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策

作者:谈天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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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秋声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岁雁字长,物换星移几度秋。

      我站在虹桥之上,太液池两岸枫叶荻花,红白争舞。我微笑着指着领头的画舫,对身边的少年说:“长公主总是这样的开心。同她在一起,远来的客人一定也能放松吧。”

      七王元旭宗默然无语,让我有几分为难。

      娇美的元婴樱远远的举着紫菊花,银铃般的笑声随着晚风而来。她身后的少女清瘦而沉静,白白的脸上眉目疏淡,总有丝如同秋意般的忧郁。看到了我们,她面上透出淡红,行了礼便躲入船舱去了。她是湘洲刺史王韶的女儿王萤。她的到来,意味着王氏的妥协。北朝皇帝以宣纸泼墨般的巧妙力量,轻易就获取了富饶的湘洲。现在寻思起来,天寰那时候深入四川虎穴,削平蓝羽军,是早已经想到了将长江上更关键的省份也并入版图。王韶按照和皇帝的约定,现在也并未改换湘洲的旗帜。因为那会给南朝开战的理由。

      但王韶已经开始秘密的建造战舰,也以南朝的大将军萧植为“奸臣乱国”的理由,拒绝再听从南朝的命令,不再纳贡。可以说,琅玡王氏选择了暧昧的“投降”。而我,北帝的妻子,正是这种行为的最好借口。王菡和王萤兄妹,全部被父亲送到长安,他们是皇帝的贵宾,但也是乱世里的筹码:人质。

      元旭宗好像看出我莫名的伤感,带着可爱的温驯说:“皇后让我来,是有什么示下吗?”

      我清了清嗓子:“七弟,王姑娘如今由我庇护。她快就满十五岁了,看上去不特别,但性情也好。我想……她和你的年龄差不多……她……”我到底是年轻,缺乏说下去的力量。如果王萤是个美丽的女孩子,性格不是如此腼腆的话……。对于这样的政治联姻,我更方便启齿一些。让七弟和王萤结婚,天寰并不热心,但我非常想促成此事,也算一种私心吧。

      元旭宗低下头,他与阿宙有几分相似,在晚霞映衬里,称得上俊秀。阿宙奇迹般的攻下敦煌后,陆续血战,一直将索家残部赶到了佛国于阗。我突然想:千里之外的阿宙,一定变得更桀骜吧。他的七弟,眼神异常诚恳,倒映出我来。

      “七弟,你可有喜欢的人吗?若是以王萤为妃子,你觉得如何?”我加上一句:“要是你不乐意,也不妨直说,皇上……皇上说要你自己决定。我是你嫂子,不会有所芥蒂的。”

      元旭宗咬着唇。元婴樱喊他:“七弟弟,七弟弟,等着我。”他也只挥手,勉强笑了笑。

      我心里略有失望,但也在预料之中。是的,王妃应该是美人。要是换了我,恐怕也不能委屈自己接受。我柔声笑,正打算把此事打个圆场。元旭宗抬头说:“……一定很难受吧。”

      “嗯?”

      元旭宗道:“我记得你才来长安的时候,五哥曾对我说:公主离开家人到遥远的北方,身处陌生人之间,一定是很难受的。他又说:那种寂寞和彷徨的心情,真是非常非常难受的。五哥去了西北,我也长大渐渐明白了。王姑娘来我们这里,也该是这样吧。”

      阿宙说的吗?我抚摸着汉白玉的栏杆,那时……确实如此,天寰遥不可及。

      元旭宗继续诚挚的说:“相比五哥在西北的血肉奋战,我对皇上能和平收到湘洲重地,十分高兴。我是个鲁钝的人,并没有什么特长。所有的不过是父皇和长兄赐予的名位。嫁到我们皇家来,对女孩儿是特别辛苦的事。假如王姑娘愿意的话,我是愿意的。虽然我跟她不熟悉,但是成婚后,我一定竭诚待她,甘苦与共。”

      “七弟,谢谢你的话。我太傻了……早就该坦白的说出来。”我哑然失笑,眼睛都湿了。

      元旭宗的脸突然变得通红,好像被雷击了一样,他喉头作梗:“……皇后……您……”

      我才发现,自己居然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连忙松开。

      元婴樱已跑上桥来:“七弟弟,你快来,我给你看好东西。”她不顾礼节,拉了弟弟就走。

      我和天寰成婚以后,只有元婴樱始终不能理解。她对阿宙离开,而我成了皇后,总觉得特别奇怪。甚至有一次当着人问我:“你为什么不跟我五哥哥一起去西北呢?他多么喜欢你啊。”把左右的人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我望着他们姐弟的背影,罗夫人已从桥的那一边行来,她脸色苍白,麻点就更加明显了:“皇后……”

      我微笑点头:“夫人辛苦,中秋的贡品和宴单备好了吗?……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将单子交给阿若,轻声说:“杨夫人心疼病发,似乎不轻,皇后您看……?”

