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邂逅

　　23

　　昨儿这一片全都停电，吕秘书家就在附近，也停了。据说是电力故障，吕秘书骂一晚上不解气，早起接着骂。这片房子死贵死贵，吕秘书土生土长的为了买房子还掏空了家里父母积蓄，市政不行更加暴躁。
　　她在琴室门口骂她的，梁贻彤在琴室里面弹梁贻彤的。吕秘书底气真足，去唱美声说不定有前途。
　　吕秘书就着钢琴曲骂爽了，走了。
　　好在钢琴够高挡着了，吕秘书没看着梁贻彤的脸，红得像发烧。
　　昨天晚上真是……
　　魔怔了。

　　梁贻彤回去仔细琢磨半天，也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估计是疯了吧。
　　早上一早陶屿给她发短信，陌生号码跟她打招呼：早上好啊。
　　你吃饱了撑的你！梁贻彤没回他，她一觉醒来，脑子清醒不少。夜色里容易中蛊，没月亮都会让人发疯。
　　梁贻彤吐口气。
　　陶屿也是奇怪，从来不提要加入她的其他联络方式，就这么坚持着发短信打电话。陌生号码跟梁贻彤聊天：今天晚上我晚点到。今天晚上我早点到。
　　最家常随意不过的口吻。
　　走廊里有小孩子疯跑：“下雪啦！”
　　梁贻彤一回头，今年下雪这么早？她打开窗，小小的雪粒而已，不是雪花，到地面就化了。真是少见，圣诞节前面儿下雪。
　　吕秘书又进来，神秘兮兮：“咱总监要上电视了，做节目。”
　　梁贻彤奇怪：“她不一直在电视上有演奏么？”
　　吕秘书一笑：“这一次不一样，总之不一样。”
　　徐鲤在音乐上涉猎广泛，她异想天开在悬崖边上弹钢琴梁贻彤都不奇怪。梁贻彤也真是很多年没看过电视了，什么节目都让人暴躁。
　　吕秘书喝保温杯里的茶，可怜梁贻彤两眼一抹黑。总监要带个助手去参加节目，也得是弹钢琴管键盘的，目前中心已经风起云涌。
　　梁贻彤问吕秘书：“郑老师他们比赛的事儿呢？”
　　“元旦过后就出国。该准备的都准备差不多了。”
　　梁贻彤还真没出国比赛过，她还是有点羡慕的，不过那小姑娘压力太大，两腮下陷，也有点可怜。
　　吕秘书思维奔逸：“最近那部影片你看了没？挺火的。”
　　梁贻彤也是很久没看电影，她娱乐相当贫瘠：“又什么电影？”
　　“好莱坞的，特效片。”
　　“嗯，轮休就去看看。”

　　上次看特效片，还在上中学。那部特效片吓到了中国市场，无论特效技术或者票价都是。票价贵得发疯，还难买。那时候整个D市只有市中心一家影院有那个播放技术，梁贻彤反正是买到了，她所有的零用钱以及比赛奖金存款。梁贻彤满脑子浪漫思想，丝毫不觉得倾尽所有买两张电影票有什么问题。她想拉着陶屿一起看，不过……
　　最后她自己一个人看的。
　　排队买票的地方人山人海，她坐在电影院里，旁边空着个座。

　　陶屿例行下午来接她，笑盈盈的：“你还是穿红色的好看。”
　　梁贻彤欲言又止，陶屿问她：“怎么了？”
　　梁贻彤摇摇头：“没事。”
　　上车之后，梁贻彤声音很轻：“明天周三，你这车是不是限行？”
　　有进步，能在坐车的时候闲聊，比不说话强。陶屿心情不错：“是啊。不过你用得着的话，我开别的车？”
　　梁贻彤立刻解释：“不是，我是说咱们休息时间不一样，不耽误你工作。我周三休息，哪儿都不去，你就忙吧。”
　　陶屿回答：“嗯。”

