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沧海明月

　　怜星结束调息，缓缓起身。
　　突破邀月修改过的明玉功第八层后，她只觉豁然开朗，从未这般清晰地体会过“世如沧海，人为浮游”，之前萦于心中的种种情思与苦痛，在这广阔的天地山川之间是那样的渺小。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推开禁室大门，想要一赏夜色，抒发心中难言的激荡，却见邀月静静地站在院中，神色有些空茫。
　　或许是血脉中的亲密无间，又或许是精神境界的提高，再或者是这一刻，邀月并没有想着去掩饰，怜星能清晰地感觉到邀月心中深深的痛苦和悲凉。
　　这种深沉到无以复加的情感攫住了怜星的心脏，令她的呼吸都为之一滞。想到姐姐面对江枫等人时，忽然改变的态度，怜星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冲了上去，紧紧地抱住她，轻声道：“姐姐，你还有我。”
　　一语未毕，她的眼泪已簌簌落下。
　　邀月并没有推开怜星，她的声音很轻，不似对怜星说话，更像是呢喃自语：“我以为，时间慢慢过去，这份思念总能逐渐放下。”
　　怜星虽已经猜到，却仍有些惊讶——她没办法想象，这个世间有谁能拒绝姐姐，所以她咬了咬下唇，问：“姐姐还能见到他么？”
　　“你是想问，我有没有杀了他罢？”邀月的语气冷了下来，却没有丝毫杀意，唯有一缕惆怅，“我虽未这样做，但今生今世……怕是再也无法相见了。”
　　怜星品度其中的伤感之意，来不及宽慰，就见邀月轻轻将她给推开，沉声道：“你功力大进，很好，我有件事要你做。”
　　说罢，她也不管怜星是什么反应，径直道：“有一批货，需要你暗中跟着，好令它们平安从江南运到西域。”
　　怜星万万没想到竟是这等事，心中微诧：“这批货究竟价值几何？”
　　“珠光宝气阁与青衣楼三成的财产，镇远的八十万两镖银，镇东保的一批红货、金沙河的九万两金叶子，华玉轩珍藏的七十卷价值连城的字画……”邀月随口说了几件她觉得还算多的，才道，“与之价值相等的粮食。”
　　怜星闻言，不由骇然：“这样大的一笔钱换来的粮食，就是太平王手下的三十万军队，也足够吃好几年，难不成……”战争就要开始了么？
　　“若是生逢其时，当今皇帝定会是个明主。只不过，皇帝就是皇帝，再英明的皇帝，也不容许有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和性命。”邀月淡淡道，“平南王令金九龄做下这些大案，打得是将罪名推给公孙大娘，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金九龄也不笨，自然将这些财富藏得好好的，以防平南王卸磨杀驴。”
　　金九龄是天下第一名捕，声名显赫，行事正派。公孙大娘却是天下一等一狠毒之人，每个化身都臭名昭著，非但心狠手辣，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滥杀无辜。据怜星所知，公孙大娘经常化身老婆婆，叫卖糖炒栗子，每一个栗子上的剧毒都足以令三十个成年男人死于非命。
　　这样的两个人摆在一起，谁都会相信前者，只觉后者死有余辜。而这些钱财既已换成有钱都未必能买到的粮食，可见金九龄已经死了。
　　怜星正这样想着，却听邀月道：“你错了，金九龄还没有死，这些粮食是无争山庄历年来的储备，作为交换，那些钱财便归了原随云。若是拿不到，那也是他的损失。”只可惜，原随云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所以这些钱，虽然还不是他的，最后却肯定是他的。
　　听得邀月此言，怜星目光闪动：“江湖上有很多好管闲事的人。”
　　“他们没空来管这件事。”
　　“为何？”
　　邀月的眼中出现些许笑意：“原随云确实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他只用了一颗明珠，便让皇帝自顾不暇。”
　　怜星略加思考，已明白其中关键，拍掌笑道：“我知道了，这颗明珠必定是从皇陵中流出来的。”