      杨夫人?因为天寰素有孝名。我婚后,也很留心后宫内的前朝嫔妃的医药饮食,有时候还亲自到腋庭探视老病的太妃们。但杨夫人有心疼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静静的凝视了一会儿湖面:“我知道了。陈,徐,两位宦者有否前去诊治?”

      因为天寰废除了太医院,宫内女人患病,主要是由两位懂医术的老宦官治疗。

      “去了。”

      我望了一眼远处:“我亲自去瞧瞧。此时不要泄漏,只说我与罗夫人检视贡品。等会儿引七王和公主去水边的离光亭用晚饭。”我又低声吩咐阿若:“将王姑娘的位置和七王排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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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夫人所在的九华殿,在先帝时期多次装饰,富丽堂皇著称于世。但正如我从小所明白的,宫中的鲜艳来自于帝王爱的长盛不衰。九华殿在先帝过世十多年后,已像一个顶着过时化妆的美女,有了几分尴尬迟暮。

      杨夫人的总管太监我是见过的,他同这宫室一样,容貌姣好但不合时宜。

      宫女宦官乱作一团,见我来了,才不喧哗,全都匍匐在地。不得不说,虽然我在后宫老太妃们处甚得人心,唯独九华殿内人对我倒是过分惧怕的。

      我蔼然问询,徐宦官一一回答。杨夫人是午后急病,一度昏厥,如今经过针灸,病情稍微平稳。我点头说:“好,你们这两天就守在九华殿内,所有变化立刻向我禀报。杨夫人乃三位亲王之母,要是有个好歹,万岁必将追究。”

      徐宦官满头大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我又微笑道:“徐公公上了年纪,侍病劳苦,即刻应赏赐金带。中秋节赏赐后日都该发下了,九华殿人今年因为夫人有病,不可擅离职守,因此告诉张宫管,应赐九华殿诸宫人三倍银帛。”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这样一说,他们的情绪都安定下来,宫女撩开珠帘,我向内望了一眼,杨夫人面色暗青,手捂胸口,歪躺于一张白玉榻上。我摆了摆手,挪步进去。

      她好像没有注意我的到来,气若游丝。我也没有唤她,只注视她那曾经绝美的脸面。见她额头出汗,我又用丝帕小心翼翼的替她擦了。灯光下,我注意到她一只垂落的手上,还套着三个金光灿灿的指甲。

      人们传言:杨夫人与皇后不睦。我对杨夫人,喜欢不起来,但所有的礼节都尽数做到。这个女人是阿宙的生母,也是迦叶的祖母。想到七王在夕阳下所说的话语,我对她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情。我将宦官所送的碧玉粥接过来,用嘴吹凉了,以银勺递到她的唇边。

      她忽然明白过来:“皇后……?”她的语气,是带着一丝乞怜的。

      我笑了笑,慢慢的喂她,缓缓说:“夫人不用担心,病定会好起来的。入秋天气骤冷,女人血脉不合,也是多见的。五王能在西北大胜,亦是夫人的荣光。夫人需要什么,尽管让人去跟张公公,罗夫人说吧。我自会留心关照。”

      杨夫人费力的说:“妾似乎命不久长……也好……能侍奉先帝去……是妾日夜所盼的,只是有件事要托皇后。”

      “你说吧。”

      杨夫人的凤眼眯缝起来,似乎微弱的光也是刺激:“求皇后向万岁说,请万岁准许六哥殊定来朝见妾最后一面,还有妾的小七儿,哪怕一眼也行。妾没有常识,又不得体,因此万岁不准妾跟小七相见,但……。”

      我收了勺子,点了点头:“我说说看吧。”

      她又断断续续说:“自从……卢……卢妃去世后,妾常……梦见……那孩子,六哥回朝,正好可以看看……他媳妇的……坟。求皇后万岁开恩……”

