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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林龙与水莲的婚期定在两个月之后,因时间有些仓促,故而一切从简,只请了林龙在朝中交好的几个同僚,还有他的手下及家眷,然后便是穆府一干人等。皇上皇后知晓此事后,均有些诧异他如何会娶一个村姑做将军夫人,林龙解释道:“是家姐看中的姑娘。”这样一说,倒也没什么可再讶异的,谁都知道林龙的姐姐卖身养活弟弟的事,姐姐的话自然要听从,皇上对这种无利害关系的联姻更是乐见其成,皇后亲自挑选了一对嵌玉石祖母绿手镯令人送到了将军府中当作新婚贺礼,以示皇恩浩荡。
林龙长得虽不是什么玉面郎君,但却有一身魁梧的身材,端正的五官。京中有女儿待字闺中的官夫人早就瞧上了他,私下偷偷的问及他家中的情形,后听说只有一个姐姐早已出嫁,各夫人简直得了宝贝似的,这种死了爹死了娘,进府就可以当一手遮天的正牌夫人的夫家,简直就没地方找,况且人家还是个大将军。众夫人因碍于新皇才登基一个多月,又见那林将军日日事务繁忙,故而也不甚着急,没想到就这么一错眼的功夫,大家等着纳为己用的将军大人,突然之间就要成亲了,还娶了个什么背影也没有的商人之女,众人不禁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穆鸿事后也寻了机会,捡了些不重要的环节将水莲在寺庙的遭遇说给金花听,在此事上,他同林龙均默契的避开了赵妁那一段,林龙多少还是存了私心,无论如何,他也不希望赵妁臭名昭著。穆鸿却是根本连提都不愿意再提及此人,更何况提那种下作的行径只会污了金花的耳朵。
金花知晓后,又悲又喜,悲的是水莲若是没有替自己走那一趟,也不至于遭那样的罪,喜的是,好在柳暗花明,林将军又是个难得有担心的男子,水莲嫁给他定然会幸福。一向不太注重装扮的金花,特地让人去金铺打了一套金灿灿的头面,按的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和赤金成色,比那日公主头上那套还来得精致贵重,又另外做了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送到仇万福家给水莲作嫁妆,这也算是投其所好。
日子选的虽然有些匆忙,好在穆鸿在邺城的铺子各行都有,加上他心中总觉得欠了水莲一回,毕竟她这是替了金花挡去了一灾,于是便调动自己的人手,不到一个月便将那些嫁妆准备妥当,也不大收仇万福的银钱,只说是金花的一片心意。
不得不说的一件事,便是在婚期将至前夕,水莲被诊出了喜脉,这个消息无疑是喜上加喜,仇万福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到将军府和穆府,于是,本是一桩不尽人意的婚事,走到如今,却是让几家之间处处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林龙一下子得了丈夫与父亲的双重身份,喜得他拿了祖宗的牌位叩了好几个响头,他这下终于彻底抛开了心中那段过往,而水莲亦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淡了内心的那一丝遗憾,因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原本不相爱的两个人,倒是心贴心的走到了一起,成了一对心满意足的夫妻。
所谓,暗室欺心,神目如电。公主殿下如此一番精心策划,不但害人不成,反倒将本属于自己的男人平白送给了别人,等她知晓此事时,已是林龙与水莲成亲后的第五日。并非她耳目闭塞,而是承泽殿众宫女因惧怕公主的乖戾脾气,不敢私下闲言碎语。那日还是路雁远远的见到林龙从御书房出来,她心中有些恼怒这个林龙屡次回绝公主的传召,好不容易给她撞见一回,欲要上前拦住他,不料却听到那站在御书房门外的秦公公道:“林将军,您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咱家祝您和夫人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林龙哈哈笑道:“公公这番话甚是中听!谢公公吉言!”说罢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秦公公,转身踏步离开。
路雁闻言大吃一惊,早已忘了要拦下林龙,定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忙疾步走到秦公公面前,笑问道:“秦公公,你方才和林将军说的什么夫妻恩爱,早生贵子的?”
秦公公惊讶道:“路雁姑娘不知道?林将军数日前成亲,这不,才得了几日的假,今儿又被皇上给召了回来。”
路雁忙问道:“娶的是哪家的小姐?”
秦公公呵呵笑道:“说起这事儿,也算是一桩美谈,那将军夫人,只不过是商户之女,听闻,还是穆夫人的亲戚,因将军在皇家寺庙救了她一回,过后便上门去答谢救命之恩,一来二往的,将军的姐姐便看上了她,请了媒人上门提亲,将她娶了进来。”
路雁这一惊非同小可,匆忙向那秦公公告辞,赶回了承泽殿。她这一路上心里着实有些忐忑不安,公主的事,她最是清楚,要说林龙这人,公主虽是看不上,但毕竟让他私下摸也摸了,亲也亲了,公主自己是不知道,路雁却在旁边瞧得清清楚楚,公主早在心里将林龙当作自己的人了,谁想这林龙竟一声不响的成了亲,娶的还是那个公主嘴里的“阿猫阿狗”,这不是往公主脸上甩耳光么!
