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史八十一难

　　万静绢并没能给出确切的答案，对于季染彤总是做春梦她也很好奇，以至于难得地面露促狭，问道：
　　“那男人的长相你可看清了？”
　　季染彤一哽，到底还是实话实说：“都是皇上。”
　　前前德妃娘娘的脸逐渐严肃起来了：“都是皇上？”不等季染彤回答，她又追问道：“你确定只是做梦？”
　　她还真不确定。主要总是半梦半醒间，而且也没哪次真的做了。主要是去年在凌雪楼的时候，傅其轩抽风似的来过，所以心里总残留几分异想天开。
　　万静绢犹豫再三，还是没问，只是道：“我心里有点数了，查过之后告诉你。”
　　季染彤也想回去查查两个侍女，匆匆回去也就忽视了对方的一脸复杂。更不知道万静绢对着她的背影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
　　“难道皇贵妃心悦皇上？”
　　她把青衿和碧袖叫到面前，仔细看了看两人表情。她是很相信碧袖的，廉太后留下来的人，虽然不再长袖善舞，但衷心毋庸置疑。至于青衿，既然淑妃选择和皇后虚以委蛇，那就说明青衿讲的事情是真的，要说青衿冲动之下杀了皇后她信，说她真心归顺皇后那是绝无可能的，这段时间她和皇后的人接洽就差摆在明面上给自己看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到底是选择了相信这两个丫头。
　　晚上她给自己泡了一壶浓茶，躺在床上装睡，一宿都没什么动静，也没有空虚的感觉。她暗自送了口气，在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沉沉睡去。
　　睁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喊碧袖，没人应。坐起来才发现傅其轩坐在桌边。
　　“皇上？”
　　“嗯，距离三个月之期还有几天，朕来看看你。”
　　天气早就回暖，季染彤索性穿着中衣下床，说道：“皇上，妾有一事疑惑。”
　　“你说。”
　　“皇上这个月，可有夜里来过凌雪楼？”
　　“没有，爱妃何出此言？”
　　季染彤下意识地皱眉，傅其轩除了特别生气的时候叫过全名之外，别的时候都是叫她“染彤”的。
　　“没事，妾只是想皇上了而已，而且，谁让皇上有前科呢。”
　　她笑得娇媚，男人却面色不豫起来，捧过她的脸猝不及防地亲了上来。
　　季染彤推拒了一下，很快发现自己全身都软了，只好把手环到男人脖子上。反正是自己没刷牙，一点都不亏。
　　照两人的节奏，通常是调情个十来分钟就可以进入正题，但是今天的感觉来得十分迅猛，白日宣淫这种事情，对季染彤来说是没个概念的，她很干脆地分开跪坐到男人腿上，然后惊讶地发现男人竟然没硬！
　　“毓之？”
　　身下的人突然全身僵硬，季染彤忍着欲、望，勉强直起身子，疑惑地看向对方。还没看清表情，就被对方粗暴地按回怀里。
　　尼玛鼻子好痛！季染彤正被情欲折磨得难受，这一下又正好撞在男人的锁骨上。那玩意看着好看，真撞一下，那酸爽！她暗搓搓地想，傅其轩肯定是发现自己下身出了问题才来找她解决。
　　本想问要不要帮忙，话到嘴边咽回去，男人的尊严不容挑衅，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下半身。于是把腰肢放得更软，蛇一样地贴着对方扭动。
　　“去床上？”她贴着对方的耳朵问道。
　　下一秒就被托着臀抱起来，她毫不犹豫地把腿缠到那腰上。
　　“皇上的腰围减了不少。”
　　傅其轩不接话，把她放到床上后，拉开腰侧的蝴蝶结，细细密密地舔吻。于是季染彤立刻没心思纠结腰围的问题了，她全身就像是有小虫子再爬，痒到身体最深处。偏生两人的长发在颈窝处勾勾连连，若有若无的轻触感让她变成了够不到糖果的小孩，委屈顷刻就红了眼眶。
　　“毓之……要。”
　　她一边喃喃控诉一边动作飞快地解男人的上衣，好不容易解开外衣舒口气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尖利地叫声。
　　“啊！”
　　“啊！”
　　还不止一个人，铁定是青衿碧袖了，季染彤火大地转头，然后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来，透心凉，心飞扬。
　　门口站着的，是捂着嘴的皇后和淑妃，而她们中间，是一身黑袍脸也很黑的傅其轩。几个下人抖抖索索地趴在地上，连黄可松都低着头跪着。