      我闭了一下眼皮,不动声色:“嗯。夫人,养病需放宽心。宫内有龙气,妖鬼不敢入内。至于万岁,也尊重先帝嫔妃,爱护诸弟。现在国内形势不好,万岁夙夜忧叹,几位弟弟虽然鞠躬尽瘁,争相分劳,但御座之侧,依然缺乏人手。……当然了,夫人母子亲情,万岁也不会不顾惜,夫人这里等候消息便好了。”

      杨夫人嘴唇微抖:“谢皇后。”

      我等候她入睡,才走出来。只见廊下一个宫女眼睑红肿,还在抽泣。我低头,和颜悦色小声说:“杨夫人还在养病,不宜这般哭泣,让病人见了心情不舒坦。”

      那宫女慌忙下跪:“皇后,奴婢……奴婢,是为了猫哭。”

      “猫?”我哑然失笑,真是个天真的人。

      她环视四周:“嗯,奴婢的猫今天早上突然口吐白沫死了。奴婢是刚从尚衣局调过来的。那只猫,是奴婢唯一的朋友了。”

      口吐白沫,这个时候……主人犯病,连畜牲也死了,九华殿可能真有点不祥。我望着九华殿盯着宫女瞧的总管:“这宫女的猫才来便死了,可能她也要冲撞夫人。不该让她继续在这里侍奉。让她去我那里吧。枫儿,杨夫人的病况我极关心。留你在这里伺候,每日过来报告一次。等夫人彻底好了,你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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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做事极多,回到太极殿,我已经饿得有些发昏。天寰说自己并未吃饱,也要跟着我一起用了些麦粥。用膳完了,我便将七弟的婚事,杨夫人的病情,一一说给他听。不过,并未提起死猫,有关卢妃的梦。

      天寰长出口气:“七弟到底是七弟,我早就知道他不会拒绝。但愿这桩婚事能琴瑟和谐吧。至于杨夫人……她愿意见儿子,便让她见吧。”他说完,唇角若有若无一丝冷笑,眸子锐利,光彩璀璨。

      我看他并不吃惊,也不再多说,对着镜子梳理长发:“关于西北……你真的要在四天以后与我一起巡幸凉州?君宙他们固然攻下敦煌,但索超并没有被俘虏。西北安全吗?”

      天寰松开玉带,望了一眼床边的托盏卧婴灯:“上官和五弟还没有赢。但我必须去。”

      我的手慢下来:“为什么?”好像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发表对西北战事的看法。

      天寰明亮而刚强的眼睛转向我,充满了一种与他所说的话毫不相称的爽朗气息:“索超必须死。只要他活着,西北人的心内就永远不会臣服于我们。”

      在他重新提起这个人的时候,显然已经把索超和那肥胖的安先生彻底分开了。

      “不过,五弟手里有张牌。他动用之前,上官也不会知道的。因为五弟不知道我认识安先生,所以,他大概以为我也该蒙在鼓里吧。”天寰平静的说。

      这就是他不高兴的原因?我愣住了,天寰走到我的身后,嗅了嗅我的头发。我入秋来换了一种香料洗发,他虽然一直不说,但我知道他很喜欢。我虽然有心事,但还是在镜子里对他笑了笑,又将手伸到脑后摸了摸他,说:“诗云:兄弟阋(XI )于墙,外御其务。你对西北不闻不问的样子,他也不必要告诉你了。”

      他将我插在发内的象牙梳子取过去,弯腰替我梳头。他梳得慢而专心,我觉得自己发中缥缈的香味成了某种炙热的火,让镜子里那对男女的美如水银般交融。

      他遇到了一个发结。又黑又长的眸子炯炯发光:“听过这个么?明月半依云脚下,残花犹落马蹄前。”他的声音清冷极了:“告诉你,五弟的惠童,就是索超要我帮他寻找的人。惠童,是阿宙身边的宦官,但也是索超的儿子。”

      我惊讶的回头:“那句话……。是不是上次索超找儿子的时候告诉你的?惠童说:那是阿宙和他之间的旧谜语。君宙打西北倒是一寸寸土地用血争来的,就算惠童去了,又怎么用呢?”

