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望

　　原来，我们都一直奢望着有一份理想中的爱情，她懂他，他也懂她。

　　【一】

　　在凌晨2点的时候，她醒了，却再也没有任何的睡意了。数数指头，这样的自己已经持续了四日了，在夜深时分醒来，却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天花板直至天亮。

　　起床打开了电脑，她为自己泡了杯牛奶，本来想把白天还未写完的报告写完，脑子里却一片空白，短短的几段话删删减减，到头来文档还是依旧除了标题外什么都没有。一手抓着尚温的牛奶杯子，她倚着椅子望着只有一两颗星星的夜空呆坐了很久。

　　很久很久。

　　她才重新打开了一个空白的文档，打上了几句话，并将它打印了好几十份，细心地装入了数十个信封里，刚封好接口便匆匆地跑了出去，将他们全数投入家门口的那个有点残旧的绿皮信箱里。

　　每封信封都只有一个地址，歪歪扭扭地写在寄件人那一方的自然是自家的地址，而在收件人的那方却只有两个字：随意。

　　她想，我必定是疯了。

　　“若你喜欢，便就拿走吧，都不知道是谁寄的，数十封都是这个样子的……”

　　“会不会是恶作剧啊？”

　　“我猜也是，喏，你看，”手指在信封上某一个地方点了点，“哪有人在收件的那一栏这样写……这不是明显的闲着没事找抽么……”

　　他顺着那人手指着的地方看去，就差没把口中的咖啡，不，是牛奶喷了出去。他近日都工作到了深夜，在床上好久躺都睡不着，便不禁想起玲子常常逼自己喝下一大杯温牛奶，却怎么也不让自己碰咖啡的样子就觉得很好笑。这不，他才从家里床逛悠到附近的便利店买牛奶，就碰巧的遇见了旁晚忘记收信粗心邮差，更是碰巧的看见了那么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信。

　　“嘿，就这样把别人的信拿走，不是很好吧……”

　　“没事没事，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写这样的地址都不知道应该送哪儿，邮局里还有一大堆一模一样的，也懒得寄回去了，就那样放在那动都没有动……”

　　“哦，原来是这样吗……”

　　他用手指划了划写在收件栏的‘随意’二字，怎么也想不通在这年头怎么还人用信封来作恶作剧。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将信封划开了一个口子将里面的信抽了出来。

　　第一眼，断定这是一份打印出来的信件。

　　第二眼，却让他一时间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果然是个恶作剧。

　　未谋面的陌生人，当你打开了这封信的时候，想必你定是和我一样，脑子抽风了。

　　“……所以，同是未谋面的写信人，当你读到了这封信的时候，想必你和我一样，都是在全世界都进入了香甜梦乡的时候却独睁大了眼睛数星星，别问是我怎么知道的，我想我就是猜到了……”最后的几个音渐渐的消失在她的咽喉中，慢慢地将信折好放在了抽屉里，她并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收到一封以同样的方式打印出来的回信，也更想不到真的会有人看自己恶作剧般的信，从一开始，她就压根没有想过这些信会落在除邮递员以外的人的手里。

　　她再为自己续上了一杯温牛奶，想了想，便随手打开了一个新文档就开始写回信。

　　“先生，可以叫你陌生人先生吗？我很惊喜我竟然收到你一封回信……”

　　她就一封，他就回一封，陆陆续续的三个月以来，信件竟从未有断过。

　　其实，温牛奶真的有助睡眠的，我一直都有夜晚喝温牛奶的习惯。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女朋友要日□□着我喝温牛奶了，虽然不习惯那股味道，但怎么也要硬着皮头喝下去，不过最近好似喝多了，对那味道好似也没有那么反胃了。

　　哇，你有这样一个女朋友还真幸福啊，如果我的男朋友能有这么自觉就好了，他有时真令我头大……

　　你早餐喜欢吃什么？包子，饺子，面条，在加上一杯燕麦粥？

　　听起来好似很不错耶，我感觉我的肚子都在抗议了，可怜我每天一大早就要爬起来去上班，早餐便常常变成了午餐了，现在想来还真佩服我自己啊……

　　写信人小姐，我发现我们很浪费啊，哪有人现在交流还用寄信的，估计邮差们知道每封信里都只有几句话的时候肯定会气得半死，呵呵，不过我喜欢……

　　你就得意吧你，当被他们发现了我们还不知会不会被列入永久拒收拒寄户呢，不过，能认识你，感觉……

　　“感觉真好。”她的嘴角不禁弯了又弯，她不禁开始想象他的样子，会不会留着一个大胡子，或者是带着两个熊猫眼？但事实上，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却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别说是手机号码，连个姓名都没有问。感觉好似这样，她就可以看到了刚出来的自己，以及爱上我所爱的他最初的那段时光。

