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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文一斤的菜油
等船到了平水区，离得蒋静书最近的一个伯伯笑着问她：“书姑子，可怕？”蒋静书笑着摇了摇：“不怕，以前坐过。”刚才那一下子看着的确是好险，若是换了第一次坐这船的人少不得要吓得腿软。前世她也是出生在江南水乡的农村，因为临水，每年到了梅雨季节，总会涨上大大小小的几次洪水。碰上涨洪水，经常是整个村都给淹了，因此村里不管男孩女孩到了五六岁就会被长辈们带到河里历练，只为他们能够在临水的环境里自保。故而蒋静书自小就习得一身好水性，诸如摇浆撑船甚至扎木排都能手到擒来。这点水滩子自是不在话下，便是这个身体以前也跟着蒋秀才坐船到过县城的。
沱江在牌楼下游约十五里，若走陆路至少一个时辰，顺流而下，水路只要不到两刻钟。小船在沱江码头的浅水区靠了岸。问了她要去的地方，之前给他钱的那个后生正巧妙要经过那里，就自告奋勇的帮她提东西。蒋静书跟着那后生进了城，拐过两条街，终于来到她此番的目的地，沱江城最大的酒楼——广源楼。
后生离开后，蒋静书背着背篓进了广源楼，此时广源楼刚开门，远不到吃饭时间。大堂里除了一个打算盘子的长衫掌柜，就只有二个忙着擦桌椅的伙计。突然见这么个小人儿进来，三人都有些面面相觑。一个机灵点的伙计把白毛巾往肩上一搭迎了上来道：“小妹妹，现在还不到吃饭时候哩。”
蒋静书点点笑着说：“我自然是知道的，大哥哥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想同你们掌柜做点生意。”那伙计一听就乐了冲着掌柜喊道：“掌柜的这个女仔要同你做生意呢？”
那掌柜的也觉得有趣，有心想逗她一逗便对蒋静书道：“你想同我做点什么生意？”蒋静书放下背上的篓子，揭开盖子：“掌柜，你看看这是我挖的新鲜笋子。”掌柜的伸头一看还真是，却是奇怪道：“这东西又吃不得你背来我这做什么，不是想卖给我吧？”
蒋静书道：“掌柜的，这江华县城就数你家广源楼最大最豪华，菜品也是一等一的。这笋子若是真吃不得，我又如何敢背到你家来，不是自找麻烦么？”那掌柜的见她人虽小，气质却是极好的，尤其那双水灵灵的大眼晴，此时透着一股莫名的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稳感。使得掌柜也正视起来：“真能吃？”
蒋静书笑着道：“真能吃。我昨日就是用这笋子炒的肉片，味道香的很。而且我还晓得不少这笋子菜的做法，要不我说几个，你让厨师做几个尝尝，若是好吃我们再说如何？”那掌柜的见她说的笃定，想起这些天那些个常客跟他报怨说广源楼好久都没出新菜了，连带着来的也少了，不由也心动起来。若真像这小姑娘说的那样好吃，可不是多出几道新菜来么，可是能唤回不少客人，若是不好吃顶多也就是损失些食材的事。
于是点头同意，当即招了厨子来。蒋静书见这掌柜的这么好说话，也不藏私就将自己知道的笋子菜的做法拣了几个细细的说与厨子听。那厨子记得仔细，听完了便拿了些笋子回到后厨架了锅煎闷炒炖，没一会就端出四菜一汤来。腊肉炒笋子、油闷笋子、笋子排骨汤、鲜笋滑鸡片、竹笋红烧肉，顿时满堂的浓香。这香不同广源楼里平常传出的香味，带着一股别样新新的竹香味，立即引得好几个路过广源楼的老板探进头来，其中不乏老熟客。
那老饕餮尚未进门就喊起来了：“唐长柜好香的味道，你家又出什么新菜了，快叫我先来偿偿。”唐长柜一瞧就乐了，忙迎上前去作揖道：“要得，要得。谁不知你罗老板是个大忙人，平日里没事请都请不来。我家刚出了几个新菜，快来偿偿看！”
那唐板也不客气，捉了桌上的筷子就下了碟，一边吃一边叫好，一边不忘叫唐掌柜和同进来的几位也一起吃。唐长柜夹了筷子笋子炒腊肉嚼了嚼，只觉得一股特别的清甜萦绕整个口腔，这清甜里又带着丝淡淡的苦味，这股奇特的味道顺着食道滑下肚腹，只觉回味无穷，一时也跟着大声叫好。一群人围着桌子大块朵颐，没一会就将桌上的盘子扫了个精光。
大家犹觉不够尽兴，出门时纷纷跟掌柜说，中午再来吃饭。送走客人，掌柜的对蒋静书道“小妹妹你送来的竹笋，我都要了。价钱就按五文一斤给吧！”蒋静书点头表示同意。这东西到处都有，纯粹是无本生意，只不过费些工夫罢了。这年头，一文钱能买两个馒头，一个肉包子，三文钱一斤的糙米，五文一斤的精米。一斤笋肉就能换一斤精米，这生意如何做不得。
