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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我本名叫聂灵环,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灵境山庄的二当家。爹娘在我七岁那年被仇家暗杀,留下大哥、我和弟弟。大哥当年只有十一岁,自己一人接过爹娘留下来的担子,成为代庄主,日夜操劳,终是没让爹娘苦心经营的山庄落到别人手里。
长兄如父,没了爹娘,大哥便像父母一样,每天除了忙山庄的事情,便是督促我和小弟读书、学武。灵境山庄立足江湖凭的是三样绝技:剑术、琴技和幻术,按照祖上的规矩,每任庄主娶妻后都必须要生三个孩子,各传授一门绝技,待都成年后三人比武,胜者便是山庄的继承者,其余二人则要在庄主成亲后居于山庄之中,负责教导新任庄主的子女,毕生不得离开山庄。大哥自小习的是剑术,我和小弟则各学了琴技和幻术。我和小弟乃是双生子,相貌如同一人,弟弟天性爱玩,经常从山庄里溜出去,而我就要装成他的样子替他上课、修习幻术,由此我既掌握了琴技,同时也对幻术略知一二。一人修习两门绝技乃是山庄的禁忌,但彼时我们都是孩童,加上长时间被大哥关在山庄里与外界接触不深,因而也就没那么多深沉心思。大哥很忙,对弟弟逃课不甚知情,加上他抽查练习结果的时候我又在一旁暗示提点,弟弟总是能蒙混过关。
我十六岁那年成为灵境山庄的二当家,开始帮着哥哥分担山庄的大小事务,负责经营山庄的一众生意,偶尔也会代收一些保护费。想到哥哥已然弱冠,又没以前那么辛苦了,山庄里的姑姑叔叔们便开始为哥哥张罗亲事。我那时候也算是成年,若按照山庄外的说法,却已经是个老姑娘,庄里热心肠的姑婆们在给哥哥寻亲事的时候也就捎带上了我。几人一商量,小弟也岁数不小了,干脆兄弟三人一起招亲。
招亲本是一件极为喜庆的事,但我和弟弟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们两个心里都清楚,若是比武,大哥肯定会取胜,倘若他现在就娶了亲,那就意味着四年之后,待小弟也成了年,我二人将再无机会走出灵境山庄半步。想到自由的时光越来越少,我和小弟决定趁人不备溜出山庄。这个契机就是大哥的订婚宴。
大哥的招亲持续了两个月,最后订下了山下城里刘员外的女儿。刘员外虽是个财主,但为人相当豪爽,结交甚广,而我灵境山庄又在江湖广有名望,因而订婚宴那天,庄里面来了很多客人。大哥疲于应付,根本无暇照管我和小弟,因而我们两个在敬完酒之后便翻墙逃了出去。
在山庄之时,便听别人说起过江南烟雨如画,作为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对这美景更是向往,逃出山庄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去江南看荷塘。彼时小弟已经行走江湖多年,而我却是头一次不带随从走出山庄,对什么事情都觉得好奇,什么都想好好看一看。小弟嫌我脚程慢,又觉得两个人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山庄的人抓回去,我们二人便商议兵分两路,各玩各的,一个月之后在西湖见面。
就这么游山玩水的过了半个月,终于到了南京城。前面的日子太过逍遥,以致花光了逃跑时带出来的所有银子,情急之下我决定女扮男装找家商铺当账房先生,或是跟着走趟镖,把路费攒够了再动身去杭州。梦想是美好的,然而现实却是残暴的。
我自以为穿了男装,束了头发,再压低了嗓子,别人就认不出我乃是个女子,小时候在山庄里看的折子戏都是这么写的。事实证明,戏里的东西根本就是骗人的,故事里那些酸情的文人是瞎子,写折子戏的书生是瞎子,可老百姓却都不瞎。折腾了几日,跑了好几家镖局和商铺,愣是一家都没录上,招工的老板均是扫了我一眼就不耐烦的把我轰了出去,皆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日子过得太闲,跑到他家店里去捣乱。
我从店里出来,一摸兜,一文钱都没了。店门口有一家小笼包铺子,正值中午,刚出笼的包子香味顺着风飘悠悠的进了鼻子,勾得我心头一阵难受。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样的苦,越想越是觉得心里委屈,干脆一屁股坐在店门旁边,赖着不走。小笼包的香味一阵一阵钻进鼻子,一时间,我竟觉得特别绝望,绝望大哥这么早就定了亲,绝望小弟居然嫌弃自己的亲姐姐,绝望山庄不讲理的破规矩,没一阵泪珠子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大太阳就那么晒在身上,烧的肉皮难受,但我只顾着心里埋怨,想着哀莫大于心死,根本就没分神想要找个阴凉地方。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突然觉得不是那么晒了,我很不得体的用手抹了把脸,抬起头却看见一个男子背着手站在我面前。他的脸逆着光看不太清楚,我一阵不耐烦,心想,今天出门真是不吉利,落魄了还有人过来看热闹,不教训你一下还真以为我这灵境山庄的二当家是吃素的?想到这,我也来了气力,一下子从地上窜了起来,指着他大喝一声,“登徒子,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倒霉啊,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没想到姑娘这般处境还如此生龙活虎,看来在下替姑娘买这几个小笼包真是多虑了。”那人将背在后面的手伸出来,肉包子的香气就从他手里提的纸袋中慢慢的散出来。
我知是误会了人,赶忙摆出一副大家小姐的姿态行了一礼,道了声抱歉,便一把从他手里抢过了纸袋,“既然是替我买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将我拉到铺子里的桌子上,又着伙计叫了一份汤,“慢慢吃,看你这样子最起码饿了有两三天了吧。姑娘是哪家府里的人,看姑娘衣着鲜贵,应当来历不凡,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关你什么事!”我白了那人一眼,接着说,“那你呢,不妨告诉我名姓,等我将来有钱,必然要还你这笼包子的人情的。”
那人淡淡笑了一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姑娘不必挂在心上…”
“那怎么行!我欠了你人情是肯定要还的,别看我现在很落魄,但是我肯定是能还上的,我向你保证!”
那人不在意我要还钱的决心,岔开话题“我瞧姑娘提了包袱,应该是要去投奔什么人吧?”
我点点头,“正是,我要去一趟余杭,我和小弟约好了在那里见面。”
“余杭?”那人哈哈大笑,“巧了,咱俩看来是有缘呀,正好我也要去西湖见一位故人。瞧你这般落魄,路上没人照应肯定会吃不少苦,不如与我结伴而行可好?”
有人结伴同行当然是极好之事,看那人又是个好心肠,我自然乐意。于是我俩约定一起到余杭先找我弟弟,见到小弟之后将路上我花的钱一并还与他。
在南京又休整了一天,我二人上了路,起初可能还有些生疏,等到余杭的时候,我们已经熟络的不行。我知道了他叫袁朗德,是朝廷派到北疆作战的军官,他要拜访的故人是一位姓柳的先生,在北疆救了他的命,和他有儿女亲家的约定,还知道他在养伤期间爱上了一位将军家的小姐。我也和他讲了自己的来历和灵境山庄的种种琐事,提起自己可能以后都不能走出山庄的痛苦。他却安慰我,比武尚未开始,何以判断自己一定会输,还帮我出了很多主意,当然这些主意在我看来都没什么实用性。
到达西湖时小弟还在半路,我便又与他待了些时日,甚至还扮成了丫鬟的样子同他去柳府拜见柳先生,然而当时先生还在四海云游,仆役说尚不知归期,我二人便告了辞,此后便专心等小弟的到来,每日无聊时,我便帮他分析将军家小姐的心理,偶尔也会情景模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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