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箱十二卷

　　清晨，毋府，毋宝箱陪着毋宝瑶在院子里散步。

　　毋宝箱道：“大姐，每天这样来回的走走对胎儿好，只是，你确定不把这个孩子打下来？爹爹为这件事情已经多了不少的白头发了！”

　　毋宝瑶眼中一热，连忙深袖拭泪，却摇头道：“三妹，我知道是爹爹派你来劝我的，不过，你以后就不要再提此事。我问你，有方公子的消息了吗？”

　　毋宝箱也摇摇头，目缀欲泣的道：“南大哥和石青玉分别派出了人去泰昂达则城去找，但我们是外人，无法打听的很清楚，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毋宝瑶便也安慰她道：“好了，三妹，方公子生得天庭饱满，面圆耳方，不像是短寿之人，他一定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吧！”两个人便带着菁儿和锦儿漫步到水房的小院儿门口来。

　　水房中，吴妈双目浮肿，远远地听到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面色变幻了好几变幻，伸手拿起挑桶的扁担又放下，拿起又放下，如是几次，终于又狠狠的咬了咬牙，猛地挑起两桶水来便向外走去。

　　毋宝瑶和毋宝箱眼见就要路过小院儿门口，毋宝瑶听得脚步声响，抬头一望，却是吴妈挑了两桶水出来，正要转头，却猛见她面色并不如常，两眼之间还微微有些浮肿，似乎有哭过的痕迹，不由暗暗生疑，略略多了一个心眼儿，将脚步迈得更小心了起来。

　　吴妈老远便朝两人打招呼：“大小姐，三小姐！”

　　毋宝箱并没有察觉，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毋宝瑶却越发的小心了，并未做声，只是眼角的余光微不可察的注意到吴妈身上来。

　　吴妈一开始走的还没有什么不正常，但就在快要与毋宝瑶交错而过的时候，突然似乎是脚下一拗，一声惊叫，整个人连水桶带扁担一起向毋宝瑶的肚子砸了过来。

　　“啊呀——”旁边的毋宝箱和后面的菁儿、锦儿都面色大变，救援已经是来不及，不由齐齐惊呼。

　　就见毋宝瑶似乎有所准备一般，身子幅度不大但却轻巧的一扭，整个人已经脱离了吴妈栽倒的范围，脸色发白的站在了一边。

　　菁儿连忙跑了过来一边扶起吴妈一边心惊胆战的怒骂道：“吴妈，你真是想死啊！你这是怎么了？挑这么多水滑倒，你要是砸到大小姐可这么办？”

　　吴妈心中既然失望又庆幸，心中一时说不出来的慌乱，又哪里敢抬头看众人，只手忙脚乱的收拾水桶好扁担赔礼道：“对不起！对不起！大小姐，二小姐，我老了，刚才一不小心差点儿滑倒，两位小姐恕罪，恕罪！”

　　“吴妈，你还真得小心些！年纪大了，就要不要挑这么多水，叫小丫头子们多帮帮你，你这样不行的，就是伤不到别人，把自己弄伤了怎么办？”毋宝箱惊魂甫定，连忙来到毋宝瑶身边，一边看着她发白的脸颊，一边伸出双手搀扶着她的胳膊数落着吴妈道。

　　“是是是！是是是！谢三小姐挂念，谢三小姐挂念！”吴妈心中更是内疚，目光散乱，慌乱的提着撒完水的水桶和扁担就想走。

　　脸色发白的毋宝瑶看着越来越手足无措的吴妈，再看看自己被凉水泼湿的半片衣裙，像突然被惊醒了一样朝着吴妈破口大骂：“吴妈！你也是老人了，你是怎么做事的？我的裙子都让你泼湿了！你存心的是不是？既然老了，就不用做事了，从今天起，你就给我滚出毋家，我毋家有的是钱，什么样儿的仆妇找不到？你给我滚！”

　　此话一出，不止毋宝箱目瞪口呆，就连旁边的菁儿和锦儿也一起傻了眼儿。

　　吴妈更是给骂的不知道东南西北，连忙叫道：“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

　　毋宝箱也连忙在旁边劝道：“大姐，她真不是故意的，以前她做事也没有这么冒失，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你就饶她一回？”

　　毋宝瑶却凤目一立，不依不饶的暴叫道：“不行！我今天就是看她不顺眼！看见她就来气！来人！给我打她二十大板，拖出去！”

　　“大姐……？”毋宝箱忙劝道。

　　菁儿和锦儿也连忙过来道：“大小姐，吴妈也知道做错了，你饶了她吧！”

　　毋宝瑶气的脸色铁青，恶毒的看着两人道：“你们也反了吗？是你们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这个家里谁我说了算还是你们说了算？！”说着，气的直哆嗦。

　　毋宝箱眼见不好，见毋宝瑶原先的臭脾气又犯了，怕再劝下去反倒惊动了她的胎气，连忙跟被毋宝瑶喊过来的几个家丁使个眼色。

　　几个家丁没有办法，只得拿着棍杖将吴妈拖起来往外走。

　　吴妈还不愿意走，被压着哭叫道：“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毋宝箱看着毋宝瑶的神色很是复杂，菁儿和锦儿则充满了敬畏，心中暗暗的想道：“听说女人在怀孕的时候脾气会很暴躁，一点就着。正常的大小姐本就不好惹，这怀了孕的大小姐那就是一个大大的爆竹，谁蹭着炸谁，以后我们得小心点儿！”