　　他都有点不敢自信，自己竟然和这样一个未谋面的陌生女孩用信件交流了足足有三个月之久，甚至连玲子都开始抱怨自己好似比以前还忙了。他打开信箱，一眼就从一堆水电费单中挑出了那封信件，白色的，收件人的那一栏被人歪歪扭扭的写上了他家的地址，不禁又轻轻的笑了笑。

　　他想，他可能迷恋上了这种感觉，就好似回到和最初的玲子认识的时候，就像这样，无话不说，说得急的时候甚至会呛红了脸蛋，却触动了他的心。

　　【二】

　　夜晚的灯红酒绿往往是最美的，隐藏在霓虹灯之下的群魔乱舞轻轻地倾诉他们最真实的故事，等着路过的人停下来静静地倾听。

　　恋爱中的凉子变得更美了，她幸福的说着她和爱人阿健相识，相爱，相恋的故事。末罢，还向我眨了眨眼，“嘿嘿，死党，你和阿信怎样了，当初在大学里你们可是最令人羡慕的一对啊。”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只做出一个你深知肚明的眼神示意，便挥手叫不远处的侍应给她送上了一杯浓度比较高的酒。

　　“你怎么不喝牛奶了？等会被阿信见到，定会一阵好骂。”

　　“这不是人还未来么，倒是你，凉子，别喝那么多酒，伤身。”一旁阿健插话了，随手便将凉子面前的酒拿到自己的面前。

　　她暗笑地想，想必阿健一早便想这样做了，凉子以前可是个十足十的大酒鬼，无酒不欢的。

　　时间好似过了很久，她却感觉越来越烦躁了，时不时低头去瞧瞧手机的屏幕，怎么还未来，阿信一向都很准时的，是不是路上除了什么事故了？想到这，她更坐不住，待她正想向凉子他们告辞的时候，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她欣喜地抓起了手机，看都没看就按下了接听键，“阿信，你终于来了……”

　　下一刻她便变得十分的沮丧，勉强地将嘴角拉出一个弧度，却比哭还难看，“哦，知道了，王婶，你就放在那儿吧，我一回家就会处理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手机再一次的响了起来，看着屏幕上浮现的名字，她才放心地接了起来，“喂，阿信……”

　　“啊，老婆大人，对不起了，我可能来不了，是……”

　　“是公司临时加班对不对，我都替你说了。”

　　“老婆，真对不起啊，这事真的好重要，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到。”

　　“上次已经是说下次了，到底有多少个下次，我等不起。”

　　“老婆……”

　　“林信，你别叫我老婆，我们连拿结婚证的影儿都还没有，你到底还爱我多少，你就能不能像……”

　　一口气一下子咽在了喉咙里，最后的一个‘他’字怎么也发不出音来。林信，你就能不能他一样，像他什么？那么那个‘他’，究竟又是谁？

　　在这里，在这个城市的夏天的夜里，她竟然觉得很冷很冷，真的很冷……

　　陌生人先生，你觉得爱可以持续多久？人真的可以相爱到一辈子吗？还是，只有生命的前半段是爱，而后半段却是变成了一种习惯？

　　陌生人先生，我想，我真的累了。

　　写信人小姐，你这个问题我恐怕无法回答，我甚至不知道习惯是不是另一种爱。但我想，我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依然爱她，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依旧很清晰很清晰地记得最初的那个相拥，伴着秀发的清香，扑通，扑通，心跳得好快。

　　【三】

　　她最近好似受凉了，声音沙哑得厉害，连话都不想多说几句。她一个一个地按掉了阿信打过来的电话。胃痛得难受，不知是不是旧疾又开始发作了。

　　住在隔离壁的王婶看见了，好心的拿着特意熬多的泥鳅汤送了过来，嘴里还是忍不住唠叨了句，怎么病得这么辛苦，还不见男朋友过来看看。

　　她揉了揉额头，有些有气无力，王婶，阿信他，并不知道我住这。

　　呃？王婶明显愣了愣，那，女娃知道你那男朋友住哪里不？

　　她沉默的笑了笑，她怎么好意思说很久之前自己和阿信大吵了一架，都想给对方冷静一下，分居后就默契般连对方住哪里问都没有。

　　咳咳，不好意思，王婶似乎被这里的气氛弄得有些不自在，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从袋子里掏出了一封信。

