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醉

作者:胭脂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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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湖翠柳雪轻絮


      楚呈阳和钟鸢、金秋堂早已等着他们。钟鸢身上穿的却已非昨日来时穿的那件衣裳。
      花醒言道:“小六,若是丛严昨晚作了些甚么,你今日就当和鸢子一样的脚步。”
      钟鸢正忍着□□不适僵直走路,听到这话,又是羞愤又是惊讶又是不解,只恨不能变出三张脸来。
      金秋堂挑了挑眉,了然地打量二人一眼,又对钟鸢道:“别忍了,我背你出去。”
      钟鸢别过头道:“不用你多事。”
      金笑道:“怎么是多事?本就是我弄的。”
      钟府尹的脸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红扑扑地只差没冒烟,“你闭嘴!”
      之匀没比他好到哪儿去,头已经垂到了胸口。
      楚呈阳见他们这两对,暗暗叹了口气。孰知立马轮到自己被开涮,邱丛严道:“昨日那几滴药,当是没浪费罢,呈阳?”
      “你你你你……给我滚!”
      花醒言道:“说出来又没人笑话你。我最看不惯你这种骚包,装得跟和尚一般,骨子里其实欢喜得要死。”
      楚呈阳知道辩不过他,索性乖乖不驳。
      邱丛严坏笑道:“呈阳经验尚浅,腼腆矜持也是应该的嘛。”
      之匀睨着他反问:“那你经验多得很了?”
      众人喷笑,钟鸢自己且一瘸一拐,还不忘挖苦道:“好大的一股酸味,醒言快来扶我一把,酸得我腰都软了!”
      邱丛严回击道:“你这是被酸软的么?是被酥软的罢?!”
      金秋堂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钟鸢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恨得直咬牙。
      总算走到门口,金家一顶轿子已等在外头,金秋堂二话不说便抓起钟鸢往里塞,几人尚未来得及与他道声再会,那轿子早风风火火地往金府方向去了。
      楚呈阳皱着眉头与邱丛严使个眼神,终是没有说什么。
      邱丛严拉过他低声道:“鸢子当日与金秋堂纠缠不清时,你便说过龙阳一事有违伦常,我知道你一片好心,然身在其中,却不是三言两语道得清的。”
      楚呈阳深深看他一眼,向着之匀醒言抱拳一揖,便也走了。
      花醒言也悄悄和小六说了些什么,笑得和顽皮捣蛋的孩童一般。见丛严过来,朗声道:“我有几匹好马在鸢子家里放着,你们且去选两匹,好上路。”
      两人无甚行李,挑好马又轻装上路。
      “由此往东而去,不出五日便能到断湖。”
      之匀微微一笑,扬鞭策马。

      金城已过,便是褚州。
      邱丛严带着之匀绕了条小路,说是要带他去见褚州首富。
      小六见他绕开官道,越走越偏僻,不由问:“难道这褚州首富也和慕容叔叔一样,住得隐蔽僻静?”
      邱丛严笑而不答。
      又行了刻把钟,终于见远处有了个灰蒙蒙的屋顶。离近些细看,只见石砌的两层小楼,外面围了圈极高的木篱笆。邱道:“就是这里了。”之匀愕然。
      两人下马,邱丛严轻轻扣了扣院子门,有人在里边儿高声问:“谁啊?!”
      邱道:“是我!”
      立刻有脚步声过来,开了门,喜道:“丛严!怎么有空上这儿来?快快!快进来!”
      之匀尚未看清主人样貌,先看见了他袖口上老大三个不同色儿的补丁。
      “啊呀,这位是?”
      “这是曹六公子。”
      小六作揖道:“在下曹之匀。”
      那人倒并未对“曹六公子”有什么反应,只是客气道:“快进来罢,外头尘土多。”
      邱丛严边往里走,边对之匀道:“这位是我年少时结识的好友,周恳勤。”
      “周先生。”
      周恳勤笑道:“叫我老周就好。”
      院子里有两个小童正在玩耍,看到邱丛严便扑上来嚷道:“邱叔叔!邱叔叔!”其中一个怯生生看了之匀几眼,咬着拇指道:“大哥哥……”
      之匀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得冲小孩儿笑笑。
      邱丛严从怀里摸出早准备好的糖果,对那小孩儿说:“这位不是哥哥,是叔叔,喊曹叔叔。”
      两个小孩便很爽快地喊:“曹叔叔好!曹叔叔恭喜发财!”
      大人们失笑。
      待老周转身,邱丛严偷偷对之匀道:“若是喊我叔叔喊你哥哥,岂不是乱了辈分?”
