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风华

作者:大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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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空


      “前辈,”南白宿握住百里泉的手,“我在这里,和你……”
      “滚开!”
      “怎么能丢下前辈自己逃命!”南白宿举剑击杀了百里泉身后的燕兵,被喷了一脸的血,视线也被红色浸染,“我和你一起,和大家同生共死!”
      “你要做别的事情,要把褚将军带回到太后陛下身边。那是……太后陛下的依靠。”百里泉取下脖子上的玉佩交到南白宿手中,“带着这个去见太后陛下。”
      “前辈!”南白宿接过玉佩。
      “我没关系的,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都是个顶天立地的、天下第一的男子汉!”
      她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去,脸颊上的泪水和血水凝结到一起。眼见手中剑磨损到不能砍人,她迅速过倒下尸体旁的剑,继续砍杀。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手中的剑掉落下来,视线开始模糊。
      “来人!快给这位姑娘疗伤!”
      “不必,”南白宿说,“我没事,这些都是燕兵的血。我……要见褚裒将军。”
      “我就是褚裒,我对不起你们!百姓……百姓都被杀死了,我褚裒有负百姓,是千古罪人。”
      “褚将军!请你活下去。”
      “他们再也无法和家人相见,我怎么能活着回去见女儿。”
      “不是女儿!”南白宿说,“是败将要向太后陛下禀明情况。请将军不要在此死去,这是将军的职责啊!”
      “你说得对。”褚裒突然说,“对了,你听见声音了吗?大家在为死去的亲人哭泣,再也无法见到了。我,都是我的无能害了他们。”
      “褚将军,褚将军!”
      众人连忙扶着倒下的褚裒把他送进屋内。褚裒一病不起,最终没能活着见到太后褚蒜子。南白宿只得委托谢安设法帮她见到太后褚蒜子。谢安浑身缟素,下巴上也长出了胡渣,浑然不复风流洒脱的模样。
      “谢安阁下。百里泉前辈让我拿着这个……见太后陛下。”南白宿拿出玉佩,虽然上面的血迹早已被擦拭干净,却还是散发着腥气。
      “要见太后陛下,还有信物,”谢安踱着步,“那就是机密了,真麻烦。你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去。换上一套男装,扮作我的侍从。”
      “好的。”
      “辛苦你了。你一直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杀敌救人。”
      “我没能把他们全带回来。”
      “可是也有许多在你保护下活下来的人,我这种区区贵族只在安全的地方虚度光阴,活得跟个渣滓似的。”谢安说得很随意,眼圈却红了。
      “谢安阁下和我不一样。你站在更高的地方,就有机会把握更多人的性命。而我所有的只是杀人术。”
      在王宫后的庭院,五年前南白宿曾在御前比武取得优胜后见过太后褚蒜子。但是目睹她的真容这还是第一次。太后陛下还非常年轻,她在这五年间先后失去了丈夫和父亲,在幼帝成长前都要担负这天下的兴亡。
      “太后陛下,小女南白宿。小女遇到的前辈百里泉让我把这个带回来。”南白宿拿出玉佩。
      “百里泉……”褚蒜子眼中泪光闪动,“那个男人绝对不会有命回来,我知道的。他死得非常好。”
      “白宿,白宿很感谢太后陛下,让身为奴婢之子的小女得到正义。我也得以站在这里。”
      “你不是奴婢的孩子,”褚蒜子抚上南白宿的脸,“你是我的孩子。”
      “太后陛下,白宿要回去北境,在太后陛下无法触及的地方去帮助北境的流民安定下来,白宿想要用自己唯一擅长的刀法和他们一并战斗。”
      “会很辛苦的。”褚蒜子放下手。“不断厮杀和战斗,而看不到前方的景象,能这么一直坚持下来吗?”
      “来到这世上就已经是战斗了。作为生于乱世的晋人固然很艰难,但是大家不断战斗,我们的后人就能出生于安稳的世间。”
      “这是可以自由出入晋地的手令,我等着你和其他人回来。”
      “遵命!”
