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相护

　　郑戌和公良钰虽然是步行，但是他们身后不远处始终跟着一辆马车，马车很普通，甚至不如宋芮芫和徐长歌的马车华丽。

　　郑戌同意送徐长歌回府，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缓缓而行。

　　那几个一直在公良钰身边做百姓打扮的人加快脚步，依然护在马车旁边。

　　徐长歌上车后，依旧含着笑，对宋芮芫笑道：“妹妹，刚刚可吓死我了。回去千万不要跟姑母说。”

　　宋芮芫甜甜的笑，好像刚才在众人面前污她清白的不是徐长歌，“我自然不会说，可是两位妈妈未必会隐瞒啊。”

　　“这可如何是好？”徐长歌的声音里并没有慌乱，反而有喜意。

　　宋芮芫心想，你是巴不得全府都知道这件事吧？好让大家都清楚，郑戌公子亲自送了你回来。

　　缘分是这样来的吗？

　　她对徐长歌的打算没有任何兴趣，她现在想着回去，让红枣好好地去问问与竹芯翻脸的那个丫鬟。

　　到了家门前，郑戌让人递上帖子。把人家的女眷送回来，总要招呼一声的。

　　宋芮芫心中有事，向两人轻轻一福，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进门去了。徐长歌有心多待，见宋芮芫干净利索地进去了，心中略微不喜，踏前几步，对郑戌说道：“妹妹娇生惯养，很少与人接触，难免失礼。还请两位见谅。”

　　郑戌还好，公良钰却突然道：“矜持可贵。”

　　宋芮芫脸色瞬间红起来，好在她低下头掩饰住了。对这个郑戌的朋友有些怨怼。

　　很快，宋府长公子宋宗乐快步迎了出来。

　　宋芮芫忙道：“既然宗乐表哥来了，那我就回去了。”大方的心里，耳边、脸颊依旧有淡淡的红色，倒是显得娇羞可爱。

　　郑戌含笑点头，称好。

　　丫鬟婆子都跟着宋芮芫进门去。等走远一些，徐长歌那含羞带怯的脸立即垮下来，对丫鬟平翠使了个眼色。

　　平翠立即会意，从袖中取出两个荷包，分别悄悄地递给两个婆子。

　　徐家富有，徐长歌来京城家中给了不少钱，光银票就有三百来张，额数都不算小。

　　两个婆子入手不用掂量，就知道银子不轻，少说也有二两银子，心中大喜，连连告谢，称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徐长歌心中一动，在两个婆子的耳边低语两句。两个婆子略一犹豫，都答应下来。

　　宋芮芫还没回到自己院子，就让红枣去了，由竹枝陪着回去，刚坐了一会儿，一杯茶的功夫都不到，红枣就回来了，脸色不大好看。

　　她以为红枣又被赶出来了，把竹枝支了出去，却听红枣神色有些慌张，“小姐，那个泼妇找不着了。”

　　宋芮芫手里的茶杯险些摔落，“怎么会找不着了？府中也就这么大。”

　　“听住在隔壁的小丫鬟说，她被主子带过去问话，然后就没回来，东西也是被人替她收拾的。说是家里出了事，要赶紧回去。”

　　“她家在哪？”

　　“不近，三十多里地。”红枣是打听过这些的。

　　虽然说这条线索断了，可是宋芮芫越发肯定这件事和府上的主子有关，怕是真的和哪个少爷扯上了。

　　可是，少爷看上了丫鬟，纳了做妾，或者要过来做个通房丫头也可以，为什么要杀了？

　　宋芮芫觉得头疼，一看红枣脸色有些发白。

　　“六小姐，还查吗？”红枣开始害怕了，“奴婢没有老家可回，要是被……怕是要把奴婢卖了的！”

　　“不用担心。”宋芮芫摆摆手，无力安慰。她现在深深地感觉到自己从一家之主变为庶出女子的悲哀。手中没有权力，万事都不好做。

　　窗子开着，窗外梨树迎着春风，一片梨花花瓣摇摇摆摆，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了书案上，桌上的笔墨纸砚都生动了起来。

　　“你出去玩吧，多和人说说话，顺便把竹芯值夜的时候说梦话这件事也说给人听，就说是我对你说的。”宋芮芫站起来，将白色花瓣放在手心，淡淡地说。

　　红枣瞪大了眼睛，“六小姐！”

　　“你只说，我跟你提过一句，竹芯说梦话。别的一概没有。放心吧，牵扯不到你。”

　　红枣皱起了眉，“六小姐，奴婢有一件事不明白。”

　　“你说。”

　　“虽说竹芯是您房里的人，可是这件事跟您没有什么关系，您为什么要查到底？现在，您竟然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是为了竹芯？她不信。

