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失声

　　随安做了一个很长，很离奇的梦。

　　梦里她似乎成为了那块奇石。
　　她看见仗势欺人的土豪，认领旧物的老人，贼眉鼠眼的小偷，知法犯法的尚书，还有伤天害理的盗墓贼。
　　奇石五失五得，正当奇石从半空中掉落，即将摔成碎片时，她骤然置身在一片黑暗之中。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借感觉摸索着前进。这里很安静，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她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

　　随安心里慌乱，走走停停，忽然手上传来一阵湿漉漉的触感，空气中隐隐有血液的腥咸味道。刹那间，她浑身冰冷，僵硬地将双手抽回，慢慢举到鼻端下。
　　黑暗中，有只大手悄悄攀上她的脖颈。
　　下一秒，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而来的还有夺命的窒息感。
　　她的脖子被一只大手紧紧掐住。
　　“啊——”强烈的恐惧情绪让随安惊呼出声。

　　耳边好像渐渐响起匆忙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她听的并不真切。

　　“小鹿儿。”
　　“小鹿儿。”
　　“小鹿儿，你醒醒。”
　　随安努力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冷汗顺着她的额际不停流淌。
　　“小鹿儿。”容与声音温柔地叫着随安的小名：“你别害怕，容与舅舅……就在这里。”
　　他替随安擦干净额上的冷汗后，伸手去握那只紧紧抓在被絮上的手。
　　她的手很凉，容与用了两只手帮她捂着。

　　小鹿儿，你别害怕，容与舅舅就在这里。
　　容与舅舅就在这里。
　　随安听到熟悉的声音，眨了眨眼睛，终于从噩梦中彻底醒来。

　　她坐起身，看清眼前的人是容与，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
　　“容与舅舅，我好害怕。”想起梦里的场景，她仍有些后怕，身体在发抖。
　　“别怕。”容与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小鹿儿别怕，那只是个梦，想一想……开心的事情，就不怕了。”
　　开心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闻到了淡淡的松木清香的味道。

　　“还记得……你三四岁时……有一次用画笔，不小心……将自己的眉心……划到了，我们问起……你来，你居然说是……在花园……被蜜蜂蛰的。”
　　被蜜蜂蛰了？
　　容与声音里带着笑意问随安：“小鹿儿，你说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呀？”
　　可能因为比起被开了天眼，被蜜蜂蛰了的说法更有说服力一些？
　　随安也跟着笑起来：“你别问了，好丢脸啊。

　　“还有一次，我记得，那是冬天了。你画画时……没有穿画裙，墨汁不小心……沾染到毛衣上，也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调了和毛衣……相同的红色……直接用画笔……在那块，墨汁上涂色。”
　　随安被小时候的自己逗笑。
　　天呐，她三四岁时当真这样调皮吗？
　　她有点不敢相信。

　　“还有一次啊，你听到……笨鸟先飞……这个成语，非拉着我……一起去树下，就想看看……哪只鸟儿比较笨……”
　　容与说了好多随安幼时做过的无厘头的事情，随安的心在一次次笑声中渐渐平复下来。
　　“那不是我做的。”
　　“你快别说了，好丢人啊。”
　　“容与，你别说了。”
　　……
　　随安拉着他的手臂撒娇。

　　“好，不说了。”容与收了收笑：“饿了吧，我们先吃……晚饭。”
　　随安脸热热的点头。
　　“晚餐是叶阿姨……送过来的，有清炒西葫芦，还有你爱吃的……白灼生菜。”
　　容与等随安下了床后，让她去洗手间洗漱，自己则朝餐桌走去，摆起了碗筷。
　　暖黄的灯光下，随安回头看了一眼容与，他正细心将保温桶里的菜碟端出来，他的手指瘦长挺直，有柔和的光照在他的手背上，很是好看。

　　这一晚随安没有回家，容与将病床让给了她。
　　担心她心里仍有些害怕，容与给她冲了一杯热牛奶喝，他坐在床沿边低头看随安：“喝完牛奶，好好睡一觉。”
　　随安点了点头。喝完牛奶，她躺在床上并没有立即闭上眼睛。
　　她对黑暗依旧有些恐惧。
　　还有那只悄然出现的大手。

　　“别害怕，我不关灯，也不离开。”容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眼底都是温暖：“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随安看着他，轻轻摸了摸手上的佛珠。她开始想容与说的那些她小时候做过的无厘头的事情。

　　她记事时比较早，三四岁时发生的事情，虽然现在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但大体她都还是记得的。
　　眼前似乎出现一个了穿粉衣的小女孩，她搬着小竹凳在储藏室的柜子里翻翻找找，终于发现了一小截用布包裹起来的白色蜡烛。
　　趁着家里人都在忙，这会儿不会注意到她，小姑娘将蜡烛藏进外套的口袋里，用小手遮掩着偷偷跑去花园。
　　小半支蜡烛才刚刚点燃，她未来得及动作，便听到头顶有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小鹿儿这是在做什么？”
　　“哥哥你，你怎么来了？”她吞了吞口水，抬头去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
　　容与俯身将蜡烛吹灭，拿过石桌上的打火机放进口袋里，蹲下身来再次问她：“小鹿儿大白天点蜡玩吗？”
　　他的声音有些严厉，小姑娘低下头不敢看他。

　　“玩火太危险了，小鹿儿知道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声音小小的和他解释：“哥哥，我，我只是想尝下蜡的味道。”
　　尝蜡？
　　他不太理解，直到小姑娘拽着他的衣角和他说自己新学到了一个词语，味同嚼蜡。
　　他才恍然，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小鹿儿你啊。”
　　“哥哥，你别告诉妈妈和爸爸好吗？”
　　容与将她抱起来：“那小鹿儿也要答应哥哥，以后可不能再大胆尝新了。”
　　“我知道了，哥哥你别笑……”

　　不多时，容与听到随安稍浅的呼吸声。看着随安嘴角边挂着浅浅的笑，他安心不少。在床沿边坐了会，待困意袭来，他才将小沙发轻轻推了过来，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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