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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18
梁贻彤的休班时间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周六周日最紧张,周一反而轻松一点,下午甚至没课。一般情况下她没课也愿意多练练琴,一弹琴时间过得快一点。
梁贻彤想了想,终于还是跟陶屿讲:“这样你就别来接了,我下班八成比你早,错开高峰也挺好的。”
陶屿沉默一下:“也行。”
梁贻彤周一下午练琴,然后去餐厅吃一顿,就一个人。她发现还是一个人好,自在。她一个人闲逛,冬日温吞的阳光中午才够璀璨,四点左右就要睡着的架势。梁贻彤买了杯果汁咬着吸管坐在商业广场的大理石长凳上,看人群。
商业广场人气旺盛,梁贻彤越看越高兴。这种吵嚷不同于中心里的噪音轰炸,是广阔洋面生活的声音,海面下鱼群欣欣向荣地活着,广场上的人群也欣欣向荣地活着。
哗啦哗啦。
昨天晚上梁母给梁贻彤发消息,告诉她家这边的兴趣中心也缺钢琴老师,工资也不低,因为实在是很缺,待遇还挺好。家乡正在发展,奔小康了也要抓抓精神文明建设,学钢琴的孩子可不少。挂个工作,还能当私教。
梁贻彤没想到老妈都打听得这么详细。梁母真的老了,国庆节梁贻彤一进门其实吓了一跳,父母衰老的速度和程度让她觉得恐怖。人不能抵挡时间,谢老师哭着跟她说大好年华都浪费掉,被作践得一文不值。
人渴望回报,感情也需要回报,单纯的付出压根不会持久。
她也必须回报父母。
梁贻彤吸完果汁,扔了塑料瓶,手揣进兜里溜达着回家。就算没到高峰,地铁还是很挤,人还是很多,到处是活着的气息。
梁贻彤也挺舍不得。
她回梁母:等过年回去再说吧,先不讨论了。
梁贻彤回家,往沙发上一倒,盘算着周三得补旷工的时间,周四才能休息,得奋斗到周四。她总算明白为什么陶屿总是费劲地想要接自己下班,不这样做,他俩好像就没什么可以交集的地方了。
梁贻彤长长吐一口气。
没辙,没辙。
周二下午课多,下了课梁贻彤收拾琴谱,穿上大衣,准备离开。陌生号码那一串提醒她“到点儿”了的气泡下面一蹦:你等下我。六点半到。
梁贻彤拿着手机思忖,这要是坐车坐成习惯了,以后怎么办。
八成没以后,她回家了。她存款回去能买辆不错的车,还不用摇号。不过得先去学车,在哪儿学?回去再说吧。
梁贻彤弹琴到六点半,陶屿几乎准点到达,利落地一推门:“走吧?”
吕秘书看见陶屿还是眼睛亮亮,十分嫉妒:“梁老师你可太幸运了。”
梁贻彤笑出声:“唉。”
陶屿对吕秘书印象好像挺好,跟她点头道别。
吕秘书心想,倒是般配,就是不知道能持续多久。谢老师辞职辞得干脆利落,她的事儿也够中心的人嚼好几天的。那男的吕秘书还见过,照陶屿差远了。
人呀。
吕秘书纵观八卦这么多年,最终只能用这两个字概括总结。
梁贻彤心情挺好的,哼哼歌曲。陶屿开车:“什么事这么高兴?”
梁贻彤无忧无虑:“做了个重大决定。”
陶屿微微扬眉:“什么决定?”
跟你没关系呀。梁贻彤已经在规划回家之后做什么,年后辞职比较划算。她不打算回答陶屿,就是挺高兴的。
陶屿轻微地一叹。
到楼下,梁贻彤刚下车,突然停住。陶屿问她:“怎么了?”
梁贻彤手指一笔:“嘘。”她微微偏头,“你听到没有?”
陶屿蹙眉:“什么?”
梁贻彤模模糊糊听到小狗的叫声,就一声。她再一听,又好像没有。这几天她其实一直想着,她被吓成习惯了,总觉得一开楼道门,一只小狗冲出来绕着她摇尾巴,看不懂她的脸色,以为她跳着躲是跟它玩。
她想被它再吓一回,这一次她决定不躲。她在网上搜养狗的知识,还计划了疫苗玩具的预算,她甚至想那天她从社区医院回来,看见小狗去追车不着急乘电梯,等一下,说不定能等到。
没有懊悔能挽救的事情。
只差一点点而已,什么都错过了。
“贻彤?”
