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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辞
第六章裸辞
乔乔一听李晋州的口吻，就知道不是好事。
李晋州说让她回家准备一下，这意思就是让她回家去换洗收拾一下，这个起码40个小时的连轴加班期间，将会连放她回家去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
虽然公司里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加班的缘故，甚至备有洗澡间、衣帽间，但总归是不如家里。
挂了电话，乔乔把家里的备用钥匙拿给外公外婆，说自己要回去加班，晚上都不回来了。
外婆拿着钥匙皱眉叹气道：“换个工作吧乔乔，这动不动通宵熬夜，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了。”
“好啦好啦，我自己知道的。”乔乔抱抱外公外婆，“我争取周二早上能结束的话，送你们去机场。”
车钥匙也仍放在陆泽手里，拜托他继续带着老人家游园，乔乔拦了辆出租车离开了。
乔乔收拾的速度很快，一个半小时左右就到了办公室。
趁着还有时间，电梯停下，她先去了十七层的常规工作区域拿自己的东西。
然而乔乔刷卡进办公区域时，前台的小美女用眼神无声地跟她打了个招呼，举起手里的马克杯，指了指茶水间。
前台小美女和乔乔的关系不错，因为她觉得乔乔不像公司里某些趾高气扬的天之骄子一样用鼻孔看人，瞧不起前台和保安。
乔乔每次出差总带些当地的礼物回来分发，每次有事也都认真礼貌地看着眼睛说谢谢，而不是一脸理所当然地使唤前台。
所以有些办公室小动向小八卦，前台妹妹总是记得及时和乔乔分享，毕竟乔乔经常出差不在办公室里。
正好还有时间，乔乔也想冲杯咖啡再过去，于是和她一起去了办公室里诸多传言的“神圣起源地”--茶水间。
“听说，要有人被……”低声说话的小美女抬手划过脖颈，轻轻做了个斩首的姿势。
乔乔微微皱眉，正式裁员了吗？
小美女轻轻摇头，竖起一根食指。
前台妹妹今天中午过来接班的，正好遇上有人来十七层，把周哲的座位搬空了，所有的东西和资料全部装箱，包括私人物品，他办公室里的台式电脑也搬去了十八层的会议室。
“只裁一个？”乔乔奇怪问道。
周哲就是那个社招跳槽过来，还没过试用期的同事。
小美女耸耸肩，她就看到了这么多。
乔乔沉默不语，李晋州让她去的就是十八层的会议室。
公司里不少人都是笔记本加上台式机双电脑配置的，大周末的周哲不在公司，却把周哲座位的台式机搬去了会议室……
可是叫她去干吗呢？
收拾好电脑和东西，乔乔去了十八层的A301会议室，进门一眼扫过，她便看见了包括李晋州在内的几名公司高层，HR和IT，以及合规监管部的人……
她再抬头一扫，这是带录音和监控的会议室。
乔乔顿时脸色凝重起来，什么事情扯上合规监管部都很麻烦。
公司里的会议室也有讲究，夹在两层门禁中间区域的会议室，多半是用来与客户开一般会议的。
办公区域的会议室则大多是内部会议。
而这些内部带录音监控的会议室，那就是保密信息或者需要监控留底的会议。
等到和乔乔一起升VP的那个中英文夹杂海归硕Kevin踩着两小时的点冲进会议室之后，HR副总监便站起来关上门，拿出一个小的保险箱出来，说道：“大家把私人手机关机放进来吧。”
等到手机收缴完毕，李晋州沉声说道：“合规监管部发现周哲触犯了保密信息条例，现在他参与的项目里，美股上市的生物医药和高科技企业，乔乔你比较熟悉，你跟进。Kevin，你接手港股项目和可转债项目。”
“你们两个把他从进公司以来所有经手的项目和资料全部梳理一遍。”
“IT把周哲的□□权限断掉，服务器上的邮件记录全部下载备份，台式机里的资料你等会儿复制给乔乔和Kevin。”
“人力负责检查入职签订合同里的相关条款，准备解聘和起诉。合规准备监管机构上报材料，还有从业人员黑名单。”
乔乔和Kevin互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惊讶。
同时乔乔心中一沉，短时间内接手跟进别人的项目是很麻烦的，还要翻阅他入职以来的所有资料，手机还被收缴了。
她估计自己是赶不回去送机了，但是目前也没办法联系家里人。
会议室里的气氛沉闷紧张而严肃，大家马上开始投入工作，一连十几个小时，连咖啡和外卖都是保安送进来的。
直到第二天早晨上班，周哲刷卡却进不来办公区。
他本心中一惊，以为自己也是遭遇了裁员，结果就被保安直接请进监控会议室，并收缴了他办公包里的笔记本电脑。
李晋州和几名高层带着合规和HR过去周哲所在的会议室谈话，只留下乔乔、Kevin和IT在这边处理刚刚收缴过来的周哲笔记本电脑中的数据。
