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风华

作者:大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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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敌


      姜茗不知道自己跟随着陌生的杀手是否正确。她的双眼虽然不能视物,可却仍想象男人对女人□□充满觊觎的丑恶目光。这个男人的实力很强,如果他打定主意要做些什么,姜茗也是无法抗拒的。只是,止羽非但没有做出越距之事,甚至连话都不说一句。若非当初听他说过话,姜茗几乎要以为这人是个哑巴。

      “等下。”止羽的声音传来,姜茗也随之停下脚步。

      “你后面有块石头,坐下来在这里等我。”

      姜茗扶着身后的石块坐下来,同时拉紧了身上的狼皮大衣。这是止羽找来给她御寒的,多日来她已经能适应上面散发的腥臭味了,

      止羽脱下姜茗脚上的草鞋,鞋袜已经和血一块凝结在了上面,她纤弱的足部还难以适应此番长途跋涉,再加上天气严寒,几乎在侧部和底部都皲裂了开来。

      张大娘刚提了满满一桶水,就被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拦住了。光是长满半边脸的红色胎记就让她不敢抬头再看。她也听说有些逞凶斗狠的江湖侠客会杀人试刀,只希望自己不要这么倒霉。

      “鞋子脱下来。”止羽机械地说。

      张大娘抖抖索索地脱下鞋,见他没有进一步要求,后退了几步,想要尽快脱身。

      “等等。”

      张大娘不情愿地停住脚步。止羽掏出一两银子递交给她。

      “这个,要不了这么多钱的,都可以买二十双好的了。”张大娘还想再看清楚这个奇怪的人,却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姜茗有些冷了,如果止羽再不出现,她就要怀疑自己会被丢弃在这山中。突然间,一只手摸到她脸上:“怎么,小美人,你眼睛看不见。”

      “请放开手。”

      眼前的人像是没听到,那只手继续往下滑:“孤身一人出现在深山老林中,姑娘是何精怪所化,又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姜茗仿佛又回到了新婚前的夜晚,无力地被男人按到,忍受着恶心的液体,她的嘴唇寻到男人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男人大怒着连续给了姜茗好几个耳光,她也好不松口,温热的液体顺着齿缝流淌进她的嘴里。

      然后她觉得身上突然轻松起来,耳边传来止羽的说话声:“这个人送给你了,作为对勇气的嘉奖。”

      姜茗摸索着握住止羽递交的柄状物,指尖小心地滑到刀刃处。被止羽摁到的男子看得心里发怵,可他看见姜茗放下匕首,露出释怀的笑容:“我就知道姑娘你不忍心……”

      姜茗抓起脚边的石头,跪倒在男子身边,顺着胸口摸到他的脸,然后举起石头。那一瞬间她回想起了很多。想到自己温柔娴静地为父母煮好茶,想到自己孤独地观赏窗外的夜景。可这祥和的回忆终究被下流的触碰所侵染,被卑鄙的贪欲撕碎,最后被墨色的怨恨吞没。

      她再一次砸下的手被止羽握住:“他已经死了。穿上新鞋子走吧。”

      在松手后,她好几次都无法抓起鞋子,止羽不耐烦了,索性亲自帮她穿上鞋子。这双鞋比姜茗的尺寸大出一些,也让她穿得更舒服。姜茗完全不知道止羽在想什么。他非常的冷酷无情,可又会不时透露出若有若无的体贴。他们此行是前往建康,在那有一笔单子等着止羽。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是无法拿到通关文牒的,不过止羽似乎有自己的办法。

      男人的一口牙齿被砸得稀烂,血液顺着唇缝流向两颊,好似是露出了猩红色的微笑。被砸落的眼球滚落到一边,无声地看着前行的两人。

      抵达建康城外是在三日后,把姜茗安置在一间农舍后,止羽便只身前去赴约。

      带着斗笠的老翁忐忑不安地徘徊在桥边。对即将赴约而至的人,他既满心恐惧,却又满怀希望。而看见迎面走来的黑衣人,老翁已经忘却了自己的心情。

      “请问你就是止羽吗?”

