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箱十二卷

　　成都，李府，吴继忠正拿着一只信鸽往李仁罕的书房走。

　　李继宏在旁边交错而过，顺口问道：“吴叔叔，这又是哪里的信鸽？”

　　吴继忠一看是他，随口便也回笑道：“原来是公子，正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泰昂达则城的卞副队长刚来密信汇报，方落雁在昨天已经被他们乱弩射死了！你总算了可以出一口恶气了。”

　　“方落雁被乱弩射死了？！”不只是李继宏，就连跟在他身后的李桂和李安都同时震惊了一下，尤其是李安，心道：“公子死了？真的吗？到底是真的还是这个吴继忠假传谣言？”

　　李继宏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再次问道：“吴叔叔，你这消息准确吗？”

　　吴继忠便将鸽子脚上的小竹筒递了过来笑道：“你要不信，自己看！咱们暗影卫还真没有人敢假报消息过！”

　　李继宏便将竹筒里的纸条倒出来一看，终于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方落雁啊，方落雁，你跟我作对了这么久，总算有今天！”

　　然后，对李桂道：“李桂，去各城门将方落雁的通缉画像都给我撤下来，就说不用通缉了，此人已经在吐蕃被达普寺的余孽给刺杀了，有些人会立刻就知道的！”

　　李桂自然知道他说的“有些人”是谁，不由也咯咯一笑道：“是，公子，我这就去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件事情传遍全京城！”

　　李继宏便满意地笑了，回头却见李安的脸色有些很是难看，不由不悦地道：“李安，听到方落雁被杀的消息，你好像有些不高兴啊？”

　　“啊？”李安连忙陪笑道：“公子误会了，我只是觉得那个方落雁武功高强，不会那么容易死吧？这不会是假消息？”

　　李继宏不屑地道：“他方落雁跟着杜若那个臭婊子学武是变得很厉害了，但是我李家的暗影卫也不是吃素的，十几个杀他一个还是没有问题的，怎么，还想着你的旧主子？”

　　“不敢！不敢！自从维州一战之后，李安就已经与他一刀两断了，他是公子的敌人，那就也是李安的敌人，他死了，李安只有高兴！”李安忙道。

　　“哼！算你会说话！”李继宏得意地笑道：“现在跟我去知味搂！”

　　“去知味搂？做什么？现在还不到饭点儿啊，公子？”李安不由惊叫道。

　　李继宏阴阴地笑了：“现在确实不是饭点儿，但是，毋宝箱得到消息后，必然会来找我，我们就在那里等她！”

　　一直跟在李桂后面的黑狐突然发现李桂在跟城门的士兵说了说了几句话之后，城门的士兵们便都纷纷将城墙上通缉方落雁的画像揭下来了。

　　黑狐大惑不解，心道：“这李桂怎么叫人把通缉方公子的画像都揭下来了呢？难道是李家跟方公子的误会已经解除了，不再通缉方公子了？”

　　黑狐带着满腹疑惑问一个从那边过来的路人道：“这位大哥请了，请问那边为什么把通缉的画像都揭下来了？怎么回事？”

　　那人满不在乎地道：“也没啥事，就是听说那人在吐蕃已经被什么达普寺的余孽刺杀身亡了，已经没有什么再通缉的必要，所以当然要揭下来了！”

　　“什么？方公子被刺杀身亡？！”黑狐脸上的血色立刻一褪到底，见城墙上方落雁的画像确实已经被揭完了，再也不敢怠慢，连忙扭头向石家走来。

　　石家，石青玉和石润霞还有慕青蓉、慕青萍同时大惊失色。

　　“什么？我二哥被人刺杀了？”石润霞首先不敢置信地道。

　　石青玉也连忙问道：“黑狐，你真的听清楚了吗？我二哥真的是死了？”

　　黑狐也焦急地道：“我听得很清楚，说是达普寺的余孽干的，现在城墙上通缉方公子的画像都拆下来了！”

　　石青玉猛然想起了什么道：“现在这件事情是不是很多人都知道了？”

　　黑狐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是啊，那个李桂在那里跟士兵说话，很多人都听到了！”

