　楚云秀微微一愣。

　　她知道李华的心思。

　　她放不下，就像他放不下一样。

　　十一赛季八分之一决赛第二轮，烟雨擂台赛5:2大胜呼啸，楚云秀完成了自己职业生涯的一挑三，战胜时剩余血量还剩30％。团队赛中，也因为出其不意的战术安排，烟雨率先拿到6个人头，最终比分锁定11:6，顺利晋级四强，也完成了战队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那一夜舆论纷纷，

　　楚云秀没有参加发布会，关掉手机，没有理会任何人。

　　李华说，她太累了，需要休息。

　　是的，她太累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在下一场比赛前，确确实实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Q市的夏天，一如既往的炎热。

　　一样的酸辣米线，一样的十分之七勺。

　　一样严肃的那个男人，安安静静的把醋伴在米线中，浓郁的醋味弥漫在鼻间。

　　楚云秀只是自顾自玩着手中的筷子，她从来不喜欢这家的米线，总觉得酸的可怕。

　　她也从来没明白为什么张新杰那么喜欢这家店。

　　“比赛前找我出来，真的好么，张副队？”她玩弄着手中的烟盒，迟迟没有打开，不知道是顾忌店里不能抽烟，还是只是她不想。

　　“还抽烟么？”张新杰在乎的倒是这个，他倒毫不在意自己和对方的身份。

　　“好多了，多亏了……”楚云秀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微微一愣，“没什么……”

　　张新杰推了推眼镜，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看来他们两个人的目的，都不是过来吃饭而已。
　　“烟雨打进四强了，恭喜。”
　　楚云秀尴尬地笑了笑。醉温之意不在酒，张新杰特地找她出来，一定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
　　“说吧，找我什么事。”楚云秀干脆放下手里所有东西，抱着拳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张新杰这下子倒是真正地说出了心里话。
　　楚云秀微微一愣。
　　他爱她，但他心里还有战队。
　　她爱他，她愿意成全他的心。
　　“那天下大雨，他去找你了，回来之后烧了两天，我也打了两天的电话给你，没有人接。”张新杰微微叹了一口气，楚云秀却只是安安静静的玩着打火机。
　　几天前四分之一决赛，烟雨主场对战霸图以三分的人头比落败，相比常规赛时的8:2进步了许多。只是她明白，如果这一场输了，哪怕只差一个人头分，那么烟雨十一赛季的旅程就要止步于此了，也许她的命运，也会止步于此。
　　她不甘心。
　　而她也注意到过韩文清的深情——落寞，无奈。
　　她希望可以在这个舞台上战胜他。
　　她也希望不要在这个舞台上遇见他。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也许这就是劫。
　　“你打第六人，对于烟雨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同样也是一种损失。”张新杰认真地说道，不像是对一个敌人，而是战友。
　　“楚云秀，我还是喜欢刚出道时候的你。”

　　休息室里的楚云秀拿着两个手机，一边是和苏沐橙的聊天对话框，一边是通讯录上写着大大的“韩文清”三个字。
　　大战在即，她的内心，兴许比谁都要忐忑。她想过一百种可能，一百个结局，或许没有任何一个，完完全全是她希望看到的。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突然有些怀念起在苏黎世的那个夏天。
　　那一个夏天，她无忧无虑，只要明白如何全力以赴做到最好就足够了。
　　或许就像李华一直跟她说的一样，她是该考虑卸下肩上的担子，做回大家熟悉的那个楚云秀。

　　十一赛季霸图对战烟雨第二轮，首战李华对战张佳乐，首先倒下的依旧是李华，张佳乐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生命。台下的楚云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拥抱了一下自己多年来的好搭档，潇洒地从口袋中拿出自己的账号卡，高举过头顶，享受着这一刻粉丝们的欢呼声。
　　李华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扬，楚云秀回来了。
　　烟雨的楚女王，回来了。

　　这一个夏天终究不属于烟雨。
　　这一个夏天终究不属于云秀。
　　八年，足以改变一个人，她也从一个懵懂的女孩变成了好多人心目中的女神。
　　比赛结束的当天，楚云秀宣布退役，没有参加新闻发布会，她独自一个人离开会场，呆上墨镜，扎起长发，走到那个她最熟悉的门口。
　　韩文清回到家，脸上的惊讶怕是让人想象不到的吧。
　　“hi你好，”楚云秀站起身，脱掉了脸上的墨镜，“我叫楚云秀。”
　　韩文清没有说话，只是一把将女子抱到自己的怀里。
　　“这一次，我不想再一次因为一座城，丢了一个你。”楚云秀嘴角微微上扬。
　　霸图需要我，而我，需要你。

　　后记
　　联盟第一女选手的退役，对于联盟而言无非是一大损失。
　　而对于苏沐橙而言，荣耀的舞台上，少了一个好姐妹。
　　只是赛场上没有了她的身影，而私底下两个人却依旧无话不谈。
　　“秀秀，重返校园的感觉怎么样啊？”
　　“爽！我听老韩说下周你要来Q市打比赛？走走走，我请你去吃海鲜！”
　　两年后，韩文清退役，依旧留在霸图担任战术指导，同时也宣布了和楚云秀的婚讯。
　　这一次，楚云秀也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了第一。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沐沐啊，我听说最近你和莫凡走的挺近啊？喜欢就别放手啊，不然和我当年一样，有你好受哈哈哈哈哈……”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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