可再怎么怕被公主知道,路雁毕竟是赵妁的心腹,这等大事,她若是不敢说,还会有谁去说?于是路雁回到承泽雁,找了个借口,将殿内的宫女全数赶了出去,才走到赵妁面前,吞吞吐吐道:“公主,奴婢方才见到林将军了。”
赵妁道:“哦?哼,你去将他叫来,本宫倒要看看他公事繁忙到何种程度!”赵妁这段时间心情糟透了,因着公主的身份不能随意出宫,林龙又不似从前在汉中那样随叫随到,她与穆鸿的事情,拖到现在,只怕希望渺茫。
路雁忙道:“公主误会了,奴婢见到将军时,他正出了宫门。”
赵妁皱眉道:“你没拦住他?”又见路雁面露难色,奇道:“怎么?”
路雁咬唇垂眸半晌,方道:“公主还记得那个水莲姑娘么?”
赵妁气道:“提她作甚?若是再让我见到她,定要她生不如死!”
路雁想了想,跪了下来,道:“公主,奴婢有一事禀告,望公主切莫动怒!”
赵妁有些惊讶,问道:“何事?”
路雁咬牙道:“方才奴婢远远见到将军时,听到御书房的秦公公跟他道贺,说是……说是将军与那仇水莲已成亲数日……”
赵妁一掌拍在案几上,从背椅上跳了起来,嘴里喝道:“你胡说什么!”
路雁低头跪着,身子伏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赵妁上前一把将她拽起,道:“你给本宫说清楚,谁和谁成亲了?”
路雁急道:“公主请听奴婢说,是将军的姐姐看上了仇水莲,与将军无关!”
赵妁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的是那个鹤山村的仇水莲?她嫁给了林龙?!”
路雁点头道:“公主,您先别急,这事儿一定是那水莲搞的鬼,她连公子都敢觊觎,更何况将军呢,是了,上次在寺庙她定然也是假装昏迷,故意引了将军去救她……”
赵妁只觉得脑门“轰”的一声,一种完全被冲击到的悚然感瞬间传遍她的身体,引得她身上的毛孔紧绷了起来,她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那个跪在她面前给她添脚趾头都愿意的男人,竟然娶了别人!他竟敢拿一个村姑来顶替她,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路雁只顾在旁边不断的解释,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张着嘴巴看着赵妁,喃喃道:“莫非,上回与水莲交欢的是将军?”
这一句无凭无据的推理,更加刺激了她,她指着路雁,哆嗦着唇,道:“不可能,那日他明明说他不认识她的。”
路雁思路慢慢的清楚了起来,摇头道:“不对,将军去过扬州,那仇水莲同他一路进京,如何会不识得?再者,那日厢房的门是关着的,将军若真只是救了她,为何要关着房门?况且,事后他为何要向皇后自荐送仇水莲回去?如今想来,他似乎热心过头了。”
赵妁脸色苍白,似有一阵似烟似雾的东西在她胸口流窜,那是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陌生感,那东西正一点一点的将她永远高高在上的骄傲,用无形的力量慢慢的吞噬,然后讥笑着掏空她的灵魂,让她整个人虚脱无力,痛楚在此时才开始往全身蔓延,令她无可适从。
林龙将她捧在云端上,又用一种何其残忍的手段将她跌入深谷,纵然她是公主,也无法再用自信去支撑这样的刺激。
若是以前,她或许还会查个清楚再作打算,可她为自己谋算已久的婚姻,眼看是不成了,或许其实也没有像她自己想的那般爱穆鸿,那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认定的“般配”,整场战役只她一个人在战斗,她渐渐也觉得索然无味,她如今的闹腾不过是在争一口气,她讨厌有别的女人敢跟她旗鼓相当。
可林龙却不同,他们之间有了抚摸,有了亲吻,他总是那样义无反顾的说要娶她,虽然她鄙夷他不知天高地厚,但她一直是窃喜的。
她若是从一开始就对林龙厌恶,便应该是直接喝退他,如何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允许他亲近她?那种少女的情怀,在虚荣的表面之下,其实早已沦陷而不自知。
然而以上种种,她自己浑然不知,她似乎还在不断的想方设法要嫁给穆鸿,找林龙的理由是如此的充分,可事实却是她开始想要见到林龙,而林龙却渐渐脱离她的掌控,或许这就是女子的敏感,林龙细微的变化在赵妁内心早已埋下不确信的种子,路雁只寥寥几句,便立刻让那种子蓬勃成长了起来。无论如何,此刻她因为林龙,心中狂怒之余,更多的是饱受锥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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