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讲台上边儿的老王往水里加了点儿酚酞，又夹起一块钠放进里头。这东西一进去就迅速嗤嗤熔成了小球，发了疯似的在水面上漂着游。发出几声嘭嘭的爆炸响之后，杯里的水全红透了。
　　“喂，陆阳。” 旁边的袁石推了推他的胳膊，小声说“放学打球，约吗。”
　　“不了，今儿有事。”程立宇昨儿跟他说了明儿见，今儿放学铁定会在校门口从左往右数第三家小卖部前边等他。
　　“你家小鲤鱼儿又到门口跟着等你呢。”陆阳朋友不多，班里也就袁石和刘扬俩人和他算得上交心。
　　“猜挺准。”陆阳看了他一眼，答的轻描淡写。
　　“偏心。”袁石嘟囔了一句没说话。
　　陆阳笑了笑。这人跟小孩儿似的，总想身边的人都围着他转才好。每回袁石那发嗲劲儿一上来，他身上鸡皮疙瘩还不够掉的。
　　“找刘扬陪你。”陆阳在哄人这方面没招儿。
　　“没劲儿，”袁石歪了歪脑袋说道，“他比你还没劲儿。”
　　“得，您老还嫌弃我俩呢。”陆阳乐了。
　　“钠加水发生什么反应，放出哪种气体。袁石，你来说说。”老王中气十足，喊的袁石猛一愣。
　　“放，放，放热反应。气体是……”看袁石的脑袋一时间没转过来，陆阳不动声色的在纸上写了俩大字儿往他眼皮底下一推。“氢气！”袁石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喊了一嗓子。俩人同桌满两年了，这点儿默契度还是有的。
　　“很好，坐下。”老王回过头继续讲课。班里学生都挺待见老王。这老头儿平时走的自嗨路线，很少能注意到底下学生的各种小动作。

　　“走起，吃饭去。”下课铃刚一响老王刚一出门，袁石就第一个蹦起来，拽住陆阳的袖口往外拖。“欸，不等我了？”刘扬在后头笑的一脸无奈，拿手戳了戳袁石的脑袋，一脚跨到了他右手边。
　　袁石个儿小，被陆阳和刘扬夹在中间，仨人瞅起来活像个大写的凹字儿。这个活动着的凹字儿迈着整齐的步伐踏出了校门，又颇有气势地踏进一家餐馆。
　　“今儿吃点什么？”老板娘见他们进来，一手拉开柜门，脸上笑得起了褶儿。
　　“大肠大肠跟昨儿一样的炸大肠。”袁石无意识地踮脚蹦了蹦，“再来个大份的香辣菌菇煲，煮透点儿。”
　　“好嘞。”老板娘边应声边端着菜进了后头。凹字儿瞬间全散架儿了，一笔划各占了一座位。
　　陆阳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程立宇大清早发的消息这会儿蹦了出来。
　　“手机一早上没开机，现在才看见。表现得怎么样，过了没。”陆阳有点儿担心程立宇的临场发挥出状况。虽然程立宇十九出头，比他还大点儿年纪，可这小子心智小，定力也不够。
　　“过了。那人事科的叔叔让我下礼拜就去公司上班来着。小爷乐一早上了。”才十来秒的工夫，程立宇就回了一连串儿的句子过来。
　　“行啊，我们小鲤鱼出息了，憋足气跃龙门了啊。”陆阳笑笑，心里也跟着高兴。
　　“关键那叔叔人挺好的，没太为难我。”程立宇喜欢陆阳这么喊他，听着心里热乎。他想了想，又在后头加了句，“晚上想吃什么，小爷请客。”
　　“都行，我不挑。”陆阳按了发送键，感觉到袁石边舀着勺子边拿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成。中午少吃饭，留着点儿肚子。”
　　真操心，陆阳夹了个菇往嘴里塞。他这会儿是真饿了，哪儿还有神气考虑给胃留空地儿。

　　晚上出了校门，陆阳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插兜站着的一个黑影儿。他眯了眯眼睛，悄无声息地移过去，轻轻从后边儿拍了拍这人的肩膀。
　　“诶！”程立宇正叼着烟放空，被陆阳这一拍，烟从嘴里漏出来摔在了地上，人也差点被吓蹦到天上。
　　“陆阳你干嘛呢走路都没声音跟鬼似的。”程立宇猛一转身，鼻尖儿正好抵着陆阳下嘴唇。
　　一时间带着烟草味儿的温热气息从唇边滑过，陆阳脸上表情有一秒钟的停滞，接着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移。
　　“看你等着无聊，陪你玩会儿。”陆阳瞥了眼地上的烟蒂，补了句，“少抽点儿，伤肺。”
　　“诶知道，”程立宇不以为然地拽了拽他的包带，“二毛驴骑了没，今儿小爷走路过来的。”
　　“不早说。以为你开车过来，就把二毛驴借人用了。”陆阳边说边走，借着包带把程立宇往前领。“就我们班的张然然，她爸骨折住院，今儿要跑去医院办点事儿，问我借了车。”
　　“哦，就高一那会儿给你写过五大页情书的那女的。”程立宇斜嘴笑了，“得不到你的人，只能转战你家二毛驴了呗。”
　　陆阳低头盯着他看了会儿，笑着说，“刚忘了顺道儿买瓶502，堵你嘴用。”
　　"小爷今儿心里高兴，随你怎么说。"程立宇走路爱拖着地，鞋底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声，“等会儿吃自助牛排成吗，就小广场上那一家。”
　　“成，我俩加把劲，上去吃够本儿。”陆阳对吃没什么要求，他知道程立宇爱吃肉，回回顺着他。
　　小广场离陆阳学校不远，从这儿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俩人到了以后，放眼望去，牛排店屋里屋外堆满了人，全是十四五六七八岁的中学生，生意红火的很。程立宇想上前取个号，刚一进去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操。”程立宇勉强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差点儿一个踉跄跪倒在陆阳面前。幸好陆阳的反应算快，两只手稳稳撑住了他的肩膀。
　　“诶我说，你们学生每天都吃饱了撑的吧，放学了不好好回家写作业，专爱跟小爷抢地盘。”站稳之后，一股怨气油然而生，程立宇的印堂黑得发亮。
　　“没事儿，不行就随便吃点儿。旁边那家外带的鸡肉卷也不错。”陆阳指了指边上那家店，店里的小哥正忙着往油里撒鸡米花。
　　“那不委屈你了。”程立宇有点儿犹豫。
　　“得了，听我的。”陆阳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对小哥摆摆手，“来两个大份的卷，一杯木瓜汁，一杯橙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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