蒋静书带来的笋肉除了方才用掉的那些，还有四十四斤，五文一斤共计220文。原本用掉的那些笋子，也按四斤的量给她算了钱，统共240文。其实唐文清楚，这小姑娘告诉他这几个菜谱，他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临走时，唐文让她后天再送一篓子过来，蒋静书点头应了。出了广源楼，她径直往菜市场走去，那儿的店铺多是卖粮油的。蒋静书先在粮店里买了十斤糙米五斤精米用去五十五文，又买了五斤菜油，十文一斤这就花去了五十文。心疼的她直抽抽。
老板娘见她一个小姑娘，买的又多就白送了她一个罐子装油。原本她是想买肥肉炼油来着，可一问价钱十八文一斤，哪里买的起，只好作罢。又到杂货店里买了几个碗盘汤勺，二斤盐一斤醋又用去三十文。摸摸剩下的105文，蒋静书决定去成衣店给自己买件夏衣。天气一天热过一天，自己身上还穿着先前的夹衣，走了这一路实在热得难受，再这么捂下去非捂出痱子不可。
长华街是专卖衣物首饰的，这里铺子卖的东西从几文钱到上百两银子的都有，任君选择。蒋静书走进一家专做平民衣饰的小铺子，问伙计可有她能穿的衣衫。那伙计看了眼她髻子上绑着的一根粗麻，知晓这小女仔如今在热孝里。（当地的风俗，家中至亲长辈过逝不过百日者，子孙皆得头上带麻，以示孝道。出了百日，一年内须得着素服，一年期满出孝。）便将几套素色的衣服推荐给她。蒋静书问了价钱粗布的45文一套，细棉布的得95文一套。一套细棉布衣服的价钱顶得上两套粗布衣了。蒋静书摸摸口袋里的铜板，果断的选择了粗布衣，不过确是狠心的买了两套，可以轮换着穿。
买完衣服，口袋里就只剩下可怜的十二文钱，其中还有两文是那后生给的。船要到下午才能回去，反正时间还早，秦子衿就在街上随意的逛起来。走到这沱江镇最大的林记绸缎庄，看见摆在柜台上的花样子，不禁愣了一愣。
“小二哥，你们店里还卖绣花样子么？”小二哥见她年纪虽小，却也不小瞧了她笑着道：“小妹妹我们林记绸缎庄可不光卖绸缎衣料，就是成衣、绣品我们都有生意，你看看那边就知道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蒋静书果然看到整面墙上的成衣还有绣品。
眨了眨眼，心里蒙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小二哥，你们可收花样子？”小二哥不想她有此一问微愣了一下：“这个我不真不知道，你等等啊，我问问掌柜。”伙计走过去同掌柜的说了什么，那掌柜的便往她这边来了，隔着柜台问她：“小妹仔，你有花样子要卖？”蒋静书点点头：“自然是有的。”
“能不能拿来给我看一看？”蒋静书笑道：“我没带来，不过我可以现在画给你行么？”
“你还会画画？”掌柜的半信半疑，可这小妹仔笃定的眼神又由不得他不信。蒋静书笑笑：“会不会，掌柜的给我副笔墨不就知晓了。”掌柜的不再疑她，不过几张纸的事，会与不会一试便知。
便令小二至后堂取了笔墨宣纸来，与她在桌上铺了便自顾自的忙去了。蒋静书将背篓放了，问小二哥要水净了手，静下心来坐在桌前画图。小小的个子，宁静淡然的气质，引得店里挑选绸缎的几位富家太太纷纷围观，不时惊呼出声：“呀，这小妹子画的要真好看。”
“看看，这花画的简直绝了！”“哟，还写上字了。”“小妹子，你这图样卖于我可好？”掌柜刚算完一笔帐，见此情景也忍不住围了过来，一看竟是大吃一惊。她画的是后世常世见常的梅兰竹菊十字绣图，此时刚刚完成一幅梅图。用色鲜艳明快，样式简洁大方。图上还题了一首诗：雪虐风号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艰。过时自会飘零去，耻向东君气自怜。
“好画好诗啊，小妹子，来来来，我们里头谈里头谈？”掌柜的一听这些夫人要这图急了，生怕蒋静书卖与别人，长手一伸将她与那些夫人们隔开来直接着进内堂去了。身后传来夫人太太们不满的抱怨和小二陪笑声：“各位夫人太太，这位小妹子是我们林记刚聘请的图样师傅，现在新图还未画完，等完成了自是先紧着储位夫人太太，各位贵人们请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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