　　到梁贻彤家，陶屿跟着下车，伸开手臂，轻轻一拥梁贻彤，马上放开：“晚安，好梦。”
　　梁贻彤往前走了两步，转回来看陶屿。晚上风很大，吹得梁贻彤的头发飞拂，陶屿笑着挥挥手：“我等你开灯。”
　　梁贻彤犹豫一下：“你也……别太拼，别太累了。我看你眼睛总是发红……没事儿不要总是惦记着来接我，我自己以前活得也挺好的，又不是小孩子……”
　　“以后就有我了。”陶屿抿着嘴微笑，“上去吧，风大。”
　　梁贻彤裹紧披肩式针织大衣，打开楼道大门，等待电梯。
　　隔着防盗门玻璃，她还是能看到陶屿，陶屿站在风中靠着车，低头看手机，又收起手机。他似乎感觉到门洞内的目光，他看不到，不过笑了笑。
　　梁贻彤慌张收回目光，正好电梯门打开，她躲进电梯。
　　梁贻彤家的灯一亮，陶屿上车。
　　什么时候这是等待他回家的光呢。

　　明天梁贻彤休息，她躺在床上用手机买电影票。她随意选了一部特效片，压根没看评价，她不需要别人告诉她。
　　她就是……想去电影院坐坐。
　　选座的时候手一滑多选了一个旁边的座，她一愣，也没纠正这个错误，正常付钱。
　　梁贻彤把手机放在额头上，双手交叉搁在胸前。手机热乎乎的，这小东西满足人类一切需求，还能取暖呢。
　　明天早起看电影。
　　梁贻彤一翻身，手机掉下来。她随手乱点，乔老师更新朋友圈，狂骂特效电影。
　　梁贻彤眯着眼一看，哭笑不得，这不她刚买了两张票的那部么！
　　“除了特效一无是处！还把原作改得乱七八糟！”
　　乔岳居然能为了一部电影抓狂，梁贻彤顿时觉得他亲切多了：“惨了，刚买了票。”
　　乔岳骂得挺深入，这电影原作是个漫画，居然还有类似于专业术语。梁贻彤按照多年练就英语阅读跳过生词的本事大致一看，中心思想是，乔班主任估计就是个隐形宅……
　　乔岳好一会儿才回梁贻彤一个笑哭的表情：“就，你没看过原作，单看特效故事，还是不错的……”
　　梁贻彤笑出声：“我明天亲自去试毒，回来跟你反馈。”
　　乔岳大约也觉得自己骂得太激情有失人民教师的风度，很不好意：“你别看我这个了……”
　　梁贻彤困得睁不开眼：“乔老师还不睡？”
　　乔岳回复：“改卷子改得一生气精神了。”
　　梁贻彤一笑也精神了：“乔老师早点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怪不得乔岳喷电影，合着心情不好……梁贻彤把乔岳的“影评”看了一遍，简直慷慨激昂到听见他的胸音。
　　乔岳叮嘱：“早点睡吧。晚安。”
　　梁贻彤打个哈欠，关掉手机屏。如果这时候她再回，乔老师势必还要回。乔老师执着于说最后一句话，这样一来没完没了。

　　一夜无梦。
　　梁贻彤很难得不做梦，她总是做乱七八糟的梦，被人追杀，摔下悬崖。曹蕾分析她上辈子可能是这么死的……谁知道，可能吧。多曲折离奇的事情，早上一醒，只剩疲惫。
　　梁贻彤起床洗漱，随意套个衣服裹裹紧，背着背包出门等公交车。时间还早，她做什么都习惯提前，也是个好习惯。
　　周三早上还是别人的上班高峰，她混在人群里跟着挤，身不由己上公交车，挤得手没放放。这趟公交她不常坐，非常惊诧，这么多人？
　　人多味道不大好，后部车厢的窗全开着，倒也不觉得冷。梁贻彤旁边一位神人，挤成这样还在啃包子，白菜味儿飘一个车厢散不掉。梁贻彤本来就闷，还被菜包子油腻的味儿堵着喉咙，居然有点晕车，非常恶心。
　　要去看电影的商业中心不远，梁贻彤徘徊在吐与不吐之间的紧要关头，车到站了。梁贻彤不下去也得下去，人潮涌动把她往车下面推。其实不到站她也打算下车了，实在是受不了。
　　一下车眼耳口鼻被凉风一洗，把吐意给压下去。
　　梁贻彤长长一叹，我的天，看电影都不容易。