　　雄才伟略如汉武帝，也免不了亡故未足二三十载，陪葬品便在黑市中买卖的下场，更何况别的皇帝呢？哪怕历朝历代，不管哪个皇帝都想让自己长眠，陵墓中机关层出不穷，却没办法阻止手段高杆的盗墓贼。若是遇到战乱，打皇陵主意的劫掠者更比比皆是，这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一颗珠子，竟能令皇帝自顾不暇。”怜星嫣然道，“必定是前朝皇室手中那颗与和氏璧齐名的随侯珠了。”
　　邀月轻轻颌首，悠然道：“是不是随侯珠，谁也无法知晓，但这颗明珠确实莹润胜过旁的物什，也有避毒的奇效。老皇帝失了和氏璧，忽得随侯珠，自是视若珍宝。他呼风唤雨了一辈子，死后还想飞升成仙，一定要含着这颗珠子下葬。盗墓贼把老皇帝的墓给掘了，取出的时候，发现它是黑色的。放在清水里，清水变得浑浊，几次换洗，珠子光亮如新，自然将它当做了难得的宝贝。几经转手，到了洛阳的贾剥皮手上，公然拿出来拍卖，便被眼尖的人给认了出来。”
　　怜星听了，不由莞尔：“贾剥皮一双利眼可是有名的，竟会认不得随侯珠？”
　　“他认不认得并不重要，重要得是，随侯珠重现世间的消息已然传遍天下。朝廷脸上挂不住，倾尽全力追查此事，却发现相关的人都死了。只有盗墓贼的一个儿子侥幸逃脱，虽然他后来也死了，但他临死前说，珠子拿出来的时候是黑的。”
　　“随侯珠既有避毒的本领，自然会吸纳尸气。”怜星眼波流转，只觉此事极有意思，“皇帝年纪轻，叔叔有那么几个，兄弟更有一堆，个个都不省心。听见这么好的证据，他们怕是要跳出来说，老皇帝是被亲儿子给毒死的吧？毕竟，若老皇帝不死，他和他母亲，莫说地位，就连性命也是保不住的。”
　　说到这里，她笑吟吟地望着姐姐，只因邀月待她态度亲和不少，发现姐姐心中有爱之后，怜星也不那么惧怕姐姐了：“诸王造反，皇帝只怕很是头疼。”
　　邀月淡淡道：“你错了，我们非但不会趁火打劫，反会倾尽全力地帮他。好令他觉得，整个世间只有自己最聪明，那些棘手的问题，他都能游刃有余，纵是遇到一二困难，也能有旁人帮他描补上。唯有如此，平南王才会心急，想趁着天下刚刚安定，宗室被清得差不多的时候，将皇帝换成自己的儿子。也只有这样，皇帝才会在极度自信下，对太平王动手。”
　　怜星闻言，不由奇道：“平南王真要进行那个匪夷所思的计划？”
　　在她看来，平南王的计划实在是其蠢无比，纵是长得一模一样，一个人也不可能变成另一个人，除非是精心培养的影子替身，平南王世子明显不在此列。更何况，就算成功了又能如何？平南王世子不可能将皇位让给“皇叔”，不是么？
　　“皇族的人，自小就被捧惯了，往往认为自己的计策天下第一。”邀月自然是瞧不起这种人的，所以她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已做好了两手准备，此计若成，便将平南王世子的身份揭穿。宗室已被清得差不多，若要再立皇帝，除却平南王之子，便是极远的皇室宗亲了。平南王不甘失败，定会造反，届时天下大乱，论军略，无人是太平王的对手。若是不成，自然也是有法子全身而退，顺便令皇帝身败名裂，奈何我们不得的。”
　　怜星忍不住问：“什么法子？”
　　邀月瞧了她一眼，才道：“太平王世子苏夕楼恨极了他的亲生父亲，自不愿太平王心愿达成，却又惧我出手，不敢公然破坏大计。你亲自将这批粮食带过去，他岂会不知道战事将起？到那时候，他定会‘迫不得已’将自己送到皇帝的手里，好做个人质，导致苏家军队无法开拔。”
　　神龙一般的九公子，武功出神入化，自然是不惧区区牢笼的，全看他想不想待罢了。但他素来藏得很好，太平王并不知晓儿子的武功究竟多高，关心则乱，未免束手束脚。
　　“此计甚好。”怜星眼睛一亮，忽又想起一件事，便问，“那个姓王的内侍，是否绝对可靠？”
　　“他姓王，王孙公子的王，你说呢？”
　　战乱时，富贵人家为保住一线血脉，往往会令孩子穿上朴素的衣裳，由忠心的家仆护送离开。可若家仆死了，或者与小主人散了，这个“穷苦孩子”辗转飘零，最后进了宫廷呢？
　　全家被杀的仇恨，或许能够原谅，但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事情却是永远也没办法容忍的伤。纵他已成了内侍之首，皇帝的心腹，也是无法原谅仇人的。
　　平南王以为帮王太监照顾了“家人”，王太监感激之下，助他们完成这桩大事，却不知打从一开始，王太监“被收买”，就是一步早已落下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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