看着老板们出去了，Kevin忍不住压低声音和乔乔抱怨着：“Fuck，周哲疯了吗？Chinese Wall这种policy他以为是开玩笑吗？就为了泄露信息那点钱，他把自己的职业生涯都毁了他知道吗！”
熬夜到身心俱疲的乔乔捏捏鼻梁，又灌了一口咖啡，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他经济压力大吧。”
她抬眼扫扫录音和监控，示意Kevin少说两句。
然而Kevin抱怨的不只是这一点，他和乔乔都是刚升职，本来马上要开始带队项目，结果没升职的周哲这事儿横插出来，少说要耽误他们两个人一两个月的时间去跟进解决。
明明升了头衔却还是要干低一级的活儿，还是给人擦屁股，疯狂熬夜加班，谁没点怨气？
约莫两个多小时之后，面容憔悴神色萎靡的周哲，抱着装着他私人物品的纸箱子，黯然离开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写字楼。
站在会议室落地窗边的乔乔，最后目送了一程他失落的背影。
她想起周哲时常说睁眼就是房贷车贷，想起他说两个孩子的开销多么大，想起他说两个儿子学费学区房的压力，想起他说太太全职且双方家境不好都需要补贴。
然而没有拿到那一纸升职书，战战兢兢害怕被裁员的经济压力，最终还是压垮了他，让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同情他？”李晋州站到乔乔身边，看到了她眼中那一丝复杂的情绪。
乔乔微微摇摇头，这种情绪在工作中没有必要，而且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他就要负责，何况这世上活得比他更艰难的人多得是。
李晋州冲乔乔赞许地颔首。
然而这一加班，就是整整53个小时没睡觉，53个小时。
这还没完，后天乔乔就要飞美国出差继续跟进接手的项目。
已经困得不行的乔乔拿到自己的私人手机时，里面大概有60多条短信提醒关机期间的未接电话，多数都是外公外婆打来的。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外公外婆应该已经睡下了，她得等明天早上再回电话。
沉默疲惫的乔乔顺着接收时间清理，翻完了通知短信之后，翻到了一条来自陆泽的短信。
“车已还。你的外公外婆均已安全送返A市。开机请回他们电话。”
乔乔没加过陆泽别的联系方式，赶紧编辑短信回复：“谢谢，实在不好意思，开会期间没法接电话，辛苦你也麻烦你了。”
陆泽回复的速度倒是很快：“嗯”
乔乔看着那个“嗯”字，忍不住笑了笑。
陆泽虽然话少，但是为人还是挺体贴周到的。外公外婆别提智能手机了，连短信都不会发，对方还能记得短信来提醒自己。
同样加班了53个小时的李晋州拍拍乔乔的椅背，说道：“赶紧回去休息吧，后天还要长途飞行出差。”
然而乔乔略一停顿，终于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低声问道：“头儿，我能和你谈谈吗？”
李晋州略带诧异地看着乔乔凝重的样子，同意了。
“去十七层我办公室吧。”
走进李晋州的落地窗独立办公室，带上门，面对面地坐下，乔乔深深呼吸平复一下，郑重说道：“头儿，我想辞职。”
闻言李晋州却没有立刻回话，但是他习惯性地拿起自己的钢笔轻轻敲击桌面。
沉吟良久，他问道：“去哪儿？私募？对冲？商行？还是去实业？”
乔乔摇头，回道：“没有下家。我就是觉得太累了，想休息几个月。所以我会忙完周哲手上这些项目，收尾收干净再离开，交接都会做好的。”
理论上按照合同，她只需要提前30天告知，就可以离职了。
但是李晋州对她一直挺好，她也不想在离职的最后关头再撂挑子。
听到乔乔说没有下家，李晋州却皱眉了，严肃道：“你不会是想玩那些什么间隔年，裸辞出去看世界吧？”
“现在虽然市场低迷，但是你在职业生涯中经历这种衰退期的经济环境，经历行业完整的周期，是非常宝贵的经验。”
“裁员有我在，也不会裁到你头上。没有下家就辞职，对你下一份工作来说很不利。”
乔乔很感激上司的这些考虑，然而她确实决心已定。
因为她不想再这么消耗自己的身体健康了。
听乔乔提到这个原因，李晋州也沉默了。
他站起来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旁，俯瞰着下面的夜景思考，又踱步良久，扯扯自己的领带，最终开口，却提出了让乔乔没想到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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