　　身体依然各种叫嚣，但她抬手抹了一把脸，把身上的“傅其轩”扒拉下去，在三个人的目光注视下——其实只有一个人——把衣服穿好，然后从水缸里舀了一盆水，很实在地泼在头上，接着跪下了。
　　“清醒了吗？”傅其轩悠悠地问道。
　　水珠子滴滴答答，有几个顺着睫毛滚进眼睛里，季染彤睁不开眼，还是点头。
　　身后“扑通”一声，跪下来一个人，哭喊道：“皇上，是奴婢勾引娘娘的，您赐死奴婢吧，娘娘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啊……皇上！”
　　“把这贱婢带到尚刑司去！”傅其轩忍无可忍。
　　溺水者抓到一根茅草，也许比能救命，但可以当成吸管提供一口气。季染彤的这根茅草，真可惜，是实心的。
　　青衿这句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这一局，算是输得彻彻底底。若青衿也被下了药，两个人昏昏沉沉的，必然会查，但是这一番情真意切，逻辑清楚地陈情，算是在她身上糊了屎，就算洗干净也有挥之不去的臭味。
　　不说傅其轩，这上上下下一屋子的人，明天大概连坊间都要知道万景帝的皇贵妃和宫女磨镜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青衿居然背叛了。此刻她算是懂了万静绢的感受，这种栽在出乎意料的人身上的憋屈愤恨，最后通通都转化成了萧条和无力。
　　“皇上，妾自知无颜面对您，妾只有最后一个请求。”
　　“说。”傅其轩的语气理所当然的沉郁。
　　“妾自请贬为采女，愿终身禁闭凌雪楼。”她坚定地直视男人，什么都可以不要，她一定要留在宫里，不然，一辈子都见不到桂圆了。
　　傅其轩挑眉，看了她半响，男人的眼神——五分怒气三分失望并两分惋惜，都是屁！季染彤结束胡乱编造，觉得尽是尼玛的胡说八道，她除了觉得复杂之外一分意思都读不出来啊……
　　“那就按采女说的来吧。”
　　季染彤谢恩，瞥见袁英和上官蕾蕾喜不自胜各种暗爽的小表情，竟然觉得有一点好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把命保住了就是好事。
　　她把视线转回到傅其轩身上，盯着那张脸不动。早知今日，当初何必算计那么多，想帮自己和筷子报仇，想让淑妃贤妃和皇后掐上坐吃渔利，想……现在连见大小桂圆一面都成了奢望。
　　人心不足蛇吞象，投石反叫鹰啄眼。
　　傅其轩也任她看着，大概是看在她床上伺候得好吧，也没流露出恶心厌恶的表情，算是给她留了最后一点面子。
　　季染彤在感觉到鼻子酸的时候果断叩首：“凌雪楼污秽，请皇上移步。”
　　这一跪就没能再挺起腰来，万静绢一进门好险没吓到，换了看好戏的表情，在官房里找到了昏迷的碧袖，把人弄清醒，两个人把季染彤抬到了床上。
　　“哭什么呐，本，我只是脱力而已。”季染彤微笑。
　　碧袖完全听不进去，几乎是在嚎啕大哭。
　　万静绢先受不了了，把碧袖轰了出去，转头怒视季染彤：“你怎么回事？”
　　季染彤哪里见过这人这幅样子，靠在床上，故作轻描淡写：“技不如人咯。”
　　“呵，事到如今你也不用瞒我，”万静绢不吃这套，她中午用膳时听下面的人汇报，没吃完就过来了，“你是不是心悦皇上？”
　　季染彤收起那副样子，抬眼望过去。
　　“皇后应该是用了香莲草。”
　　果然还是应该去做硫酸吧，香莲草又是什么鬼？！
　　等听完这神奇草的用法之后，季染彤连骂一句“艹”的力气都没有了，呵呵，这种违反科学的东西为什么会存在？
　　万静绢也觉得不可思议：“皇后为什么会知道？”
　　说到这个季染彤只能仰天长啸，淑妃，贱人！
　　“淑妃。”
　　“你居然跟那个贱人来往？”
　　有什么问题？季染彤用眼神问她。上官蕾蕾和这位不和她是知道的，但一直没搞清楚为什么。
　　“真要算起来，我可是你的前事之师。”万静绢冷冷地道。
　　“去年为何不说？”
　　“哦，采女去年提过贱人？”
　　两个人针锋相对了一会儿同时泄气，季染彤划拉着被面，说道：“之前让你提要求不说，现在我倒了，之前的人情就不算了。”
　　万静绢气到转身就走，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季染彤闭眼，面朝墙蜷缩着，很久很久，才有一滴眼泪流下来洇湿了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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