　　说道，这好似你家的信，邮差可能不小心放错了投在我家的信箱里了。

　　陌生人先生的信。

　　匆匆地拆开了信，白字上打印的几行字却令她不禁失笑了起来，心情好似好了起来。

　　只见信上这样写到：求救写信人小姐，我们同病相怜了，女朋友好似生我气了，我该怎么办……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写下了那封信，他知道对方可能亦因心情并不怎么好连自己的信都可能不看。但他真的很想念玲子，害怕就这样失去了她，他甚至不能想象没有玲子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会是怎么样，从最开始玲子就一直陪伴者自己走到了现在，自己并不能习惯今后自己的世界里将没有了她。

　　记得初认识玲子的时候，自己还是个愣头青，脑子里除了篮球还是篮球，感情上还真个完完全全迟钝的白痴。

　　于是，玲子就这样出现了，个子小小的她挺着一头俏丽的短发，掂高脚指着自己的鼻子就开骂，“你这个白痴，没看见我的好朋友小蕾喜欢你吗？你若不喜欢她，就直说，别让她误会啊。”

　　他抬头看了看她身后的女生一眼，这才想起小蕾就是经常在球场边给自己递水的女孩，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让别人误会自己喜欢她了呢，反而是眼前这个指着自己的鼻子在叫嚣的短发女生。

　　他认认真真地望着她，开口便说道，对不起，让你误会了，我并不喜欢那个叫什么小蕾的，但是。

　　“我好似蛮喜欢你的，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那一次，他左边脸上就挺着一个红红的五指印在学校走了一日，被人当外星怪物的参观了一日，而这个，就是玲子所赐的。

　　【四】

　　怎么才能知道对方还爱不爱自己，她想了很久，都没有得出一个答案，她甚至连自己是否还依然爱着阿信都不知道。

　　就好似，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地吞噬着一切。

　　望着窗外渐渐亮起来圣诞树，想必又将是一个人的圣诞节了，连凉子都找到相伴的人了，而自己这样已老了一大半的人却看着比那些单身贵族还要好笑。

　　她想她想他了，好想，好想。

　　熟练地拨出一串号码，按下最后的三个2，她轻轻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阿信，我们不要这样过了好么……”

　　“你终于原谅我了，太好……了”

　　她听得阿信的声音很沙哑，大概又是熬了整整一个晚上了吧，她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叫他不要再熬夜了，熬夜也不要喝那么多咖啡，要多喝点温牛奶，还有天凉了，别忸怩觉得多穿件外套显得臃肿难看，一个大男生怎么来得有这么多讲究。但最终在她嘴里吐出的只有凉凉的几个字。

　　林信，我们，分手吧。

　　那一个晚上，她的胃痛又发作了，在床上缩得像个虾米似的，额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进了眼睛了，涩涩的，完全模糊了她的双眼，最后变得温热，浸湿了底下的床单。

　　写信人小姐，很不幸的，我长达7年的恋情结束了，连你教我的那些方法还没有用得上就结束了。我一直在想着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你问爱情最后会不会消磨殆尽只能剩下习惯。到现在，我依然不知道答案，世上有太多的答案是我们不知道。

　　但我想，在直到爱情变为习惯之前，我早已习惯了去爱她了。有时，我竟然在想，为什么她不能像你一样，像写信人小姐你一样，能够那般的懂我呢。

　　就像是一种奢望。

　　她的生活依旧像往常一样，踩着钟点迟迟地去上班，旁晚才慢悠悠地回到家中。有时隔壁的王婶会给自己带上一碗美味的汤，翻看着陌生人先生写过来的信。

　　只是，最近他写的信似乎越来越频繁了。我们都不约而同的没有揭开对方的伤疤，也没有在谈及有关于爱情上的任何事。却谈了很多天马行空的话题，甚至连一座哥特式的建筑也能写上大半张纸的废话。

　　他说她懂他，所以一直在写着回信。

　　她想，大概是熟悉，感觉上的熟悉，才让她一直寄着信。

　　她将这件事说给死党凉子听，凉子很是奇怪，一连串的问了很多个问题，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你知道他有多大了吗，你有怎么能拿相恋了那么多年的阿信和他比呢？

