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风华

作者:大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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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华


      卧榻上的老鼠吱吱叫了两声,见无人搭理,便愈发肆无忌惮地在被褥上踩踏。司马昱满意地看着老鼠留下的脚印,双眼闪闪发光,露出如痴如醉的表情。
      他的侍从见到此情此景,有些不太想看。在他心目中,亲王殿下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做的一些事怎么那么不正常呢。他思考良久还是打断了司马昱的神游:“亲王殿下,有个自称是谢家三郎的人想要见殿下。”
      “好,知道了。”司马昱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便出门迎客人。他料想也不会有什么人冒充谢安石前来见他。
      谢安既没有穿着平日喜爱的宽松长袍,也没有作一般世家子打扮,而是穿了一套武装。司马昱大感怪异,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打扮?你又不是武人。”
      “我觉得怪好看的,穿穿怎么了。”谢安拍拍皮质的护腕,显得甚为满意。
      司马昱转而问:“谢安石,你来作甚?”
      “这还用说,当然是因为没有好事了。”
      司马昱哭笑不得:“就算是这样,也拜托不要直接说出来。”
      “虞仲宁的追杀令知道吧。”
      “在会稽都传遍了,我这个会稽王当然不至于不知道。毕竟是在我管辖境内发生的事,已经在着手派人调查处理了。”
      “安石想,他们通过宣告要杀虞仲宁来分散注意力,以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谢安右手握成拳头放在下巴下,犹豫了一会儿,说,“他们真正要杀的人恐怕正是亲王殿下你。”
      “我?那倒也是。”司马昱说,“要是我死了确实有些麻烦。”
      “麻烦大了。亲王殿下你手握大军,还是先皇兄长,在当今晋朝乃是朝中支柱。朝政不稳,今上年幼,若是殿下在此刻身故,晋国将再次面临动乱。虽说这十八年来晋国维持了短暂的和平,可战火我们每个晋人来说都近在咫尺。”
      “这就说得过去了。”司马昱自嘲道,“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杀得了我?”
      “很快我们就会见到一个老熟人。”
      “真希望是能令人高兴的人。”司马昱抽出腰间宝剑,眼眸的倒影映照在上面,转而变为凛冽的光。
      遮天蔽日的树冠倒影在水中,深不可测的潭水宛如一片绿茵。波纹从四周一道道传递过来。南白宿指尖迅速摸上刀柄,这才看到是青泓从她背后走了过来。
      “白宿姑娘这是在洗衣服吗?反正又不是贴身衣物,这种事情小生来做便好,手上皮肤被水泡软了再握刀该多疼。”青泓说着拿过一旁的皂角。
      “不碍事,最早不能适应握刀,还要打各种杂工维持生计,手都差点烂掉呢,手心几层皮肉都黏在刀柄上,”南白宿笑着伸出双手,“不要果然没什么事。倒是最近懈怠了,竟然让你这个病人做这些事,是我的不是。”
      “不,请不要把我当做是病人,”青泓蹲下身,“我是个没用的男人,那么至少还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就一起吧。”南白宿挪开些地方。
      “白宿姑娘为了给双亲复仇,好不容易才取得优胜。现在却不得不暂时搁置,想必心中多少有些郁结。”
      “无妨,报仇雪恨的事情随时都可以做,可救人的事若是耽误了就再无挽回余地了。我还是有分寸的。”
      “说出这样的话……”青泓喃喃地说道,“真的很像师兄。”
      “只凭着四年前短短的相处,我对尹绯川其实一无所知。他留下的也只有这把最初跟随我的短刀。”南白宿抽出腰间的另一把刀,刀口中间有一道明显的豁口,刀身也有着程度不轻的变形,这是在斩杀皇甫浏时造成的损坏。虽然已经不能作为武器使用,南白宿还是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寻找机会找能人重新锻造。
      “白宿姑娘仅仅是把师兄当做师父看待的吗?”青泓试探着问道。
      “他是这险恶的世间第一个对我伸出援手的人。对我来说是谁都不能取代的人。握上这把刀就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安和宁静,就像握住他的手一样。”南白宿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我是说,尹绯川是我最尊敬的人。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他……”
      “他一定会夸奖你的。”
      南白宿楞了一下:“什么嘛,露出这种表情,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是说真的,他一定会对你迄今为止的努力赞赏有加。因为,就连我都无法忽视。请继续挥舞手中刀吧,白宿姑娘,斩杀一切奸恶。”青泓的声音小下去,背过身去搓洗另一件衣服。
      “一切奸恶吗?在尚未获得力量前有这么想过,可是事到如今斩杀了这么多人,反而无法再怀抱这么自大的想法了。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能够面对自己的刀。即便是被怨恨,之前那些人我还是会杀的,我不后悔。”
      “是吗,这样就好。”
      鸦声从林间西部传来,黑色的羽毛从空中慢悠悠地飘荡下来。南白宿左手中指和食指夹住羽毛,放下了手中的衣物,轻巧地越过水边的石头向来势奔去。
      来人是一个身穿紫色外袍的青年,他见南白宿来到眼前,随即停下了脚步:“出来接待客人,还不错嘛,南白宿。”
      “请问你是……”
      青年不回答她的话,转而问:“你这把刀我觉得很眼熟,是你自己的吗?”
      “是名叫尹绯川的男人留给我的,这原本是他的刀。”
      紫衣青年慢慢说:“这把刀确实总被尹绯川带在身边,但是,他从不用那把刀。”
      “难道说……”
      “因为,尹绯川,他是个有名的剑豪。手持一把三尺长的宝剑凛华。”
      “等等,你去哪里?”