      天寰坐到床边,望着我摆放在床头的卧婴灯:“谜语的答案是熊。梦熊之喜,不是生男孩的意思吗?本来是求子心切的男人给女人的祝福。多年前,索超潜入长安看望情人,顺便刺听朝廷消息。他在长安灯会走失了唯一的儿子,千方百计都找不着。男孩子身上带着个玉锁,刻的就是这个谜语。得知东方琪就是皇帝后,他就在我们婚前与我见面,再次请我帮他寻找儿子。他认定我不会利用孩子向他要挟……。我答应了,也找过,但并没有想到那孩子就在,你我的身边……。等到初夏,百年告诉我五弟送给你此灯,还有那个谜语,你又派惠童去西北……。我马上就明白了。我不知五弟如何得知这个秘密的,他也还没有用过惠童吧。”
      他皱了一下眉:“故人唯一的儿子,成了宦官……对我来说,我宁愿孩子早就死掉了。”

      “君宙对我说过,他是在雪地里救了这小孩的,从此就在他的身边了。”

      “是么?我那时在外忙于指挥军事,但五弟正养在太极殿,小惠童又特别乖巧。所以我后来也有所留意。阿宙却没有说过他是从雪地里捡来的……大概是因为我当时正严酷的处理乱党,五弟虽小,也有所顾忌吧。”天寰苦笑:“少年的我处理乱党,一律灭族。对他们的家奴,我下旨:十岁以下的,全部送入宫中,去势为宦。没有想到……”他收起了笑弧:“你知道有多少人诅咒我没有孩子吗?”

      “天寰。”我觉到一阵寒意,但还是固执的说:“你没有错。君宙又不知道你与索超有私交,叫那个孩子去……总有他的盘算。道路遥远,你又完全不管,他不需把机密都上报朝廷。何况,有上官在旁,你可以放心。”

      没有孩子,真有因果报应吗?历史上的暴君,子孙成群也有,为何他没有?我心里一阵难过,皇帝最大的悲哀,是没有继承人,我什么都可以为他做,但这种事不是我心想而成的。

      天寰发现我沉默,才笑了笑,刮了我的鼻子一下:“你知道吗?这盏卧婴灯是凉州观音寺的灵验宝物,五弟不知怎么抢夺来,还刻上熊字。他寓意双关,虽然是借去了惠童,也是祝福你我之意吧。”

      这盏卧婴灯,还有这个来历?我张了张嘴,阿宙在千里之外,但看来皇帝对他,无所不知。

      天寰熄了灯。我窝在他怀里,听秋后的蟋蟀唱着哀婉的曲子,月亮却好像一点点向着中秋,圆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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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头,一轮秋月,家家天台,户户月饼。世间荣贵月中人,嘉庆在今晨。

      皇宫内的中秋宴会非常俭朴。王萤姑娘与七王订婚也在这时宣布,因为杨夫人还在患病,所以她没有出席。

      王萤从侧面望着元旭宗,她平凡的脸蛋,似乎在短短的时间里焕发出光彩来。

      一个月饼丢在他们面前的盘里,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元婴樱娇笑道:“七弟弟,你不吃饼?可好吃呢。”

      元旭宗慌忙说:“……啊,吃的。”他取了一只饼,掰了一半给王萤。

      元婴樱转身去拉杜昭维:“杜哥哥,这月饼太好吃了,我们带些回去给杜妹妹吃吧。”杜妹妹,就是说他们的小女儿宝玥。人人晓得长公主“痴”,见怪不怪。

      “好,听你的。”杜昭维掏出手帕给她擦唇角的碎屑,他用眼角的余光扫扫我和皇帝。天寰道:“昭维,你将新得到的那柄古画扇带来了么?”

      杜昭维慢吞吞抽出一把扇子,道:“请皇上御览。”

      天寰说:“这里太暗,你陪朕去画堂赏鉴吧。”他对我略略点头:“皇后在这里继续赏月吧。”

      杜昭维谨慎的跟着他后头,对我不咸不淡笑笑。自从郑氏败落,朝中似乎不再有明显的党争。中山王补为太傅,他参政时间极长,待人和蔼,也受到尊敬。崔僧固一介清官,在洛阳官声好,到了长安也没有过失。杜昭维治理京兆,赞誉一片。不过中山王,崔,杜,与我都足够疏远,朝廷内的事,不是天寰告诉我,就是如雅转述给我听。

      我微笑起身,转去更衣。屏风后面,如雅等待着我。我摊开手:“查了么?”