梁贻彤很容易有负罪感,不知道是不是学艺术的心思都纤细。陶屿下车轻轻一拍她:“贻彤?”
梁贻彤笑笑:“没事,没事。”
陶屿看她:“你……”
梁贻彤紧张,我是不是看上去又犯蠢了!她总觉得陶屿可能是有点鄙视她,她马上道:“耳朵撒谎,哦我上去了。”
陶屿蠕动嘴唇,还是没有说出来。
陶屿走到楼前,等到梁贻彤阳台的灯亮起。他双手插着兜,抬头看遥远的灯塔,下意识踮了一下脚。
周三梁贻彤没让陶屿接,她没发觉自己终于可以很明确地要求陶屿,“来接我”,或者“不要来接我”。这算个进步,陶屿看着手机短信想,她不用天天谢谢,也不用总是不知道怎么拒绝。
没有人会对情侣如此小心翼翼保持分寸,除非……
心里根本不承认。
陶屿回复她:一个人回去小心。
他知道梁贻彤肯定不回他,所以他收起了手机。
梁贻彤总算是把旷工的时间给补回来了。周四休息,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加油,你能行。
周四她计划着怎么也得感谢感谢陶屿,使唤人家这么久。陶屿发短信给她:周四有空吗?
梁贻彤惊奇:你周四有空?
陶屿回答:嗯。
那也行。具体为什么梁贻彤也不问,这样最好不过。她有个很小的心愿,也许周四完成,就没遗憾了。
陶屿等了手机很久,梁贻彤那边跳出一句话:周四我请你吧,就在学院路上。
陶屿心里一动:行。
过了一会儿,梁贻彤问:能不能不开车,坐公交车去。
陶屿心里,好像明白了。
陶屿的大学在学院路上,梁贻彤的不在。
很久以前,梁贻彤曾经想请陶屿去学院路上新开的餐厅吃一顿。陶屿忘了那时候怎么答的了,应该是没有回答。
周四陶屿开着车到梁贻彤家楼下等着,梁贻彤高高兴兴下楼。没化妆,扎个马尾,穿得像个随意过周末的女学生。她显得很兴奋:“咱们走吧,时间来得及。”
陶屿跟着她,两个人在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等车。不在上班高峰,公交车有点空荡。梁贻彤靠窗坐着,陶屿解开外套扣,坐在外侧。梁贻彤笑眯眯:“多谢你,愿意陪着我横穿城市。有些地方我也好几年没去过了。”
不用感谢。
陶屿心里隐隐有点恐惧,梁贻彤越高兴他越吃不准,因为失去掌控他有些惶恐。
梁贻彤没有发觉。
下车,找车站,上车,转了四五班,才到达学院路。餐厅还在,人还挺多。梁贻彤选了个落地窗,笑眯眯看陶屿:“我请你啊。”
陶屿点头:“行。”
最后一个小遗憾。这件事完成,她对于燕城,就没有缺憾了。
她曾经研究很久菜单,研究如何打扮。当时陶屿论文得了个奖,梁贻彤很高兴。她经常参加演出有补助,都是学生,却比陶屿宽裕一点。陶屿为了读书下死力,大学比高中还瘦,两眼发直。梁贻彤当时决定好好犒劳他,什么都研究过了,连食物的相生相克都研究过了,结果……
没下文了。
陶屿心惊:“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梁贻彤看着菜上来,眼睛很亮:“高兴不好吗?”
了无遗憾,就没什么可再想念的了。一切终止落幕。
陶屿表情不太好,梁贻彤没管他。她吃得高兴,是她想象中的味道。
坐公交车花费时间太久找到餐厅都一点多了。阳光乏力,给玻璃窗一过滤,突然璀璨起来,映着梁贻彤的脸。
“快吃嘛。”
“贻彤……”
“嗯?”
仿佛陶屿之前见过的那种,暴风雨之前天边宁静绚丽的……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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