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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浮沉
朝日为薄云所罩,彩霞像缕缕金丝浮游中天。冉冉上升的红日光照云海,五彩纷披,灿如锦绣。烈阳宫里,各厢的丫鬟踩着朝露,奔前跑后地忙碌了起来。火夫人一大早地就遣人前去杜若的厢房,美曰其名是请杜若过去一道用膳,实则不过是替女儿照应罢了。
可谁知道,下人匆匆来报,说是杜若的厢房空无一人。火夫人闻言,先是心上一喜,难道这杜若果真钟情于自己的女儿,所以没等念灵到他房里去寻他,他便自己找上门去了?她美滋滋地又遣人去火念灵的厢房,料想着昨夜之事,八成能行。可谁知,下人又匆匆来报,说是只见到大小姐一人,杜若并不在那里。这下火夫人着急了,杜若一不在自己房内,二不在火念灵房内,那只能在陆离房内了。果不其然,派出去的人不一会就跑回来报告说,杜若昨夜在陆离之处留了一宿。
火夫人重重将手拍落在她身下的红木椅上,居然胆敢同她的灵儿抢夫君,简直不知好歹。
“夫人夫人,不好了!”
火夫人余怒未消,不耐烦地循声看去,只见她身边的掌事丫鬟神色慌张,失了仪态地碎步跑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你这样着急?”
“宫主……宫主他知道了合欢散的事。”丫鬟有些害怕地垂下脑袋,额头渗着细密的冷汗。
“什么?!”火夫人大惊而起,“宫主怎么会知道?”
“宫主的座驾今早突然暴毙,查了下后,得知那马是吃了合欢散不治而亡的。于是宫主就下令追查,说是一定要知道谁在烈阳宫里藏了这等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火夫人双手交握,瑟瑟发抖。她无力地瘫坐在了红木椅上,本想缓口气再想想对策,谁知火城宇的随从葛数出现在了门口。
他对着火夫人礼貌地拱手道:“夫人,宫主让您过去一趟。”
“宫主可说了所为何事么?”
葛数摇摇头,随即侧身向外,对着火夫人恭敬道:“夫人请。”
火夫人僵直了身子,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的双脚微微发颤,后背涌着丝丝寒气,仿佛滚滚的寒风穿透了她的躯体。她僵硬地转过身,跟着葛数,一步千斤地向火城宇的书法走去。
书房内,火城宇端坐其中,虽然面上沉静,可他眼里却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
“说吧。”
火夫人听他不咸不淡的一问,有些无措。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尽数交代,还是咬紧牙关,拼上一拼。
火城宇见她迟迟不语,原本仅存的那些耐心也被消耗殆尽。他的脸色骤然大变,红得就像丹拜画中的落日,怒容满面。额上的青筋跳了出来,脸上连着太阳窝的那几条,尽在那里抽动。他脸上挂着一种奇怪的笑,笑得人一阵心虚。
“当年你便是用了这样的法子,才有了今日今时的位置,所以你尝到了甜头,也要这样教你女儿?”火城宇一阵冷笑,“即便得不到我的心,也要强留在我身边的日子,你可曾真的幸福过?”
