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无岸

　　夜深人静之时，孟铮依旧待在画廊，在昏暗的灯光下，画面都有些狰狞恐怖，空旷的大厅，寂静的可怕。孟铮左手夹着烟，扶着画板，不时的啜一口红酒，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右手的画笔，细心勾勒，一个灵动的少女，从无到有，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那是芙蓉的脸，却是一张生动明丽的脸，充满生机。
　　他凝望着少女，久久无法移开眼，想象着她在森林里穿梭奔跑，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山谷，飘逸的白裙沾染上了林间的枯叶，发间戴着野花，回眸浅笑，颠倒众生，凝集着山间的灵气，犹如一只小兽。
　　他的思绪本来还停留在幻想中，却被兹的一声门铃声给毁灭了，半夜的铃声，直激的心脏都要爆裂。

　　“孟铮，我刚刚求婚了，我刚刚向另一个人女人求婚了。”来人一进门就扑到在孟铮怀里。
　　来人是刘璃，似乎喝了酒，走路都走不稳，孟铮扶他倒沙发上躺下，给他倒了杯白水。
　　刘璃和苏卿瑜在交往的事情他早就听说了，但是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谈婚论嫁。
　　“孟铮，你会看不起我吗？”刘璃直拉着孟铮的手，让他回答自己。
　　刘璃是灿若星辰的骄子，此刻却黯淡颓然，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光彩，那些光芒都随井昕一起离去了。
　　孟铮拍拍他的手背，清脆的回答到，“不会。”
　　“是吗？我知道你们都希望我和苏卿瑜在一起，我爸妈，井昕爸妈，周围的人，是不是你也希望呢？”刘璃的眼睛红红的，声音哽咽着，很难过的样子。
　　“我真心祝福你。”孟铮轻轻的拭去刘璃眼角滴落的眼泪，那泪是滚烫的，灼的指尖生疼。
　　“我心里只有井昕。”刘璃捂着脸小声的抽泣，“可我现在要和别人结婚了，我再也没有资格爱她了。我再也不能爱她了。”
　　“她永远都活在我们心里，一定能理解你，真心的祝福你。”孟铮猛的灌了一口酒。
　　“要是死的人是我该多好，她肯定不会像我这么难过，因为。。。。因为。。。她从来没有爱过我，她爱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她爱的人是你，她爱你。。。。我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但是当做不知道。我真是卑鄙啊。”刘璃满眼泪痕，挣扎着想起来，孟铮按着他，柔声劝慰着，“你不卑鄙，你不卑鄙，你能给她幸福。你有资格爱她，你有资格爱她。”
　　“我背叛了她，我背叛了她。。。。。。我没资格爱她。。。我没资格爱她。。。。”
　　刘璃的哭喊声在画廊里回音阵阵，久久都没有散去。
　　当刘璃从宿醉中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躺在孟铮画廊的沙发上，桌上还放着一杯牛奶和几片吐司。
　　昨晚自己跑来孟铮这里，却全然不记得自己说过了什么，只觉得眼睛刺痛的厉害，哭过的样子。他人不在画廊，打他电话，久久也没有接通，只好留了便条，先离开了。
　　慈悯师傅病危。
　　得了父亲的授意，孟铮一大早就带着相熟的郑永冰医生去了梦溪山。
　　傍晚时分才到达山寺，孟铮急急的推开山门，迎面居然撞见了陶呈，两个人都是一脸惊讶，异口同声的喊出，“你怎么来了。”
　　山中熟悉孟铮和郑永冰的僧人早就等待多时，也顾不得他们叙旧，就急忙拉着郑永冰和孟铮进了禅房。
　　慈悯安静的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意识模糊。
　　郑永冰做完了检查，冲着孟铮他们摇了摇头。孟铮黯然的低下头，上前跪到慈悯的床前，轻唤着慈悯的名字，但是慈悯没有任何的反应。
　　突然一个陌生的中年女子，冲到床边，大声呼唤着慈悯的名字，“大师，大师，你可否告诉我，我丈夫到底怎么了吗？”陶呈急忙上前拉着她，要她冷静，孟铮这才看到这女子手臂戴着的黑纱。女子哭的激动，陶呈耐心的安慰着她。那女子哭的脱力了，陶呈拥着她离开禅房。孟铮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温柔的陶呈，心中讶异，却没有多问。
　　终于在子夜时分，慈悯呼出了最后的一口气，往生极乐。
　　孟铮和陶呈忙着准备丧事，彻夜未眠，两个人都满怀心事，但都默契着都没有多问对方。
　　晨光微曦，山寺陆续迎来了闻讯奔丧的客人，慈悯师傅德高望重，悲天悯人，信众有达官巨富，也有普通的百姓，无论身份如何，皆是悲伤遗憾，来送老师傅最后一程。
　　来者众多，但是有两个人却是很惹人眼睛。
　　一位是老者，身量不高，头发花白，长相普通，但是最特别的是，大夏天的，却穿着考究的棉衣棉鞋，贵气逼人，但是也突兀之极。
　　另一个是同老者一同来的青年，却更叫人过目难忘，只因为他生的实在俊美非凡，配着得体考究的服饰，让人难以移开眼睛。孟铮和陶呈已经是相貌出众，但是和这个青年相比，却是云泥之别。青年的身量比陶呈还要高些，生得玉树临风，气质斐然，天人之姿，任谁从他身边经过，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像是早已习惯了大家的眼光，青年目不斜视，没有丝毫的影响。
　　两个人不知道是什么关系，爷孙？大家纷纷猜测着来人的身份，但是却没有任何结果。
　　青年原本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波澜，却在见到陶呈和孟铮的时候露出惊讶的神情，但是随即就稳住了情绪。这青年认识自己？s城的富豪孟铮多多少少也认识一些，却也没有任何的由头。而陶呈的心思全在白羽身上，一点也没有觉察到外界的小风波。
　　天渐暗，喧嚣的山寺，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悼念的人来来往往，绝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去，但是那老者和青年却依旧留在山寺。
　　忙碌了一天，在安顿白羽睡去之后，孟铮终于有时间和陶呈说说话了。
　　“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你，还以为你在休假。”孟铮与陶呈并排坐在山门口，山风很清爽，两个人都很疲惫，却全然没有睡意。
　　陶呈点点头，没有否认，“我是在休假中。”
　　“很巧，你正好也在这里。没有想到你也认识慈悯师傅。”
　　陶呈这次却摇摇头，“我并不认识慈悯师傅，我是第一次见他。”
　　孟铮有些迷茫了，“那你。。。。”
　　“是白羽，我是和白羽一起来的。”陶呈站起来，月光在他的身后描出浓重的影子，“很复杂，一言难尽啊。”
　　陶呈看着月光下的山峦，不知在崇山峻岭中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那你呢，你怎么也在这里呢？”陶呈回头看着孟铮，孟铮隐没在月影中，整个人成了黑乎乎的一团，看不真切，似人似魅。
　　孟铮走出了月影，沐浴着月光，声音有些哀切，“我就出生在这座庙里，我的名字还是慈悯师傅取的。”
　　陶呈第一次听孟铮说起自己的身世，想起长辈们泄露出隐隐约约的传闻，有些心疼自己的好友。
　　看到陶呈的沉默，孟铮明白他肯定知道关于自己的传闻，“我是私生子，这在s市是公开的秘密。”
　　“你永远都是我好兄弟。”陶呈拍拍孟铮的肩膀。
　　孟铮苦涩的一笑，“或许从来都只有我在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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