      “你要杀何人,以何种方式付钱?”

      “我听说你允许被杀人以双倍银钱赎回自己的性命,自此之后永远不再追杀,此为银钱。但如果委托人肯以自己性命付账,则无论如何都会杀死目标,此为命钱。”老翁不确定地询问。杀手们各自有着不同的古怪规矩。而排名首位的杀手止羽的规矩最为奇怪,他需要委托人付出代价,不是倾家荡产就是丧命。然而这也是身无分文的老者唯一的选择。

      “是。”

      “我付命钱。请你务必杀死朱氏米店朱福阳的孙子朱簪。杀死无辜稚子的罪责,老朽自当以命相抵。只是无论如何都要让作恶之人自食恶果。”

      “吾接收了。”

      鲜红的热血浇在雪地上,让原本凝结的冰晶在瞬间融化开。止羽将斩下的人头小心包装在布袋子里,放入背囊。

      清晨的第一束光和绑着纸条的短箭一齐飞进朱氏米店二楼的窗户,惊醒了卧榻中酣睡的朱老板。他取下纸条,在看到朱砂书写的字迹后顿时面如死灰。他的指腹反复摩擦那片晃眼的鲜红,然后任由纸条从颤抖的指尖飘落。

      刚到卯时,李鱼便醒了过来,客栈中全然不见半个人影。她先是怀疑其他人还未起床,只是在接连敲过他们的门后,无一人回应。楼梯口走来一个灰暗的身形,因为背光的缘故,李鱼看不清他的脸。

      “小鱼姑娘,你在找什么?”

      “原来是青泓,吓死我了。你知道大家都到哪里去了吗?”

      青泓走上楼梯:“应该是去晨练了,太阳已经出来了,大家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用餐。”

      “大家都真勤奋啊。看来我有点松懈了呢。”

      青泓看出她的沮丧,柔声说:“没事的,好好休息,有个好的身体是最重要的。你饿了吧?我这里有新鲜出炉的肉包,先尝尝吧。”

      李鱼笑逐颜开地接过青泓的纸包:“青泓你对我真好,就像我二师兄一样。”

      “其实小鱼姑娘也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她喜欢耍鞭子,穿着鲜艳的衣服,娇俏可爱。”

      “后来呢?”

      青泓还未来得及回答,就有一个穿栗色狐袍的男人跌跌撞撞冲进门,他正是米店的朱老板朱福阳:“请问哪一位是快刀南白宿?”

      “在下便是,有何贵干?”白衣女子从他的背后出现。

      “希望你能保护我的孙子,有人要对他不利。”朱福阳说。

      “请讲清楚事情的缘由,否则在下即便有心,也无法尽善尽美。”

      朱老板拿出纸条递交到南白宿手上。朱砂写成的“朱簪”两字异常醒目。

      “这是?”李鱼不明所以地看向青泓。

      青泓回答说:“是杀手止羽的朱杀令。他杀人收两种报酬,收钱就发出墨杀令,以黑笔写目标的名字,可用银钱赎回。”

      “朱杀令呢?”李鱼问。

      “说明是收取了人的性命,除非自己和目标之一死了,则永不放弃。”南白宿的眉头微微蹙起,“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人以性命为代价追杀?”

      “南姑娘,不论我做了什么,我八岁的孙子是无辜的。如果你保护他的话,我每天付你五十两,要是能够杀了止羽,就一次性给你五百两。”

      南白宿缓步走进客栈:“这些我知道了,不如你进来说清楚事情的始末,我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是这样的。我父亲留下一间米铺,可是遭到了叔父的觊觎。但是父亲留下的财产我做儿子的有责任守住,没料到叔父他怀恨在心。不顾念叔侄情谊,不惜以性命为代价,只求我绝后。为今之计只有请求女侠你出手相救。”

      “我明白了,”南白宿就着凳子坐下来,“既然你不愿意如实相告,在下也爱莫能助。”

      “等等,你怎么知道是说谎。”李鱼不解地问、

      朱老板也愤愤不平地追问:“你凭什么说我在说谎?”

