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ng time no see （好久不见）

　　七月底的渭水照常年早已是进入夏末，微风渐凉的季节。只是不知是由于全球变暖的趋势，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今年已经到了七月的尾巴，渭水的天气还是格外闷热难当。

　　渭水市孟亦焕副市长的秘书辛海，此时坐在副市长办公室外的秘书间里，烦躁的心情可以与这反常的闷热天气有得一比。

　　虽说已是周五下午，两个小时前，孟亦焕走下国都-渭水航班的舷梯，就直奔市政府大楼。
　　秘书辛海这一路已经疲惫至极，但是看到孟副市长执意要回办公室，也不好坚持阻拦，只得硬着头皮陪着一同过来。虽然孟副市长说了好几次不用他跟着，可他又怎么好意思扔下领导，自己先回家。

　　等孟亦焕和辛海两人从淤塞的车流中脱身来到市委大楼，整栋办公楼异常安静–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
　　孟亦焕一进办公室就把自己反锁在里间。
　　辛海不好去打扰他，只得在秘书间里整理出差期间的各种资料以及报销需用的各类票据，以备今后之需。

　　此时，从里间屋门缝溢出焦糊的味道。
　　这种办公区域绝对罕见的气味令辛海想起各大电视台和视频网站上常见的谍战剧和战争片里某些场景 –暴露或撤退，情报人员或情报部门在这种关口都会尽力销毁情报存底与保密档案。
　　那么在这乾坤朗朗的和平时期，在办公室里配备了文件粉碎机的情况下，到底有什么东西需要孟副市长非要采用燃烧手段来消除？
　　证据！想到这里辛海不禁打了个寒战。
　　闻着燃烧的气味，坐在秘书间里的他皱了皱眉。轻轻咳嗽两声，站起身推开了窗户。随即一股热浪突袭进来，房间里的温度瞬时上升。
　　可即便如此，辛海还是觉得舒服了不少。

　　从辛海第一次踏入渭水市委办公楼的那天，就不断有人在他耳边念叨他将跟随的“少年英雄”过往有着种种不俗业绩。那时候的孟亦焕即将从渭水□□首席秘书的位置外放到奇峰县担任副县长，但是市委办公楼里的人们背地里还是习惯性地称他为“市委一秘”。
　　时光如梭，一眨眼至今已经将近八年过去了，辛海也从“一秘”的助手变身为“一秘”的接班人。
　　这些年，孟亦焕一路从奇峰县副县长到渭水市北区区长，再到渭水市副市长，可以说是一路春风一路歌。

　　说道奇峰县，又一首流传于临川民间的儿歌最能说明问题。
　　“奇峰县，九道坡，一坡更比一坡薄，若是过了九道坡，麦香肉肥装满箩。”

　　临川省，一马平川，黑土肥沃。只有靠西边有九座连绵起伏的山梁，好巧不巧，这九座山梁全都坐落在奇峰县境内。
　　由于山路狭窄崎岖还不连通，山里人出不来，山外人不愿进。别说外省的年轻姑娘，就是本省的适龄女娃都没有一个愿意往那块山沟里嫁的。即便是奇峰县自个儿的女孩子也一个个奔着外面跑，谁都不愿意守着这么个穷乡僻壤一辈子。也因此，奇峰县有个“光棍县”的外号。
　　当年的奇峰县是全国著名的贫困县，也是临江省常年经济倒数第一的“丢人县”，年年拉临川后腿，天天吃国家救济。
　　可是，这穷山沟也有穷山沟的特色。土地虽然不及平原地区肥沃，漫山遍野的栗子树，野枣树和野柿子树。
　　只可惜，县里人吃不了，县外人尝不到。

　　一到秋后，山梁上遍地的烂枣、烂柿子都见怪不怪。虽说闻名临川的渭水“陈记炒栗子”的栗子全都出自奇峰县，毕竟产量太大，出口太小，解决不了奇峰栗子的全面销售。于是，长年玉米面掺栗子面馒头、窝头吃得整个县的老百姓都便秘。所以，开塞露、果导之类的致泄药物在奇峰县格外畅销。
　　大约十年前，孟亦焕随省干部扶贫团到过这里以后，就一直惦记着这块贫困的土地。

　　在他得以外放到下属县当副县长的时候，跟省里强烈要求将他外派到奇峰县。
　　孟亦焕到任后，在县委领导的鼎力支持下，争取到一笔银行贷款，带领全县百姓先是将原先的山路拓宽连通成绵延三百多公里的县级公路，又大力宣传野生柿子林和枣林的保护与利用，还建立绿色农产品网络销售，面向全国出售奇峰无污染农产品。甚至引资建立了果酱厂，果汁厂和面粉厂，短短三年不到的时间里，将奇峰的野枣浓缩汁、柿子果酱和栗子粉销售到全国二十多个省市。奇峰县也因此一跃成为临川的“经济飞跃样板县”。

　　鉴于孟亦焕在奇峰的政绩，省委在渭水市即将举办国际运动会的前夕将其调入渭水北区，主抓运动会的场馆建设与改造。
　　在运动会主场馆设计招标过程中，拍板决定使用浦口市一个国内青年建筑设计师与国外著名建筑设计所联合设计的渭水国际体育馆作为主会场。
　　运动会召开期间，主会场卓越的人流分流，自然采光，环保材料，空间利用等等赢得了参会国家的交口称赞。

　　虽说这一切辛海都是看在眼里，并且陪伴孟副市长亲身经历。然而辛海总觉得人们将孟亦焕传得过于神乎其神。
　　头几年他的确看到的孟亦焕还算雷厉风行、锐意改革、造福民众，他在奇峰县搞的绿色农产品网络销售以及担任渭水北区区长时的国际运动会工程建设也的确为他赢得了不少民众口碑。可自从登上副市长的宝座后，除了穿戴没太大变化，除了越来越小心翼翼地应对一切，除了对□□大人格外孝敬之外，他着实没觉得这位副市长跟市里省里的其他官员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孟亦焕在渭水市副市长的位置上坐了四年，虽说几乎没出过什么错，但也谈不上有什么政绩。严格意义上说起来，莫说孟副市长是一名普通水平的官员，就算说他是一名平庸官员也不甚为过。
　　都说越有钱的人越抠门，现在看来人是越到高位顾忌的事情就越多，对屁股下的座位就越看重，对上峰的“教导”就格外尊崇，以至于将原本意气风发的某人弄得平庸不堪。
　　不过，话说回来，孟亦焕对他这个秘书还是相当不错的，不光在平时工作中悉心指导，而且在辛海父亲过世以及后来爱人产子时期都予以过他极其特殊的关照。
　　当然，辛海对孟副市长也算忠心耿耿。
　　只是… … 如果一直如此这般下去，他这个秘书日后也很难有什么大发展。

　　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辛海听到孟副市长的房门传出响动，扭头看到孟亦焕拿着废纸篓走了出来。
　　“孟副市长，我来吧。”辛海说着走过去要接副市长手里的纸篓。
　　孟亦焕闪开了辛海伸出的右手：“不用，我去盥洗室冲一下就行。”
　　光烧成灰烬还不够，还要将灰烬冲洗掉…… 到底是什么东西令孟副市长如此这般小心谨慎？
　　看着孟亦焕走出办公室的背影，辛海的眉头不禁又开始聚集：随着两年前开始的中央反贪反腐工作越来越深入，孟副市长的行为就越来越怪异。辛海几乎可以肯定孟副市长多半牵扯进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里。
　　近几个月，辛海觉得同事们对自己是越来越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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