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今天没吃药

　　20年前。

　　“圆圆快起床了，要迟到了。”

　　柳风荷急匆匆地从厨房里端出早餐放在桌上，瞟了一眼墙上的钟，快步进了秦圆圆的房间。

　　秦圆圆迷迷糊糊地把小手蜷成一个小包子揉揉眼睛，慢腾腾地从被窝里坐起，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妈妈在房间里忙忙碌碌。

　　“小团子，今天是儿童节，快点起来哟，妈妈给你准备了漂亮的公主裙呢。”柳风荷一边柔声哄着女儿一边在衣橱里翻找出一个星期前就准备好的公主裙。

　　她捧着一条缀着粉色小花的白色纱裙坐在秦圆圆身边，双手放在她的肋下把她一把抱起，接着麻利地脱掉了她身上的睡裙，套上新裙子。

　　柳风荷往后仰着身子上下打量着秦圆圆，对自己挑选的裙子甚是满意。接着凑到秦圆圆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边轻轻一吻：“节日快乐，快出来吃早餐。”说完便走出了卧室。秦圆圆看着她的背影鼓了鼓腮帮子，赌气地哼了一声，最后倒腾着小短腿下了床跟了出去。

　　刚走回饭厅就看到丈夫秦阳升拿着公文包扶着鞋柜正在换鞋，柳风荷走上前去叫住他，“等等。”

　　秦阳升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看向妻子。只见柳风荷带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走到他面前，细心地伸手给他整理领带，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领带又系歪了。”

　　秦阳升握住她的手，眼里尽是甜蜜，他调笑道：“还是老婆大人系得最好。”柳风荷被他尊敬的语气逗得笑了起来。

　　“妈妈，你今天会来陪我过节吗？”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柳风荷看着女儿小小一只站在客厅里，两眼巴巴地望着她，心里有块地方瞬间塌陷了下去。

　　“别闹，你妈妈是班主任，她要带自己的学生，你乖乖跟着你老师。”秦阳升忍不住像往常一样拿出自己严父的样子教训她。

　　秦圆圆被父亲训了，委屈地低下头，不开心地用手抠裙子上的小花，一张小嘴撅得老高。

　　柳风荷瞪了丈夫一眼，秦阳升讪讪地住了嘴。

　　作为小学班主任，每次女儿过儿童节，自己都要留在学校里带着自己的学生过节而不能陪伴她，丈夫作为重点高中校长有多忙就更不用提了。秦圆圆一直以来不哭不闹，可柳风荷心里知道看着别的小朋友有父母陪伴而她却孤单一人，她一定很委屈，想到这她心里对女儿感到十分愧疚和亏欠。

　　她走到秦圆圆面前半蹲着，捧起她的小脸安慰她：“小团子不要不开心，妈妈一忙完了就赶去陪你好不好呀？”

　　秦圆圆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一把搂住妈妈的脖颈，开心地大叫：“好！”

　　“你别什么事都顺着她，把她惯得娇气了。”秦阳升忍不住劝道。

　　柳风荷不耐烦地回头朝他“啧”了一声，硬是把这个平时威严十足的校长大人吓得夺门而逃。母女二人看着他跑路的模样都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小天使幼儿园里洋溢着大人与小孩的欢声笑语，一群成年人如同返老还童，陪着自家孩子玩游戏玩得不亦乐乎，笑得比孩子还开心。

　　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圆脸小女孩牵着母亲的手往人群里拉，边拉边喊：“妈妈，我们去玩夹弹珠，快点快点！”

　　在“夹弹珠”游戏说明的旁边，她看见了背着手一动不动表情却跃跃欲试的秦圆圆，赶忙朝她挥舞小手臂喊道：“丸子！丸子！”

　　秦圆圆一回头，就看见赵怡暖在叫她，她走上前去和赵母打招呼：“阿姨好。”

　　“圆圆真乖。”赵母慈爱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圆圆，我们一起去玩夹弹珠吧。你爸爸妈妈没来，我把我妈妈借给你。”“夹弹珠”须有一个家长和一个小孩组成一队进行比赛，赵怡暖大方地体谅秦圆圆的特殊情况。

　　秦圆圆像被羞辱了一样，急得涨红了小脸，辩道：“我妈妈她说了她要来的，我要等她一起玩。”

　　“可是活动马上就要结束了，她还没有来呀。”赵怡暖有些不解。

　　“我，我出去等她！”秦圆圆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跑，任赵怡暖在她身后怎么叫也叫不住。

　　秦圆圆蹲在马路边上的大香樟下，草莓底的小短裤露了出来她也没发觉，而是眼神坚定地望着妈妈每次来接她放学走的方向，不敢眨眼睛。渐渐的她蹲得脚都麻了，心里便有点慌了，嘴里却硬撑着嘀咕给自己听：“我妈妈说了她要来的，谁要借你的妈妈呀。我妈妈才不会骗我呢。我妈妈一定会来的……”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眼眶开始泛红，倔倔地抿着小嘴看着远方不说话。终于她看见妈妈脚步匆匆地出现在了马路的另一边！

　　秦圆圆高兴得什么都不顾了，猛地站起来就要朝妈妈身边跑，可是却忘了自己腿麻这回事，像个小雪球似的一骨碌就滚到了马路上。

　　她哼哧哼哧地想要爬起来，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妈妈带着一副从未有过的惊恐的面容朝她扑过来。

　　刺耳的刹车声穿透了秦圆圆的耳膜，她倒在地上，身上擦破了几处皮，好疼。她扁扁嘴，眼里包着泪，撑起上身刚想哭，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

　　妈妈眼睛紧闭，海藻般的黑发铺在柏油马路上，高跟鞋凌乱散落在一旁，整个人像个破玩偶一样倒在地上，嘴里不断地往外淌着血。

　　秦圆圆嚎啕大哭，她几乎是用爬地来到妈妈身边，用小手摇晃她不停地喊“妈妈”，声音嘶哑，充满了无望。围观的路人中有些人实在不忍，用手挡在眼前不敢再看。

　　那一天尖利的刹车声，母亲残破不堪的身体，被鲜血染红的雪白裙摆，迟来的救护车……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秦圆圆多少次午夜梦回挥之不去的梦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可怕的梦魇都伴随着沉默一起尘封海底，就像吹过林间的风，只有枝叶间的鸟儿清楚，人们却假装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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