      “查了。”如雅笑起来,活像个偶人贵公子。小圆荷半个身子挨在屏风的金边云朵旁,笑盈盈的瞧着他。我咳嗽了声,她噘嘴嗔了我一眼,才隐身。

      谢如雅低声说:“我把猫尸验了,又用金丝楠木盒装埋在后院。杨夫人那里新宫女的猫是中毒而死的。对人来说是少量的毒剂,但放到小猫身上,足以要命。”

      我用扇子挡住唇:“嗯,跟我想的一样。新宫女人生地不熟,只能用廊下丢弃的糕点喂猫。但也不能说杨夫人的病就肯定与此毒有关。究竟是谁要害她呢?枫儿告诉我说,杨夫人那里没发现异常,因为到处传闻杨夫人不为我和皇帝所喜,她那里几乎没有人去探望……”

      如雅眼珠子转动,唇色润如花瓣:“六今晚到京了,要不是他母亲病,他何必来?卢氏丧礼,皇上也未准他来。”

      “他到了?”我用扇子扇脸。

      如雅点头。提起元六,他不再像两年前那样愤然和轻蔑,而是一种沉思般的表情。

      天寰带我去西北,所带三千禁军护卫,由长孙老将军率领。京城里中山王,七王,杜昭维,崔僧固四个人留守。杨夫人与四人,有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杜昭维是杨夫人的女婿,七王是杨夫人的儿子。我还发现,中山王当年被先帝冷落,却是在杨夫人得宠时重新被起用,也许杨夫人也与他有往来。崔僧固是阿宙的老师,女儿是阿宙的义妹……我抽了一口气。秋声被宫墙囚禁,压抑而低沉。我将扇子伸到月影下,将月光捕捉到金色的绘扇上:“她……”我摇摇头:“如雅,你猜皇上知道杨夫人病的蹊跷么?”

      “皇上貌似近来频繁调动长安以外的军队。西北,西南基本平息,皇上要怎么做……你还不知道吗?”如雅把我手里的扇子取过去合上,又展开:“原来姐姐的扇上画得是红豆。”

      我不知道天寰调动军队。也许他是太忙,没有想到告诉我,也许……我决断道:“我得把这事告诉他。我去西北,你在京城保重。”

      如雅笑了,目光直视我:“姐姐,你可要当心。西北风大,某龙王的大风,我是心有余悸。”

      我哑然,可笑不出来。龙王?也长大了,也一定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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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成为皇后以后,第一次出远门,所以几天内,我还是挺兴奋的。我极想看看西北的风光,听说那里的星星在夜空里好像伸手可以触摸。因为这次巡行代表了北朝稳定河西,所以出发仪式相当隆重。

      天寰对于杨夫人那里的怪事,似乎并无激烈的反应。但我们启程的前两日,他忽然派了七弟去北边,代天子巡视赵显将军在漠北的情况。

      过了中秋,北方理应大为凉爽。但这一年特别反常,我们出了长安数日,天气却越来越热,往年早该绝迹的夏虫,也还活得精神。

      女人总有预感:这是多事之秋,连天空的颜色,也从未如此怪异过。

      我想到这里,摸了摸皇帝的左臂,他的肌肉给人充实而清凉的触感。他正在车中批阅奏折,因为小宦官们不能同车,所以我在边上就代作小宦官们磨墨褶痕的杂事。不过半跪久了,脖子酸痛。天寰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墨香,他头也不抬,笑道:“可见你不是伺候人的命。”

      “你也是人啊。”我翻了翻眼皮。

      天寰大乐,他想了想,正要说话,百年在车边道:“万岁,有紧急奏报。”
      天寰将奏报接到手上,他草草看了几眼,又仔细看了遍,倨傲的一笑。发红的天空,映照在他的瞳眸内。他用富有穿透力的声音说:“才收到的消息,南朝向边境进攻了。我要马上返回长安。”

      我好像被刺了一下,坐起来,坚决的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我知道。”

      他说“我”,不是“我们”。我想到这里,猛然抬头:“让我和你分开?”