      “看来你是和尹绯川有渊源的女人,那么我不能对你动手。尹绯川是我的救命恩人,对你拔刀有违道义。”
      南白宿还欲上前,却被溅起的水花挡住了视线。
      “你好自为之。”
      “你的名字!”南白宿喊了一声。
      “怜徵。”
      怜徵表明了尹绯川故人的身份令南白宿心神大动,但她还是不得不冷静下来,思考他方才所说内容的真假。但还是忍不住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去描绘尹绯川的身影。
      怜徵和止羽一样都是影阁的杀手。但是同止羽相反,关于他的传说都是相当正面的,他刀下所杀的都是逃脱了刑罚的杀人犯,在民间流传着一些英雄事迹。他每次杀人后都会留书陈述死者罪行,并表明若有误杀,自愿一死,人人得而诛之。像这样的人,照理说是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如果怜徵像传说中一样作风正派,那么无论是何种理由,他都不可能参与到杀虞喜的行动中。
      但是牵涉到此事,南白宿也不敢断言日后两人不会交手。
      水边的青泓捡起刚才被扔下的衣物重新搓洗起来,这时他耳侧传来一个声音。
      “被同伴丢下了吗?”
      青泓却也不抬起头:“你踩到白宿姑娘的衣服了,请把脚拿开。”
      “如果我说不,你就要拔出背后的剑了吗?”黑衣人眯了一下眼睛。“这把剑……难道说,这把剑是你的?”
      “对啊,这就是我的剑,名字叫做松风。”青泓抚弄着剑的剑柄,他一双手修长白皙,倒像个寻常书生,只是右手中指关节有明显的弯曲。
      关于松风剑,阁内有一条死命令,那就是绝对不可以和松风剑交手。在看到的时候要逃走以避免无谓的牺牲。而松风剑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人,有很多说法,最常见的说法就是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黑衣人一时间没了主意,观察了半天,后退着离开了。
      青泓拿过刚才被踩到的地方,多加了些皂角。他把洗净的衣服对着阳光照了照,见终于搓洗得没有印子才放了下来,长吁一口气。
      “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吗?”南白宿提刀走过来。
      “什么都没有。”青泓把拧干的衣服放入筐内,直起身子,“你又遇见谁了,没交手?”他的目光扫到南白宿整洁的衣角和刀柄上。
      “怜徵。”
      “就是那个杀手怜徵吗?”
      “应该是的。有件事让我比较在意。他说尹绯川是他的救命恩人。但是现在尚不知道是敌是友。你听尹绯川先生说起过怜徵吗,青泓?”
      “这倒没有。他不太会提起救助过的人,因为实在是太多了。关于他帮助别人的事迹,等再往北边会听到更多呢。”
      “那为什么会跟你提到我呢?”南白宿突然想起来。
      “大概是因为,”青泓低着头拿起箩筐,“比较放心不下你吧。”
      “真的这么放心不下,为什么到现在还音讯全无。”南白宿察觉到自己口气中的哀怨,感到不好意起来,“真是的,我到底在说什么啊。跟你这么说话真是太任性了。”
      “不……不会。一会儿太阳出来了,我先去那边晒衣服了。白宿姑娘你还是去虞仲宁先生那里,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现。”
      “那就麻烦了,早膳我会给你留着的。”
      虞仲宁每日寅时都会准时起床,并在用过早膳后出门游行,寻一片空旷地方观测天象。而由于近日他的生命遭受威胁,这日常项活动几天来都是在南白宿陪同下进行的。
      山间的石子路已经有些脱落,好在几日来都未曾下雨,路面尚且干燥平整。沿途匍匐的松柏间偶尔窜出两只鹿。见了人倒也不逃窜,而是慢悠悠地绕着他们走过去。到山巅之处,晴空之下,秀丽的景色一览无余。阳光旋转着直射过来,南白宿抬起手背微微挡了一下。
      “山中景致可还喜欢?”
      虞仲宁喜静,数日都未曾与南白宿交谈,她也只是默默跟随。如今他开口问话,南白宿倒有些受宠若惊,她放下手:“非常美丽。这几日打扰先生清修,白宿实在过意不去。等查出幕后主使,一定可以让先生恢复之前平静的日子。”
      “余才是,劳烦姑娘保护。听说你身负血海深仇,此行原本是要前去复仇,却为余折返了回来。”
      “应该的。”
      “所以姑娘有些时间,可以好好想一想。余绝无干涉之意,只是恩怨纠葛之事,稍有不慎则让人泥足深陷。”
      “这样的话,在下如今无事。对于怨恨的心情,也可以释怀,如今只是想讨回公道。”
      “南女侠,”虞喜停下脚步,“余生在世数十载,纵使再如何小心翼翼,也无法不伤害任何人而活下去。如今被追杀可能也是被什么人怨恨了而不自知。思及此处,不由内心悲凉。”他拿出一张信封。
      “这个是?”南白宿接过信封。
      “写给青泓公子的药方,他身负很重的内伤,命不久矣。但是按照药方上的加以调理,尚有回转的余地。”
      “万分感谢先生的好意,只是,为什么会专门交给在下?”
      “青泓公子的病情,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似乎有意拖延治疗,不然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若是如此,直接给他恐怕没什么用,所以余把药方交由白宿姑娘,望姑娘能妥善处理此事。”
      “白宿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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