      原赵国的冉闵自立为皇帝后,建立了魏国。北境的流民和原乞活军仿佛看到了希望,大肆追随冉闵,并在他的“杀胡令”之下采取暴力手段驱逐侵占自己家园的胡人。
      一个书生看着破旧的茅屋,见四下无人,连忙进入其中,从被压塌的屋檐下拉出一个方形的包裹,见里面的书籍全部完好无损,他这才安心下来,却没看到身后有一个拿着刀的士兵在朝他走来。
      姬人久打昏那个士兵:“你也稍微注意一下周围的状况啊。”
      年轻的书生完全没有惧怕的神色,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虽然是书生打扮,身上的布料却破旧得像农民一样。
      “不是被你解决了吗?”
      “好吧。”姬人久收回自己的锈剑,“冉闵在北方建立了冉魏,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要去一展抱负吗?”
      “原本我也只是不看好他。竟然做出称帝这种短视之事,这样一来就无法获得晋廷和凉州的支援,军事上又重个人表现甚于结果。我对快死的人可没兴趣。”
      “要跟桓温将军走吗?”
      “这个也不一定,晋廷重门阀,我一介寒门哪里说得上话。以你的出身,搬出自己的祖父倒是能在朝中多说两句话。”
      “算了吧,”姬人久说,“想来晋廷也不缺那两滴血。说起来,景略你……总不至于要去投奔胡人的君主吧?”
      “残杀嗜血的当然不行。但是开明仁爱的胡人未尝不可。”
      “开明仁爱的胡人,”姬人久说,“什么胡人给你留下这么好的印象?”
      “目前还没有。只是,既然仁爱是大道,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最终会来到这条路上。等意识人和人之间就存在仁爱,摒弃仇杀,我王景略就会去迎接。”
      “那你倒是先来迎接我啊。”姬人久打趣说道。
      “不是已经迎接过了嘛。”王猛说,“你小师妹在会稽已经生了第三个孩子了,你这个做大师兄的也不去看看吗?”
      “有什么好看的,反正成亲的时候都去过了。”
      “其实江南柳家已经不在了,你是要她在南方安居,躲避接下来的战祸,可谓用心良苦,却便宜了姓陆的毛头小子。”
      “也没什么不好,是个可靠的人。”姬人久抱着胳膊,“这样一来,我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你要走了吗?”
      “对,门派交给了我的师弟,我要去别的地方。这次想来和你告别,没想到还顺手救了你一命。”
      “多谢。”王猛冷淡地说。
      为了弥补褚裒的职务空缺,晋廷决定由荀羡来接任徐州刺史。晋朝迁都以来,他成为了最年轻的刺史。回想起当时和公主成婚的日子,他还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选择成为皇室人,而不再有可以仰仗的任何人。
      “太后陛下。”看到盛装的褚蒜子走来,荀羡连忙行大礼。
      “荀令则,”褚蒜子扶起荀羡,“我父亲生前所任徐州刺史一职将由你来接任,你是皇室最信任的人了,所以务必前行。”
      “太后陛下,你也很辛苦。至少令则当时是预料到日后所出之力才同皇室缔结姻缘,太后陛下嫁与先帝时何曾想到日后这天下的重担就要落在你的肩上。”
      “八王之乱后,皇室分崩离析,才让胡人趁虚而入,致使民不聊生。而现如今,稳固皇室,保家卫国,我们责无旁贷。”
      “太后陛下所言甚是。”
      “这是公主为你缝制的腰带,”褚蒜子拿出一只蓝色的腰带,“记挂着你的妻子。记挂着晋室,记挂着无数和你一样有妻儿子女的百姓。”
      “那令则要去了,太后陛下。”
      “荀令则,皇帝陛下要和你辞别。”褚蒜子说。
      “皇帝陛下。”荀羡回过头去,看到身着锦衣的男童朝他走来。
      司马聃不过七八岁,却也极力摆出成人男子的姿态:“荀将军,你是大晋第一的忠臣。朕命你一路北上,安抚民众,收复失地。”
      荀羡行了个礼:“臣领命。”
      在随后的一年中,冉闵兵败被杀,建立的冉魏政权也随之覆灭。原本在赵国的苛政下艰难度日、朝不保夕的晋朝遗民原本对新建的汉人政权充满了希望,如今又重新陷入到绝望当中。