      这样的时候,皇帝必须在京,但皇帝皇后大张旗鼓的返回,是有损皇家的尊严,而且也说明皇帝对南朝的进攻十分重视,会损失在西北才得到的权威。可是……我一个人去?……

      天寰默然,空气好像滞涩了般。他审视着我,将我额头边细碎的头发全部向后撩,将我像个娃娃一般抱起来,吻我的唇。远方簇簇枫叶,在秋声里散发出银色的光芒。花开般温暖而潮湿的芬芳,从男人的唇齿间传到了我的脸庞。不知为何,我眼角酸涩。我回吻着他,想到的却是昨夜我压在他的身上,顽皮的亲吻着他玉石一样雪白而光润的胸膛,他的胸膛起伏,就像海潮。原来昨夜,他到底是抓住了我。那时,从金黄色贝壳里,大海孕育出一只灿烂的蝴蝶。以后只要他吻我,蝴蝶的翅膀,就会在他的气息里蠢蠢欲动,让我无所适从。

      “你去西北等着我,对于南朝的进攻,我虽然没有想到那么快,但也有准备。十五天后,我一定和你在凉州会合。”天寰说。他的脸上阴晴不定:“……”

      “好。”我想起一件事:“等一下。圆荷……”

      我接过圆荷送上的包袱,解开天寰的衣扣,他不解的望着我,我笑了笑,这人不是无所不知的吗?我抖落包袱,一件黑色的锦袍在他的面前,我替他穿上:“天寰,这是我给你缝的秋袍。穿着它,我不许你再看别的女人一眼。”

      他握住我的手指,我拍手:“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做的可漂亮了。”

      我收起笑容:“国家要紧,请皇上不要挂念我,我是你的妻子,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天寰无言,又草草吻了我一下,似乎急着要从马车里脱身,可是等他骑到马背上,忽然回头凝视我。某一刻,我几乎认为他改变了主意,但风起的瞬间,他已在将校们的簇拥下飞驰而去。

      圆荷说:“皇后,天气真反常。一会儿热,一会儿冷,您看西北的天空,成了黑红色呢。”

      我果断的吩咐:“启程。”

      天寰说会来跟我会合,我对他满怀信心。但现在,只是我一个人的旅程。无论发生什么,只能坚定的走下去。
      ==============================================

      写文不是义务。大家遵守游戏规则,才能玩的开心。
      我还是认为更新较快比较好,但是我不再作任何保证。
      晋江上没有保证的作者很多。也许这才是大流。
      昨日我本来心情不佳,所以一时孩子气,今天我会开始写下章节的。
      有的事情,睡了一觉,想法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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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宙也算是主角之一,而且有了阿宙的段落,总是比较活泼一点。元大和夏初这一对,并不适合当爱情故事的主人公。这就是当初我曾经很想“谋杀”皇上的原因之一。呵呵。现在坦白,当初元天寰人气高涨的时候,我是十分的纳闷。
    我有个弟弟,他正在某大学里练习着剑道。昨天,我们俩谈起这个来,我心里挺有感触。所谓最高的剑术,是“明镜止水”。写故事,也像剑道一样,是不断学习,不断进阶的。每上一个台阶,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而要达到那种心境,节奏反而会越来越慢,出招也会越来越不明显。而网络文学,常常需要制造出小高潮来吸引人,需要活泼的内容来调解气氛,活跃场面。不得不说,这是本人缺乏的素质。因为连载,读者只能看一部分,一部分,作者手段不高明的话,简单的内容也会让读者困惑,感觉模糊不清。所以,写网络文也是一种特殊的技巧,需要练习。也不急,一部一部练习好了。
    =========================================================================
    我固然说:我希望隔日更新,不行就第二天。但这并不是承诺,而是一种愿望。
    将更新和人品联系起来,比较荒诞。现在我再也不承诺了,好了么?
    第二季末,我还对自己说:绝对不能半夜以后写文。那不是承诺,而等于一种誓言。
    但第三季最近的两章,虽然速度快了些,却是我打破了这个誓言,又开始利用那个时间。
    对自己不守信,我也没有觉得对不起自己。我每天主要是晚上11点后有空一些。
    网络文,是业余的。不太受控制,所以不存在承诺,只是一种美好愿望。
    遵守,不代表我是好人,不遵守,也只能说我估计错误,力不从心。
    春节期间,我承诺每日更新。这点被作者友人批评。为了遵守那个承诺,只去了一次超市。
    第二季末,我实行预告制度,很吃力。所以第三季开始,我就说了不科学,取消。
    没有字的打分,心领。但为了给文章消除水肿,作者看到空分就应该是删除。
    我有时候删除的有点累。但不删除,又觉得对不起晋江。
    您看了几万字,十万字,有几个字交流也好,没有就最好不要打分,等于帮助作者省力。
    嘿嘿,估计我这话没什么用。但我总算是说过了。水肿不是我的罪过。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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