　　三人心中各有心事，毋宝瑶却看着被强拖出去吴妈心中暗暗的叹息道：“吴妈，我今天从见你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你一定是被人胁迫了来对付我腹中的孩儿的，我不能帮你什么，但我假装发脾气，打你二十大板，赶出毋府，这样一来，那些人也就对你无计可施了吧？我不能帮你更多，但也但愿你能想明白，莫要恨我！”想着，却对毋宝箱道：“三妹，我有些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了，你自己忙你的去吧！”说着，带着锦儿往自己的翰墨楼上走来。

　　“哎哎！”毋宝箱心中很是纷乱，总觉得今天吴妈和毋宝瑶的行为都很不正常，无心的答应了两句，却在那里怔怔出神，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菁儿见毋宝瑶已经回到翰墨楼上去了，自家小姐还在那里失魂落魄的不知道想些什么，不由问道：“小姐，你在想什么？”

　　毋宝箱站在那里越想越不对，看着地上的水渍，突然灵光一闪问道：“菁儿，吴妈只负责向各房供应开水，平时从不挑凉水的，今天她挑两桶凉水出来做什么？”

　　菁儿也被她一问，下意识的问道“是啊，她挑凉水做什么？”

　　毋宝箱再想想两人的对话、神态、再想想毋宝瑶的脸色，与打吴妈大板赶她出府时的决绝，张狂中却带了一丝与以往不同的东西。

　　怜悯？

　　不错！那就是怜悯！

　　大姐在打吴妈的时候居然还会有怜悯？她为什么会有怜悯？这个表情以前是绝对不会在大姐脸上出现的，她为什么会对吴妈表现出怜悯？

　　毋宝箱百思不得其解，刚才发生过的事情从新细细的从心头慢慢地划过，吴妈的神不守舍，吴妈的不小心滑倒，吴妈的慌乱，吴妈的手足无措，大姐一开始看吴妈眼中的悲凉，萧瑟，最后的决绝，而最重要的是吴妈倒下时扁担对着的方向，对的，这个方向？！

　　毋宝箱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突然变的雪白雪白，随即怒火冲天，一掀裙子，愤怒地朝着毋宝瑶的翰墨楼便冲了上去。

　　“哎——小姐，小姐——”菁儿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的失态，连忙跟了上去。

　　翰墨楼，毋宝瑶刚刚在床上坐定，毋宝箱便愤愤的闯了进来，怒道：“大姐？！”

　　毋宝瑶看着她：“怎么了？”

　　毋宝箱便气急败坏的道：“那个吴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毋宝瑶便装作自己以前没心没肺的样子拿了一只果子在嘴里咬着道：“没什么事啊，就是看她不顺眼而已！”

　　“大姐！你还骗我？！你说！她今天是不是冲着你肚子里的孩子来的？”毋宝箱悲愤的道。

　　毋宝瑶听了，连忙站起来捂住毋宝箱的嘴巴朝楼下看看，见菁儿和锦儿并没有跟上来，这才放开毋宝箱道：“三妹，你小声些，要是叫别人听到，吴妈以后还怎么做人？”

　　毋宝箱气的都要哭了，朝着毋宝瑶大骂道：“她还做人？她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你还放她离开？你应该直接把她送官的！”

　　毋宝瑶却缓缓地苦笑道：“三妹，你没有看到她眼睛的浮肿吗？她肯定也是被逼的！我毋宝瑶以前没做过几件好事，这次偶尔做一件，也算是为自己积德了吧！”

　　“可是……”毋宝箱还想再说，但毋宝瑶打断了她：“三妹，我都不计较了，你还计较什么？还想我再变回以前那个自私、刻薄、薄凉的人吗？”

　　毋宝箱胸口起伏了几个起伏方又脸色铁青的道：“是那个人威胁吴妈的吧？”

　　毋宝瑶苦笑着点点头道：“除了他，还会有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我毕竟，也是中丞府的大小姐！”

　　“姐！我们做了吧！”毋宝箱真挚的道。

　　毋宝瑶却温柔的拉起了她的手，熙和地道：“三妹，这个孩子是我的，我不会做掉，等你有了孩子，你就会感受到他在你肚子里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了，你会感到胸口疼痛，会嗜睡，会经常乏力、恶心，会感觉到肚子中有个东西在慢慢的发芽，生长……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即便不嫁给李继宏，我也会把他生下来，我不会让他还没有出来看到这个世界就懵懂的死去，因为，我以前做过孽，我不会再杀生，更何况，他是我的孩子……”毋宝瑶说着，说着，又想起了毋宝晴的事情，脸上流下了晶莹的泪珠，但泪花里，眸子里，却绽开了幸福的笑容，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毋宝箱看着毋宝瑶那凄绝的眼神，越发的觉得自己开始看不懂自己这个姐姐了，但还是担心的道：“大姐，你别胡说，你做过什么孽？再说了，你不嫁给李继宏，怎么生下这个孩子啊？他没有名分啊？

　　毋宝瑶便哭着笑道：“那天在大街上我不是说过了吗？他要真不娶我我就真的去堵他家大门，这不就有名分了吗？”

　　“大姐，你还真的要这么干啊？”毋宝箱不能置信的道。

　　“是啊！我这不这么做，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吗？”毋宝瑶哭着对毋宝箱道。

　　毋宝箱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闭口，却还是道：“大姐，他现在跟你是对上了，现在他威胁吴妈来对付你，就是不想你能进李家，此事不成，只怕他还会想别的法子来对付你啊！”

　　毋宝瑶苦笑道：“吴妈已经被我赶走，锦儿一般不出府里，只要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他又能奈我何？”

　　毋宝箱想想也是，只得无奈的下楼。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