      被燕兵抓住的平民少女被捆在一旁瑟瑟发抖。她们当中有些人闭上了眼睛,发着抖不让自己去想象接下来的命运。
      而营地正中突然传来惊叫,瞬间倒下的几具尸体令在场的燕兵惊慌起来。他们一时分辨不出情况,继而胡乱厮杀起来,内讧中倒下无数尸体,剩下的人溃散而逃。只留下了一个人。来人慢慢走向被绑住的少女们,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艳若桃李的汉人女子的面孔。
      这一年多,她靠穿燕人的军服混入其中制造混乱,瓦解他们的部署,设法救回被绑的俘虏。虽然之前没能及时赶到只看到留下的尸骨。但是坚持下去总能救回些人。哪怕只有一个两个她也要继续前进。
      北方的荒凉之地,一辆牛车慢慢行进着。简陋的车上绑着驮着干粮和家具等物什,一个二十四五的姑娘抱着双膝坐在车的边缘。
      “到这里就可以了,老伯伯。”
      “再到前面去会有燕兵出没,你会被抓到的。快回来啊,姑娘。”
      “那正好。”南白宿手撑着车的边缘一跃而下,“我就是去找他们的。”
      重峦叠嶂的青山延绵不绝,一直蔓延到无边的天际。如丝如缕的炊烟在林间升起。屋内传来小男孩朗朗的读书声:“子曰:德不孤,必有邻。”
      谢安点着头,突然问:“你怎么想的,羯儿?”
      “正义不会孤立无援,一定能得到支持。”谢玄说,“北方的失地也一定会在我们的不断努力下,一起从胡人手中夺回。因为,让百姓过着幸福安康的日子是大家的心愿。”
      谢安笑着说:“再往下,继续背。”
      “先生,你的信。”书童递上信件,“是从北境传来的。”
      谢安打开信:
      “谢安阁下,想必你现在一定在山中细品美酒。白宿之前在北境从燕兵手中不断追回我朝姊妹,并将她们交与荀将军安置。在荀将军治理的北境,人们在苦难中饱受折磨的心逐渐得到了抚慰。我相信着北境的力量,因为这里生活着即便流出无数鲜血也能绽放笑容的人们。”
      “少随便鼓励别人了,像个朋友似的,我会感动的。”谢安轻轻说完便把信放在一边。
      “先生,兰亭的邀约准备好答复了吗?”
      “好累啊,要不然……就不去了,”见到书童几乎委屈得要流出眼泪,谢安忍俊不禁地说,“骗你的,为我准备好纸笔。”
      雪下得更大了,炉中火宛如星辰般明亮。
      “太守阁下,粮食都足够了,”青泓说,“钟鼓楼也几乎修建完毕,城中安全也可以得到保障。”
      “那就好,大家都辛苦了。”谢艾放好书架上的书,“公子怎么没有去父兄境内,却跟着我这个被贬谪的人呢?”
      “当然是放心不下先生。”
      “把我说得这么柔弱啊。”谢艾笑道,“我是要惭愧还是感动呢?”
      “先生这么操劳,我这个没用的宗亲也想尽力帮着为凉州做些事情。”
      “这里有你的信。”谢艾指着书上的信函,“从晋地北方寄来的,这么动乱竟然也能传来。”
      青泓打开信:
      “分别后的数年,我不断踏上新的旅途。而以为孑然一身的路途中却不知不觉有了许许多多的牵挂,建康、会稽、蜀中、凉州,无论身处何地都会想起宝贵的同伴,而满怀欣喜。我也早已明白,这世上总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而怀着各自的苦楚仍然在努力生活的大家,全都是我的心之所在。等山花来年绽放之时,一定会再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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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一直支持我的读者们。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正因为能感到悲伤我才觉得可以更加理解别人。今后完成学业的同时也会不断坚持写作,努力成长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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