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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设乱局
***
谢清再次和卫庄一行相见的时候,流沙抓到一个受雇怀无的销赃客。淄封城的萧老板有权有势,不管多抢手的货,他都敢吞下。被劫的人尽管心知肚明,甚至恨得要死,也不敢找他麻烦。因为找他麻烦,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弄不好还送了小命。这周围的人都知道。
怀无一定也知道,所以才会找上他。他以为萧老板是只谈金钱交易的生意人。在大多数情况下,的确是。怪就得怪怀无是西域人。他如果做了一个西域人的生意,坑害了中原镖局的威望,他的名头一定不好。名头一臭,生意就也做不成了。
所以他派人把钱庄外各家派来的探子都请进了屋。怀无的手下眼见形势不对便急着开溜,可惜没逃走,被乱剑杀死了。至于那个掮客缩在角落,吓得不敢动。
萧老板只负责引线,至于谁能把人带走,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最终流沙的探子更胜一筹,击败同行,带走了掮客。
从那个掮客嘴里撬出,怀无雇的人不止他一个,但差不多都是这一片的,互相能认得些脸。换句话说,怀无这段时间的活动范围,就在淄封一带。
带着这些消息,卫庄找到谢清,因为她曾说过会派人打探各大镖局的动向。而但凡知情的多有所知,谢清口中的打探不止是探,真能找到。
在亭露山庄见到谢清的时候,她没有等他们说什么,已从怀里摸出一卷清单,果真上述各大镖局近期的动向。但她并没有给他们细看,只拿着卷轴在他们眼前一晃而过。
她又从怀里取出另一张纸。是途径淄封周边大小七城镇的押镖活动。卫庄用眼神问她原因,她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她知道从萧老板处被抓走的掮客。
一共有三趟镖,每一趟都可能是怀无的目标。分别是致远镖局三千五百万两的陇西-梅林镖,明和镖局两千万两的西岐-钴兰镖,以及堂开镖局两千两百万两的东邱-北冥镖。
三个镖局中致远和堂开实力相当,明和稍弱。致远和堂开之后,致远稍胜。鉴于盛天出得那是,三家镖局的总镖头带了帮最得力的手下亲自负责这一趟。那都是些早已退居两线的人,并不是因为武功退步了,而是因为没有必要再这么拼了。现在,他们不得不出来。
这么些准备理该说是万全,可这亭露山庄会晤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声音在说,“这事,悬”。
盖聂问大家觉得最有可能被劫的是哪趟镖。他和赤练、白凤认准致远,谢清和卫庄咬定堂开。选致远的理由很简单,挑战最大,报酬最丰厚。至于堂开,谢清卫庄给出的理由是金额和盛开被劫的两千一百五十万相近、综合能力比盛开稍弱。
因为盛开上一次吃了蒙头亏,这一次各大镖局势必会做足准备,怀无求奇袭,奇袭成功的概率不比第一次,所以他得降低自己挑战的难度,但同时也不能太没有挑战。
双方各执己见,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的结果是卫庄带流沙到堂开沿途的泗怀镇拦截,盖聂领卫庄到致远沿途的天水镇。
谢清没有以任何形式参与任何一次突袭。他们不希望她参与,以免背后做些手脚,她也落得清闲。
计较定当,卫庄、盖聂一行当即离开。他们走出院落的时候,澹台斐已派人请谢清内院一叙。相叙的只有他和她,慕容止不在。
澹台斐没有过多的向谢清问起与流沙的合作。或许是不关心,或许是早就知道。他只问她:“盛天那样的赃物,除了萧老板那样的大户,私人是不是真的不敢接?”换句话说,怀无的选择是不是只有萧老板以及萧老板的同类。
谢清摇了摇头,很肯定地告诉他,“其实比萧老板这类大户更不在意所谓道义之流的,反而是小户。没有人知道他们,没有人注意,所以更方便为所欲为。
“你大概会说,怀无最终还是找了萧老板。如果有人要给小商户添堵,不也是很简单吗?只要他们沿路稍稍出了点岔子,因为没有足够多的、可以调动的人手,也就失去了生意的机会。”
澹台斐和谢清四目相对,各各闪过奇妙的光芒。
***
赌赢的是谢清和卫庄。
当堂开总镖头公祖未压着的车马突然被火器炸得倒翻天,卫庄就意识到不对劲。他们按照约定给盖聂一行放了信号,泗怀和天水相距不远,再者此时怀无上下已是抢开,无需顾及隐蔽种种。
怀无起先看卫庄人少,吩咐手下打点,自己带着江岸几人继续原计划。可流沙的实力,加上卫庄的实力,使得情形很快不容乐观到引起江岸等人的注意。卫庄一行认出江岸的时候,他也认出了他们,正巧那时盖聂的援兵也到了。
江岸与怀无低言几句,怀无带着他们几个看起来应算是得力助手的角色,撤了。卫庄和盖聂突围,从怀无身边的七人小队伍硬生生扣下了三人,连同被舍弃的垫后统领,得了四个要员。
审讯的工作交给了流沙,墨家那边不满意有盖聂顶着,成不了气候。那些人的嘴很紧,任你打骂折磨都死活不说。最后的失守得感谢于卫庄的离间计。
根据这人提供的消息,怀无打算利用这些失窃的镖来塑造镖局无能的形象,并进而自导自演营设一个“连怀无都劫不了”的新镖局,逐步控制中原走镖的生意。