　　难道，你不爱阿信了么，这么轻易就分手了？

　　凉子，你是不能想象的，连我自己之前都不能想象会是这样。我依然想着阿信，每每想到阿信的时候我依旧会难过的要死，担心他有没有吃好饭，有没有又在熬夜了。这些便是阿信留给我的，但他却让我好似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在大学里的那段怀念的时光。

　　但她还是有一句话没有告诉凉子，她，好似又恋爱了，爱上了健谈的陌生人先生。

　　嘿，写信人小姐，可能这个请求有些突兀，但都认识这么久了，能赏个面陪我这个大男孩去度假村钓一回鱼吗，我想我的肚子已经在想念那些美味的红烧鱼了。

　　她在路上不断的想着信上的内容，嘴边的笑容却不断的在扩大。想着陌生人先生好像也习惯了喝温牛奶，便匆匆连午饭都没有吃便跑去了便利店去买了一罐牛奶准备着明天的行李。手机铃声嗡嗡地响起，她很高兴的接起了凉子的电话，笑嘻嘻的。

　　“凉子，你知道吗？陌生人先生他明天……”

　　“什么陌生人先生，”凉子的口吻气冲冲地，她也只有在凉子极度生气的时候才听过，“你知道吗？那个该死的林信竟然大叛徒，昨天有人见到他和大学时那个的校花有说有笑的吃了顿饭，整天都笑容满面，春风得意的，这才问我你和林信到底怎样了。你个胆小鬼，林信就要被人抢走，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无动于衷吗，啊？”

　　“我，我……”她的身体有点僵硬了，连拿着牛奶罐子的手都有些不稳了，阵阵熟悉的痛感从胃那里传来，越来越痛，“凉子，我真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分手了啊……”

　　“那你还想着他！爱，就将他抢回来啊！”

　　“凉子，凉子，我……”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深切的痛感却蔓延上了全身，不知是身在痛还是心在痛，泪水模糊眼前的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

　　下一刻，

　　‘啪’地一声，牛奶罐子碎了一地。

　　“喂喂，你怎样了，没事吧，快回答我啊……”

　　他洗澡只洗了一半就匆匆地开车跑了出来，听到玲子因为胃病被送到了医院的消息脑子便连思考都不能思考了，加了油门，一心只想再开得快点，快点，再快点。

　　“小心，躲开，快躲开。”

　　手快速地转着方想盘，‘砰’地一下冲击，最后他只看了路灯柱一眼，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五】

　　她，再一次打开了电脑上的空白文档，一如一年之前的那一个晚上，将要寄出去的信慢慢的打出。

　　亲爱的陌生人先生，这恐怕会是我最后的一封信件了。我想我差一点就知道到我曾喜欢的你会是长什么样子的了。是的，你没听错，陌生人先生，我喜欢上了给我带来欢乐的你，一如你所说得我懂你，你也懂我，我甚至一直奢望着我的男朋友阿信能像你一样如此懂我。但这一切都到了昨天为止，我才猛地醒悟了自己有多爱阿信，甚至这才发觉你是跟我当初认识的阿信是如此的相似。

　　无论怎样说，还是很感谢你，陌生人先生，作为谢礼，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吧，我叫玲子，记住哦，我是叫玲子。

　　他坐在那想呆在了很久，决定写下最后的一封回信。

　　对不起，写信人小姐，我恐怕以后都不能见你了，这也很可能是我寄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了。这并不是你的错，写信人小姐，只是我昨天在那么一瞬间在你和玲子之间就做出了选择了，我无法忘记玲子，也无法让玲子离开我，但依旧很感谢你，曾经有那么一个你，让我产生了一种奢望，对理想爱情的一种奢望。

　　对了，忘了告诉你，玲子就是我深爱着的人，而我，就叫做林信。

　　【六】

　　夜深人静，手机铃声一响就被人立刻的接通了。

　　“喂，阿信，脚还痛吗，今晚不要熬夜了，喝杯温牛奶就睡吧。”

　　“知道了，老婆大人，我这就去睡，你也快去睡吧，胃痛又发作就不好了。”

　　“喂，老婆大人，还在吗？”

　　“在，怎么啦……”

　　“我爱你。”

　　“阿信，玲子也爱你，很爱很爱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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