      南白宿就像没听到一般,安然地给自己从壶中倒了杯冷水。

      “不管怎么说,还是救人要紧吧?”李鱼小心翼翼地劝说道,“当然,我绝对没有要求你的立场。只是,南白宿……”

      “刀剑是非常凶的,使用也就要格外谨慎。在下不需要报酬,但求知晓因果。把一切告诉我,我就会不惜一切保护你重要的人。”

      南白宿的脾气比朱老板想象中还要古怪。虽然说技艺高超的人都有些不为人知的怪癖,但一个年轻姑娘这样真是让他难以接受。如果不是听说南白宿曾经和止羽有交手经验,他并不一定要要求雇佣她。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这与我孙儿并无关系。在三十年前的一天,我无家可归,木店老板收留了我,老板的儿子儿媳都给我准备了饭菜。他们家境宽厚,过着我梦寐以求的生活,我一时利欲熏心,就,就勒死了这家的儿子。在我要杀死老板的儿媳时,老板苦苦哀求我,说那女子已身怀六甲,我却不为所动,用砖头敲死了她,在打倒了老板后,以为他死了,席卷了他家的银两,一把火烧了他们的住宅。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我本来以为都过去了。那个老头却在前段时间再次出现了,他要我去官府自首,我也没理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鱼看向他的神情明显带上了厌恶,青泓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可南白宿仍旧面无表情,可这样反而更加令朱老板感到寒冷。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把他看透了。

      “我会无偿保护你的孙子。”南白宿开口说,“事不宜迟,在下会即刻出发。”

      青泓问:“小生比较在意的是,白宿姑娘你以前真的和止羽交过手吗?”

      “止羽的鼻尖就是被在下削掉的。”

      “那你有被伤到吗?”李鱼问。

      “在下被伤到的地方,”南白宿对李鱼露出笑容,“就算是同为女子,也会不好意思给李鱼姑娘看呢。”

      李鱼莫名脸上一红。

      “逗弄小姑娘不太好吧,快刀南白宿。”陆冶扛着长枪,气喘吁吁地在桌边坐下。

      “走了。”南白宿对他们摆摆手,很快随朱老板出去了。

      说起和止羽的战斗,那是她还没有成为江左快刀时候的事情。那是个非常可怕的男人,连毛孔都散发出杀戮和威胁的气息。虽然如此,他的行事作风却罕有的磊落,亦对金钱女色毫无兴趣。只可惜他对世道的理解同南白宿大相径庭,便也永无言和的那日。作为对手真是再适合不过。多日不见,既然没有被人杀死,他的剑法也应当精进了不少,真令人期待。

      只是,我是不会被杀掉的,所以请你去死吧,止羽。南白宿的嘴角抿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与她擦肩而过的黄衫少女心里没来由得感到一阵阴寒,姜茗不由得抓紧了手中的麻绳,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止羽。止羽回头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在身后的人群中发现什么异常。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姜茗小声说。

      “血……吗?”止羽发出毛骨悚然的冷笑,“血是无处不在的,只要需要,想要多少都可以满足。”

      “桂花糖,桂花糖,香甜可口,客观要来上一块吗?”小贩的声音和香甜的气息一并传来,又很快消失在冰雪的味道中。

      止羽的思绪透过纷繁的街景,回到了很久以前。也不算太久,就是三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尚是盛夏,建康中正是夏夜流星的好光景。他将仇人引至东门桥边,再趁他落单之际一举击杀。

      而在东门桥下,一直有双眼睛注视着这一切。花娘打扮的小姑娘发丝散乱,华美的衣裙也破烂不看,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光景,却怀抱着一把对小姑娘来说过于沉重的腰刀。她脸上满是鲜血,却好似全然不在意。虽然有几分意思,但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就没有办法了。

      “不就是杀人吗?我……我也刚刚杀了人。”小姑娘也顺势拔出腰刀,横置在胸前,“要不要试一试?”她嫣然一笑,透漏出与年龄不符的风情。

      “姿势不错,小鬼。”止羽夸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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