　　红枣本没有多想，谁人没有好奇心？六小姐可能只是觉得好奇，所以才吩咐她做这些事情，可是现在这件事分明成为了禁止。她虽然喜欢交际攀谈，可是却知道府上什么事可以说，什么事万万不能碰触。

　　就像她之前和小丫鬟嚼舌头，说起竹芯投井，府上虽然让大家封口，可是到底是公开的秘密，说两嘴顶多被训斥两句，要不是当时六小姐拿这件事做文章，她不觉得自己会被严惩。

　　可是，现在的事情不同了。

　　而且，说到底，六小姐只是比她们这些下人好一点，在府中的地位堪忧。

　　宋芮芫暗叹一声。

　　红枣说这些话明显是好心，也有劝解的意思在里面，看来这个丫头不是傻愣、粗线条的，也算是衷心。可是她没办法不管不问！

　　“我有我的道理，你尽管去做就是了。”

　　掌灯时分，各院都挂上了灯笼，今夜月牙弯弯、月光朦胧，夜显得有些深，灯显得有些锐。

　　宋芮芫坐在书案前练字，那朵白色花瓣被宋芮芫放在了砚台墨汁上，花瓣中间一滴墨汁，犹如露水般荡来荡去，却无法将花瓣染黑，只是留下一点湿湿的痕迹。

　　竹枝在外面吩咐人烧水，红枣走进来，压低了声音，“小姐，奴婢跟厨房负责采买的吕婆子说了，她男人是府上的马副管事。”

　　宋芮芫笔下不停，“我知道了。”

　　红枣又道：“小姐，奴婢听说了一件事，您听了可不要动怒。”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尤其是今日，红枣再不敢小看自己的主子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份果断和才智不是一般的。而且，越是看不透，越是尊敬。

　　红枣觉得，主子聪明，将来的前程就不会太差。所以，她现在做事很尽心尽力。

　　“府上都在议论，说您和徐家小姐出门，遇到歹徒，您被歹徒近了身。”

　　宋芮芫手一顿，纸上这一点便过分浓郁厚重了。

　　不用想，也知道谁在作乱。

　　“不必管。”宋芮芫说。

　　红枣没有出去，站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小姐，奴婢从来没有被哪个主子看中过，跟了您才觉得自己有用，自己的缺点倒是成了优点。奴婢很感激。”她顿了一下，见宋芮芫没有阻止，“府上的很多事、很多话，是十分容易传到外面的。”

　　对宋芮芫的名誉影响很大，婚姻大事，事关女子一生，并非儿戏。

　　宋芮芫当然知道这些，可是她还没有想过出嫁的事情。

　　“我心里有数，你去休息吧。”

　　次日一早，她去给徐氏请安，徐长歌正好也在。

　　徐氏本来正和徐长歌说笑，见她进来，笑容便没了。

　　“本以为你长大了，懂些事了，没想到行事还是没有分寸。”待她坐下，徐氏便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宋芮芫知道徐氏为什么发难。昨夜她便知道了，今日也不显得慌乱。一定是那两个婆子在向徐氏禀报的时候，把这件事说了。

　　相比自己而言，徐氏一定更信赖那两个婆子。

　　宋芮芫低下了头，用软软的声音道：“事出紧急，当时一片混乱，我正好站在姐姐右手边，见那歹人两只手就要推倒长歌姐姐，所以来不及多想，拼命推了那歹人一把。那歹人这才踉跄地跑走。他本就是要冲过去，并未作停留。”

　　宋芮芫感觉有两道目光朝自己扫来，她抬起头，正好看见徐长歌怨毒的目光一闪而逝，徐氏则是有些惊讶，目光温柔了一些。

　　这话，徐长歌没法反驳。都说了当时一片混乱。她若说宋芮芫没帮自己，不管是不是实话，都会显得她刻薄。

　　“你没事吧？”徐氏抓住徐长歌的手。

　　“我没事。”徐长歌轻轻一笑，“只是吓了一跳，多亏郑公子当时在场。”

　　徐氏长叹一声，“算了，出了这样的事，谁也无法预料。好在你们两个都没有大碍。”

　　虽然宋芮芫和两个婆子的说法有些出入，可是徐氏觉得宋芮芫不会对她说谎，应该是说得都是实情，不过一个细致、一个简略罢了。

　　宋芮芫站了起来，给徐氏行礼，“母亲，虽然女儿只是推了那歹人一把，可是说出去未免对女儿的闺誉不利，甚至还会影响长歌姐姐和家中其他姐妹，希望母亲为女儿……”

　　“放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徐氏点头，似乎深以为然。

　　宋芮芫心中安定，知道徐氏会把流言压下去的。不为自己，也会为徐长歌，甚至为了不让大房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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