　　石青玉连忙拉起石润霞的手道：“蓉儿，麻烦你去跟我爹娘说一声这件事，我跟霞儿先去方家了！”

　　大街上，小碧正在买菜，突然听到身边两个行人说道：“方家那个被通缉的方落雁还是在吐蕃被达普寺的余孽给杀了吗？”

　　“是啊，要不是真的，这城门上贴的通缉告示都被揭下来了呢，这方家也真是的倒霉，就是两个男丁，都死了……”

　　“什么？！”小碧大惊失色，连忙跑到城门门口，果然见陈门口原先贴着方落雁的通缉告示的那个地方已经干干净净。

　　“哇——方公子？！”小碧给吓哭了，连忙掉头向家里跑来。

　　方家，方夫人和方倚璧正在做女红，小碧突然哭着回来了。

　　“哇——哇——哇——”

　　方夫人和方倚璧大是不解，方倚璧只得道：“小碧，你这是怎么了？受谁欺负了吗？”

　　小碧再次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哭道：“夫人，小姐，刚才得到消息，公子，没了！”

　　方倚璧和方夫人同时一愣，方倚璧更是被吓的一下子跳了下来厉声问道：“小碧，你胡说些什么？什么没了？谁没了？！”

　　小碧便哭道：“我……我刚出去买菜，听人说公子在吐蕃被那个叫达普寺的人的余孽给刺杀了，身上中了好多箭呢，城墙上，连通缉布告都给撤下来了呢！”

　　“雁儿……”

　　“哥哥……”

　　方夫人和方倚璧都同时感到一阵的天旋地转，一起向后栽倒了过去。

　　“夫人——小姐——”

　　小碧大哭，一时手忙脚乱，竟不知道要先扶哪个。

　　“伯母，倚璧妹子！”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石青玉和石润霞正闯了进来，见状大惊，连忙将两人扶了起来。

　　方夫人看着兄妹两人，双目流泪地道：“青玉，霞儿，这……这都是真的？”

　　石青玉也饱含着热泪，为难的点了点头。

　　方夫人终于两眼一瞪，彻底的昏厥了过去。

　　“娘——娘——”一旁的方倚璧连忙大叫道。

　　大叫声中，石奉和石夫人，慕青蓉、慕青萍、黑狐等人呼啦啦地涌了进来。

　　李家，后院儿，簪儿已经拿来了常用的物品，正在往院子里的下人们住的小屋子里搬，突然，锦儿一路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老远便叫道：“小姐，小姐！”

　　毋宝瑶正躲在窗子后看簪儿搬东西，脸上一片的愤怒，但却没有出来阻止，听到锦儿慌慌张张地尖叫，不由不悦地道：“锦儿，你慌张什么？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锦儿便尖叫道：“小姐，小姐，方公子死了，在吐蕃被人刺杀死了，城门口的通缉告示都给撤下来了！”

　　“什么？”毋宝瑶只觉得一阵的天旋地转，连忙问道：“消息可确实？”

　　锦儿慌张地道：“确实！我在城门口看见通缉的告示都已经没有了，很多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呢！”

　　毋宝瑶只觉得一口心头血就要吐出来，但还是摇摇欲坠地站稳了，也顾不上簪儿就在前面，低声道：“快，扶我回家，我要去见三妹！”

　　咣！

　　毋家，噙香楼，毋宝箱手中的一个花瓶猛地坠落下来，一瓶新菊花便在地上摔得梗断叶残。

　　毋宝箱看着面前双目红肿的菁儿，颤着声音问道：“消息已经确实了？”

　　菁儿哭着点点头：“现在成都城里很多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毋宝箱的心猛地一绞，嘴角现出血痕来，人却缓缓地蹲下身子去捡那只花瓶，碎片刺手，将她的手掌划破，血流了一手，她却不自知。

　　“小姐！”菁儿连忙蹲下身子，去阻止毋宝箱捡花瓶，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毋宝箱机械地道：“我在捡花瓶啊！”

　　菁儿便大哭道：“方公子，他已经死了！”

　　毋宝箱便失神地道：“是啊！他已经死了，只是，他死不死与我又何干？我们已经结束了！”