这风声被流沙故意放漏出去,不其然引得一片愤怒质疑。怀无的处境顿时艰难。本就由于卫庄、盖聂的参合狼狈逃走,被多方抓到丝丝线索,如今又横空得一记炸药,肯收留他们的人越来越少,行踪便越来越不成隐秘。
前往刺杀的队伍无数,得手的仍为零,且无一不被残杀。举步维艰的事态下,他尚且有自保甚至施害的能力,人们禁不住去想,为了觊觎中原他到底留了多少后手?越想,他便越叫人讨厌。
怀无的美梦断断是行不通了,他现在要担心的倒也不是这些,能否保住性命才是最大的未知数。
而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怀无的队伍,或者说酷似怀无的队伍,在流沙转移人质的时候,出手抢夺,且成功抢走了二人。而这二人肢解的尸首,不久也在某处荒郊野外被农夫找到。
抢人的时候正好是夜晚,那些人都戴着斗笠,根本不可能看清面容。但据在场的鬼谷纵横亲口承认,与他们交手的队伍使得武功确确实实是西域的套路,更准确的说,怀无的套路。没有人陷害他们,除非除了怀无和他的弟子,还有别人也会他的套路。
这之后又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边城里的主干道突然有了些说是自白书也好,陈情书也好的东西。内容大概是说笔者是怀无独传的衣钵弟子,抢人的一行冒充他的手段,要他们速速出来澄清。
那些纸张出现后的第二天便全无了踪影,人们揣测是怀无的内部出现了矛盾,而为了不暴露这点他不得不冒险派人清理。
同样的纸,卫庄也得了一份,看字迹空有架而无力,有些像江岸。但到底是不是江岸的字,在比对之前,他也不敢妄下定论。只是潜意识里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怀无不太可能选江岸继承衣钵。
也是这几天里,天水镇的一家酒庄常常有个满身是伤的少年光顾,衣服上都是刺目的血痕。这酒庄素来是当地侠客的聚集地,有人替他抱不平问他是谁伤了他,他从不作答。每每到店里,总是拼了命地喝酒,谁劝他少喝他和谁扛上,几个好心人甚至因此和他打过一架,可被他打残。
有趣的事,这少年进店后不久,有两个青布衣、戴斗笠的也总会来。来了也不喝酒,要一盅茶喝大半个晚上,等到少年喝得几乎不省人事,摇摇晃晃地走,他们才走。
所以很多人觉得他们跟伤了少年的人脱不了关系,总把言语激他们要他们露出马脚。这两人却是好耐性,任你骂得怎么难听,不仅不回嘴,连头都不抬一下。
那少年喝多了总会说疯话,什么“骗我”、“无耻”、“死鬼”、“要你好看”……不管他怎么骂,只要不提类似人名地名,没人管他。
一次他似乎说了地名,说得又低又含糊,别人都没注意,那两个青衣人却冲过来甩他一巴掌,抗在肩上就走。遇到要拦路的,便亮出青晃晃的利剑,甚至削掉一个多事人的掌。
那之后,这三人便再没出现过。
***
卫庄一行最终没有离开泗怀镇,权衡之下,他们认为不变是最好的应对。不止是对于事件可能的后续发酵,更是要保住手头仅有的两枚质子。所以谢清最终见到怀无的这两名弟子,是在流沙、墨家的临时总舵。
她不是一个人来,慕容止依旧没有出现。但他借了她一个人,据说是审讯高手。谢清在卫庄盖聂的陪同下见了那二人一面,之后便把现场交给了那位高手,也就是翎奇。
凡人用刑的时候不喜有人围观,这个大家都懂。但真正令卫庄放心翎奇与人质独处,是他自信翎奇带不走他们。事实也确实如此。在鬼谷纵横的眼皮下偷人,即便谢清、慕容止亲自上阵也是极花气力的一件事。
经这一折腾,怀无一方的动静少了很多,可根据谢清掌握的情报来看,他们依旧没有回西域。没有离开就意味着没有放弃,纵然大势已去,他们似乎还想再搏一搏。怀无等的时机也是他们的时机。
先是针对中土,再又虐杀被劫弟子,怀无的势头除了“狼藉”没有更好的形容词。而相应的,整个武林正处于一个极度亢奋的状态。这种亢奋需要以惊喜刺激,若以失望爆发,整个后果将是不可控的。换句话说,江湖人需要一个直观而有力的简洁形式,来反射他们一直信奉且而今尤甚的正义。
所以谢清建议卫庄盖聂与怀无一战。后者终将走投无路,不过时间早晚,而她可以通过切断他日常必需品的供应逼他狗急跳墙。而他们只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杀他措手不及,就能达成上述中的任何一项。
盖聂问谢清,“是不是希望我们杀了怀无?”谢清倒一点不遮掩,“就算我说是,你也不会按照我的想法做。所以,看你喜欢。”
盖聂望向卫庄,卫庄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挫败怀无,武林赢回荣耀,我和师哥再登无敌,而你能得到什么?”谢清勾了勾唇角,“赌局、买卖,甚至对西域的控制。你大可以放心,我一定是在之于我的利益数倍于你们的前提下,才向你们提议。”
这本是一种很不值得相信的说辞,但也正因为她本是个很不值得相信的人,这凉薄的话语反而多了些真实性。
谢清口中的赌局也正是这计划中的铺垫成分。他们不怕怀无知道他们准备针对他,就怕他不知道。试想坊间全是中原双绝要对付自己的流言蜚语,即便怀无也不可能真的一点也不自乱阵脚。
乱,则有隙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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