      小六一愣,继而微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这褚州首富的居处实在简陋,桌子椅子都是粗手艺,墙上挂着干玉米和蒜头,墙角边还放着一排的南瓜冬瓜之类。周恳勤的妻子也是一身布衣,见有客人到,忙给他们倒茶。茶是普通的花茶,却倒在粗陶大海碗里。
      之匀见邱丛严也不讲什么风度,拿起来就大口大口往下灌,便也捧起碗喝下一大口。
      老周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邱道:“去断湖赏杨花。”
      老周嘿然道:“真是风雅人,我见到那杨花就忍不住地要打喷嚏。”顿了顿又道:“今晚就住这儿罢……”他看之匀清俊貌美,心想这样的人多半都有些讲究,便问:“你们是各住一间还是?……”
      邱丛严爽快道:“别麻烦了,他和我一张床。”
      小六听到悄悄扯他衣摆,邱奸商则是掩不住的得意神色。
      老周道:“快晚饭了,我去忙,你们自便。”说罢拉着媳妇出去。
      之匀小声埋怨道:“你怎能这样招摇……”
      邱丛严笑着反问:“我招摇什么了?”之匀不语。
      他在桌下握住小六的手,道:“你不知老周这人,虽说对朋友向来义气周到,可骨子里爱财如命,你要是说要两间房,他该心疼那床被子了。”
      之匀想抽手,奈何被他死死拽着,只好用袖子将两人相握的手掩上。
      周恳勤在灶间合计了半天,取出四只咸鸭蛋,想想俩孩子可以合吃一只,便放回去一个。
      上个月家里篱笆失修倒下,压死了一只还未来得及下蛋的小母鸡,现在只剩下些鸡皮,老周想了想,到底客人上门没有些荤腥不像样,便切了半片鸡皮,准备炒盘青椒鸡丝。
      媳妇将家里存着的酒糟盛了一碗出来,老周看了看,挖去一半,觉得少了,又抠了一勺回来。
      准备好三四个菜后,忽想起一件事,咬咬牙又从罐子里摸出两只新鲜鸡蛋,就着刚炒过青椒鸡丝的锅子,煮了一大锅蛋花汤。
      之匀并未见过这样本色的农家菜,油汪汪的咸鸭蛋,金黄饱满的花生米,鲜美醇香的酒糟炖鱼还有清淡爽口的蛋花汤,和那碗看不见鸡丝的炒青椒。样子自然不如外头的菜肴,却也喷香诱人。饭是玉米稀糊饭,圆润的米饭上沾着碎玉米,珍珠般的光泽下嵌着一点一点的嫩黄,看着分外可爱。
      老周笑道:“乡下地方,没什么好招待的,凑合着吃些罢。”
      邱丛严便不客气地捧起碗道:“我最爱的就是你家的酒糟炖鱼干,百吃不厌。”
      老周喜道:“你不过是平常吃多了大鱼大肉,遇到个乡下菜觉着新鲜罢了。”
      之匀也去吃那鱼干,因有酒糟去腥,松香鲜美,果然好吃。
      刚吃了没多久,老周便道:“你统管南边,可知祥山来往我们这边的税金是多少?”
      邱丛严漫不经心道:“那也要看你是什么货,出和入也是有些长短的。”
      老周正色问:“我出往祥山的茶叶,每担收我四钱税银,出往乾阳的也不过五钱银,以往我只当是定死的,怎么前几个月听老王头说,他那茶叶一担就只收二钱银子?”
      邱丛严道:“老王头……褚州西边儿的那个王驹?他的茶是寻常粗茶罢?”
      “是。”
      “你的还是一品龙井罢?”
      “没错啊。”
      “那不就结了?你货色比他好,卖价比他高,税银自然也比他高。”
      老周索性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道:“我卖价虽高,本钱却也比他高。我的茶都是好茶嫩尖儿,细火细炒细烘。说句不好听的,我茶里面撇去不要的粗梗子,都比他的粗茶好得多。不说别的,就我们请的炒茶师傅那也是两样的价钱……”
      邱丛严截了他话头,道:“你就直说了罢,合下来他能挣多少,你能挣多少?”
      老周道:“我这一季能挣个七八百两,他也就一二百两。可你不能这么看,我为了卖这些一品茶,不知要给多少官老爷打交情。老王头至多是给那些个监工塞点碎银子,我却要拿了精漆的木匣子,十两一个的元宝堆满,才能少挨几个白眼儿。”
      邱丛严道:“老王头卖一斤茶只收几个铜子儿,你卖一斤进来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老周摇头道:“我全副力气弄的都是茶,老王头卖光了茶还有功夫整个布匹粮食甚么,加起来挣的可不比我少。如今我这税银又比他高出一倍……”
      “不是兄弟不帮忙,可这税银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就算要增减,也要先将各省的商头叫齐商议,再报给户部核查。这些年太平无事,若更改税银又要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我们都肯了,朝廷也未必肯。”
      老周听他如此说,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邱丛严像是要笑的样子,不过忍住道:“这样罢,宫里采买总说茶叶不够,我将你此处报上去,往后茶季一到,卖到各省的你仍要这个数,再多备三十担送到乾阳,税银免了,算你是宫货,银子也由宫中出。”
      老周低头想了想,问:“宫中每担茶给多少银子?”