火夫人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唏嘘,伴着不能言语的痛苦,自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又果决地抽了出来,慢慢在屋子里散开,织出了一幅令人神伤的悲画。
“灵儿虽不是我心上之人所生,但也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可以给你权贵,却不能给你幸福,我不希望灵儿会走上你的路。”
往事如烟,这不短不长的二十年,竟没能将火城宇对杨灵的感情衰减一分。而今再回忆起过往,他更多的是后悔当初为何要选择放手。如果他自私一些,或许就没有了现在故人已去的悲剧。
杨灵和火城宇并非青梅竹马,火城宇年少时,拜在了杨灵父亲的门下,成了杨灵的师兄。年少时的杨灵,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火城宇对于这个小师妹,时常照顾有加,甚至暗暗挂上了心头。
可谁知在她心尖上的人并非火城宇,而是他的二师弟林既明。君子不夺人所好,他见两人情投意合,便决定暗自退出。可命运好像更眷顾于他,出师没多久,家父就告知他,鹰宫想要跟他们烈阳宫联姻,所以他要把杨灵娶过来。
得知这个消息,他简直喜不胜收,日复一日数着朝升月落,只盼望能早日等到大婚之时。终于,在一个烈阳高照的日子里,他骑着骏马,身后随着一顶八抬大轿,浩浩荡荡将杨灵接进了门。
原本该是佳人,良辰,风光无限。可杨灵却拿刀抵着自己的脖颈,说她从来都只当他是自己的大师兄,她爱林既明,希望他能理解。见她拿命相抵,他能做的唯有理解。怏怏卷一席铺盖,在书房,一睡便是好些天。
直到林既明杀到了烈阳宫,想要将她带走,他惊觉自己哪怕只能每天瞧上一眼,也能心满意足。他原本不想放她走,但她再一次拿刀抵在自己的脖颈,他不得不再一次屈服。整个江湖都飘着他的流言,他却毫不在乎,名利于他不过浮云,可他却也有着作为烈阳宫少宫主该有的约束。
他立在烈阳宫里最高一处的顶上,远眺着林既明拥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的心仿佛被千刀万剐。从此,他的心上再容不下一个人。他想用这一世来等待,虽然他也不知最终能等来的,究竟是怎样的结果。
可老天并没有耗他多少的时光,他没等多久,就等来了杨灵的死讯。杨灵死的那天,他在万华池边的松树下喝了个酩酊大醉。当时的火夫人还只是伺候他的一名丫鬟,当晚,他借着醉意,错将她当成了杨灵,一旖春光之后,未过多久她便有了身孕。
既然有了火家的后代,他的父亲便催促起他来。那时的他已然万念俱灰,心想既然不能和相爱的人相守到老,那么娶了谁都一样。他答应娶她,却并非明媒正娶。大婚的日子,他甚至泡在万华池里,抱着酒坛子,就是不去前厅跟她行拜堂之礼。
他给了火夫人名利和权贵,但却从没有给过她丝毫的爱意,所有的情谊不过是逢场作戏,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只有他们的女儿火念灵了。
此时,火夫人几近绝望的恸哭声,将他飘然远去的思绪又拉了回来。他厌恶地绕开跪坐在地上的火夫人,阔步走出了书房。
火夫人见他决然离去,知道他们之间隔着的最后一道屏障,已然被她撕破。这么多年来维持的面上安宁,以后也不负存在了。当年,是她贪心,偷偷在他的酒里放了合欢散,所以他才会将自己错当成杨灵。起初她不过是想上位,从而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不必再受旁人的气。可谁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竟然不能自拔地爱上了他。她变得贪婪起来,希望可以慢慢博得他的爱意。可她现在算是彻底看透,即便她做了再多的事,他的心里也独独只有杨灵一个人的位置。
忽然,火夫人疯狂地站起身来,一把推开了水房的大门,凌厉地对着门外的葛数问道:“究竟是谁?是谁要害我?”
杜若的合欢散虽是她下的,但这味毒药她向来都放在自己房内的暗格里,保存完好。况且那杯毒酒,杜若已饮尽了,火宫主的马又怎么会中了合欢散的毒呢?
“属下不知。”
火夫人双眸一黯,既然此人想要陷害她,定不会这么容易让她知道是谁。她静下心,细细琢磨起来。事隔多年,当初知道火城宇中过合欢散之毒的人,除了她自己,便只有火城宇自己了。可若是他早知此事,在杜若要饮下那杯酒之时,他就该出手阻止了。
如果不是火城宇,那么就只余杜若了。难道是他中毒之后,觉察出是她的计谋,所以才来故意陷害她?可这一夜,都没听见杜若他有什么动静啊。
究竟是谁,是谁要这样陷她入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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