　　“小姐！”菁儿看着毋宝箱手上的伤痕放声大哭。

　　毋宝瑶带着锦儿慌忙地闯了进来，看着这一幕，连忙俯下身子拉住毋宝箱的手使劲地摇晃道：“三妹！三妹！”

　　毋宝箱的神智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扭头看着毋宝瑶道：“大姐，你怎么来了？”

　　毋宝瑶便道：“我这不是听说了方公子的事情，怕你有所闪失，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你嘛！”

　　毋宝箱便站了起来，故作洒脱地道：“大姐，看你说的，我会有什么闪失？他方落雁现在是死是活，与我又有什么相干？”

　　毋宝瑶狠狠地一甩袖子，厉声道：“三妹，我们是姐妹，你还用跟我说瞎话？你们虽然分了，但你告诉我，你心里，从来可曾忘记过他？！”

　　“是啊 ！我心里从来可曾忘记过他？”毋宝箱喃喃地低语道：“自从他到维州去之后，他的音容，他的笑貌，又可曾在我心里消失过？即便他已经与我决绝，可是，我这些天夜里、睡梦里，想着的也还是他呀！可是，可是，他竟然真的……真的已经死了？”

　　毋宝箱缓缓地抬起头来，满脸已经都是泪珠，痴痴地道：“大姐，你告诉我，这……这是梦吗？”

　　毋宝瑶也满脸泪花，有些哽咽，道：“三妹，你必须要经受的住这个打击，接受这个噩梦，现在的现实就是，方公子，他确实已经死了！”

　　“大姐——！”毋宝箱悲痛地大叫道，泪洒满地：“他不可能死的！昨天夜里，我还梦见过他，他说，他在吐蕃是被逼的，他会回来见我的！他会的！”

　　毋宝箱的心像被万剑一起穿过，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自己的人生也已经失去了意义，即便在信笺上跟方落雁说的那么的决绝，但在她的心底里，还是有那么一丝的侥幸与希冀的，希望这方落雁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回来与自己和好，但是，现在方落雁居然死了？死了？

　　“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毋宝箱失魂地嘲笑道，人已经不自主的朝着窗子走来。

　　“三妹！你可不要想不开啊！”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样的人，毋宝瑶心中清楚，见她精神有些恍惚，连忙一把拉住她道：“方落雁是已经死了，但是你还有我们，还有父亲，大哥和我呀！”

　　“父亲，大哥，和你？”毋宝箱终于身子一震，神智恢复过来，朝着毋宝瑶深深一礼道：“谢谢大姐，要不然，我今日要做不孝不义之女了！”

　　毋宝瑶连忙抱着她道：“好了三妹，我知道你从来都是用情专一，这个方落雁在你心中一直就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现在他死了，你也正好该新生了，你总不能想着他过一辈子！”

　　“新生？”毋宝箱抬头，看看窗外的天光，成都多雨，昨夜又是一场夜雨濯过，天地间，屋瓦间，窗台上，树上叶，茎上花，又各是一片清新的模样。

　　毋宝箱看着这一切，喃喃地道：“我会新生的，但方公子的武功那么的高，一般的刺杀绝对难伤他分毫，我要确定一件事，在这件事情里，到底有没有李继宏那个王八蛋在里面搞鬼！”

　　毋宝瑶猛地抬头，惊讶地道：“方公子是在吐蕃被刺杀的，你怎么会认为李继宏有问题？”

　　毋宝箱喃喃地道：“直觉！”

　　“直觉？！”毋宝瑶要给气疯，怒道：“三妹，方公子死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李继宏已经是副都虞候了，他爹在朝廷里的势力也越来越大，而且他对你的心思……心思我们也都知道，你就不要再去主动招惹他了吧？”

　　毋宝箱便道：“大姐，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这一次，我一定要去见他，否则，我心难安！”

　　“难安？有什么难安？”毋宝瑶气愤地道。

　　“你不需要知道！”毋宝箱却摸摸袖子里的短刀，微微地笑了，心中默默地道：“李继宏，但愿你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凡要是有一点儿，今日，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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