      邱丛严笑道:“那我是真真作不了主了。好歹是宫里娘娘们吃,且不用上税,少不了你的。”
      老周这才笑盈盈地拿起筷子,殷情地给之匀夹菜。
      小六早听得呆住,见老周媳妇给他盛汤才回过神来。
      吃完饭,之匀见老周夫妇连那两个孩子都在碗中倒了一勺汤,然后将碗边些许碎米粒冲到汤里,再将汤喝下。他醒悟过来,便也学着样子弄汤冲碗。
      临就寝,老周也不忘打来热水,笑说:“我知道你们是讲究人,天天都要擦洗了才好睡觉。”
      邱丛严脱去上衣,用汗巾随意抹了抹,看之匀坐着不动,道:“你也来好好洗把脸,南方虽说沙土不大,到底赶路久了身上也脏。”
      之匀低着头接过汗巾,正把脸捂在汗巾里,只觉身子被拦腰抱住,天旋地转间便已躺在了榻上。
      邱丛严压着他笑道:“你脑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怕些什么?”
      之匀咬着唇不说话,垂着眼,面上染了层红晕。
      邱丛严之前每每忍耐,为的是怕吓着小六,如今两情相悦,哪里还能把持得住,捧着之匀面颊便吻将下去。
      之匀见他□□上身压着自己,羞得无地自容,一双手放哪儿都不自在,只能揪着床单紧闭双眼,任由他在口中肆虐。
      两人正在难解难分之时,邱丛严忽然停下动作,喘着粗气道:“不对。”
      之匀喘得比他更重,耳听他说“不对”,也不知是什么不对,无措地看着他。
      邱丛严抚着之匀下唇,轻声笑道:“时候不对,地方不对。”
      两人一上一下地在床上窝了好一会儿,邱丛严才站起身道:“早点睡罢。”
      之匀赶紧退到里床,安安分分地躺下。突然腰间一松,衣服便如剥笋般层层褪下,他僵着脖子转头,动也不敢动。
      邱丛严戏谑地盯着他,慢慢将他外衣解下,看小六又怕又羞又带三分疑惑的模样,才忍俊不禁道:“睡觉难道不脱衣服么?”
      之匀跳起来,自己三下两下把外衣除去,再不敢看向丛严。

      第二日一早,用过老周准备的早点,两人便又匆匆上路。邱丛严道:“最多今日午时,你便能见到断湖的杨花了。”
      断湖原名断魂湖,相传古时候,住在湖边的妇人每日都在湖边劳作,翘首等待自己出征沙场的丈夫归来。只是狼烟烽火九死一生,等来的多是丈夫的噩耗,久而久之,妇人们聚集的湖便成了“断魂湖”。也有传此湖曾是某个大家族的私产,专用来惩治族中不守妇道的女子,将其溺毙在湖中,因此得名。
      天长日久,迁居到湖边的居民觉得“断魂”二字太不吉利,便舍去一个“魂”字,只称此湖为“断湖”。
      曹之匀远远在市集的另一头,便已隐约见到些许树木翠绿的影子,奈何街上熙熙攘攘不能策马飞驰,他心念一动,对邱丛严道:“我先过去,你顾着马。”话未说完便丢了缰绳,下马离去。
      邱丛严哭笑不得地见他在人群中往前挤,自己牵着两匹马慢慢行。
      断湖的杨花虽出名,当地的居民却多半不待见。因杨花沾身不易清理,更有些遇到杨花就要咳嗽打喷嚏的,是以待丛严牵着马步出集市,一眼便望见了湖边的之匀。
      漫天杨花飞散,一团一团的轻柔雪白。飘落到地上,便铺起了一层茸茸的雪毯。
      之匀站在一片素白碧绿之间,痴痴地看着周遭的景致。他微微伸出手,让杨花飞落到自己掌心,然后轻吹口气,饶有兴趣地看它在落到厚厚的雪毯上。像是怕被人发现自己孩子气的举动,又略朝四周望了望。
      邱丛严见他对着自己挥手,那双清澈眼眸中的神采,亮得仿佛月下的断湖水。一身浅浅的兰衫衬着遍地杨花,仿若是蓬莱岛上踩着云雾的仙人。
      曹之匀透过如雾杨花,看着不远处的俊朗男子,灿烂一笑。
      邱丛严怔怔看住,回不过神来。
      正是:
      春絮酣眼执素手
      清风倚岸笑人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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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怀疑,偶真的更新了。。。
    但是由于偶赶着要在今天发文,所以未来得及好好修改,诸位且先包涵罢。
    至于为何非得今天不可。。。嘿嘿。。。因为今日乃是我又老了一岁的日子囧。。。
    另。。我要标注一句话: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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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阳如血
    能得阅青萍兄此文,何其幸也。——本只要这一句,然句子短了在那闪闪烁烁的广告下居然毫不起眼,不甘~!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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