　　找到电影院，梁贻彤像个出土文物似的稀里糊涂拿着手机学别人扫票，出了票还想哪儿买眼镜，在自动贩售机上买了副眼镜，检票进去才发现……人家挨个发。
　　算了。梁贻彤拿着自己买的眼镜直接进放映厅，找到座位，戴着眼镜准备等开始。
　　放映厅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到了。电影还算火，最佳观影区坐得很满——除了梁贻彤左手边。
　　空着一个。
　　放映厅灯一关，绿底金字大龙标一出来，电影开始。梁贻彤戴着眼镜稀奇，怎么感觉好像还不如当她看得那部电影的特效。经历过最好的，再看什么“还不错”的档次都有瑕疵。
　　剧情看着还行，反正浅显。爆|炸，当当当，咣咣咣。梁贻彤应该不晕特效，但是看完之后被声音炸得头痛。
　　电影后半截，不时有人拿手机看时间，梁贻彤差点提前退场。看完之后放映厅灯一亮，座位比关灯之前空出许多。梁贻彤拿着眼镜发呆，两眼发直。
　　……呵，不知道看了个啥。
　　怪不得乔老师生气呢。
　　她捏捏鼻梁，把两张电影票收好。一张只有票根，另一张是完整的。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扶着座椅椅背下楼梯，半天才重新找到地球引力的感觉。
　　梁贻彤找了个地方坐着，用手机回乔老师：“你说得对，电影演得啥我都没记住。”
　　乔老师在上课，她又重新欣赏一遍乔老师喷电影的影评，觉得酣畅淋漓。只是乔老师这个脾气……好像挺大的。当老师的也不不可能不大……
　　总体来说，乔老师人还是挺不错的。

　　梁贻彤缓了缓，背着背包找吃的。到了午市，餐饮区异常繁忙。梁贻彤随意找了个餐厅，迎宾员问她“女士几个人？”
　　梁贻彤干笑：“一个人。”
　　迎宾员把她引到一个犄角旮旯里，旁边就是洗碗的操作间。梁贻彤坐下点单，工作人员推着保洁车在她桌子前面出来进去。
　　梁贻彤心想，活该，谁让你落单。
　　点了单半天不上，梁贻彤没脾气，趴着。
　　等菜上齐，餐厅里食客走一半了。
　　梁贻彤点得多了些，她打算打包，热热晚上还能吃。手机一响，她一听就是陶屿。
　　因为只有陶屿找她用短信。

　　“忙什么呢。”
　　梁贻彤一天胳膊撑着下颌，手里的手机轻轻磕桌面。她也不知道回什么，不过偶尔有人这么一问，就感觉自己还在人间。
　　“逛街。”
　　“嗯。”
　　“今天不用去接你，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梁贻彤笑一笑。
　　短信就那么一响，微信上热热闹闹。管警官问梁贻彤，梁老师嘟嘟说你年后辞职？梁母告诉梁贻彤元旦之前回家一趟面试琴行。文娜曹蕾谢老师，每个人都好像要找梁贻彤。
　　梁贻彤对着手机发呆。
　　梁母把琴行的面试时间给梁贻彤，让她回家一趟。飞机一个来小时的事，一天能打个来回。
　　乔老师很不经意地在自己的影评下面问梁贻彤：“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梁贻彤回答：“最近要回去面个试。反正还弹琴。”
　　乔老师给梁贻彤回了个大笑的表情：“我监考去了。月考。”
　　梁贻彤心里一颤：“人民教师辛苦了。”

　　爱琴中心的工作群也热闹，总监还在。梁贻彤竟然还有点舍不得这帮同事，怎么说也算同舟共济这么些年。
　　“贻彤不报名么？”
　　“贻彤埋首教学，不需要虚名。”
　　“我看贻彤不是很上镜。”
　　梁贻彤还没看明白，吕秘书横空杀出来：“上回宣传片都没看？贻彤多漂亮。”
　　梁贻彤更不明白。特效电影还让她不太舒服，她发了个笑脸，就打算关手机。
　　微信上吕秘书的语音疯狂跳，一大排。梁贻彤点开第一条，吕秘书那大嗓门：“我找你你不回！赶紧去跟总监报名，总监要上综艺！需要助手！”
　　梁贻彤拿着手机愣半晌。
　　什么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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