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看见他，著绛红色灯芯绒休闲西服和米色长裤，插了手在裤兜里，闲闲地看过来。不曾谋过面，隔了熙攘的人头，她也仍知是他。不由心生了恍惚：果真便又来了么？
许多次，他打电话来，说，来吧，再来看看，我们这里变化可大了。她总是说不。她轻轻咳着说，身体不似从前，不来了。心里却想，那个地方，早就落了尘加了锁，一甲子的光阴，又如何回得去。他寄了报纸来，上面有他的摄影作品，取名为变与不变。她戴上眼镜细细地看，白垣青砖，斑驳的墙头，一径光滑如斯的青石路弯曲远去，一个女人背对着镜头搬铺子的木板门，仿佛是若干年前。只是多了他，西装革履，立于一侧无声地笑。他说，祖母，回来看看吧，石头街马上就要拆迁了。他沿用了老式的叫法。她这样一个旧式的人，心底便无端柔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