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醉

作者:胭脂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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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马颠沛娇难起


      邱丛严以为,像曹之匀这样离家出走的,一路上必定唧唧喳喳,看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兴奋。
      但之匀只是默默赶路,两眼虽也留意四周,眼神却平淡笃定。
      两人还未到镇上,便见头顶两只大鸟盘旋。
      之匀忙将皮筒子带上,“这几日忙了别的事,可冷落你们了。”
      雪鹰对这个主人还不如何熟悉,绕着两人飞却不落下。
      邱丛严道:“正好我要它们寄封信,把皮筒子给我。”之匀便将另一只递给他。邱丛严取出早已写好的信,绑到雌鹰脚爪上。
      之匀问:“这两只雪鹰可有名字?”
      邱丛严道:“已是你的鹰,自然由你取名。”
      之匀便指着雄鹰道:“这只就叫琅,”又指雌鹰道:“这只就叫琊。”说罢挥手将鹰放了出去。
      邱丛严道:“它们正是学着捕猎的时候,多半不在附近。再过个几个月,才能渐渐和你熟起来。”
      小六笑道:“我倒觉得他们还是只认得你。”
      待到了镇上,之匀将木牌交给邱丛严,让他去取马。他是外乡人,无人认得,行事也方便。
      曹尚武为他们准备的是两匹不起眼的棕鬃马,乍一看不觉如何,但体型健壮脚力甚佳,最是适合他们走远路。
      邱丛严此时才问道:“去哪儿?”他只当之匀任性而至,并未想过。
      却听之匀道:“褚州,我想去断湖看杨花。”
      去褚州有两条路。
      一条向东,从荆川走山路至褚州。
      一条向南,到丰台经金城再到褚州。
      虽说向东走看起来近些,但丰台有运河至金城城外,再快马加鞭赶到褚州不须五日。而荆川的山路难行,若遇山里变天,困在山中月余也是常有的。之匀要赶着看杨花,自然是走南边快。
      眼看天色暗下来,两人先投住客栈。之匀本欲要两间房,然邱道:“你初出江湖,不知外头险恶,和我同住一间我才放心些。”
      之匀却想自己睡相又不好,反正也不在乎那点银子,便坚持要两间。
      邱丛严佯作厉色道:“哪有你这样败家的?睡相不好又怎地,我在你家还不是安安稳稳睡过来了?省下一间的钱好管一顿饭呢。”
      之匀瞪着他道:“你休要和我提‘败家’,我倒不记得当日三千两买点心方子的是谁。”
      邱丛严打着哈哈,仍是只要了一间房。
      之匀将东西放置好,脱了靴子盘腿坐在床上,忽道:“这会儿大约已是被发现了罢?”
      白天小厮们或许还惧罚不敢入内,然天黑了屋内却不点灯,怎么说也要让人起疑。
      邱丛严道:“曹家丢了珍宝,现在定是鸡飞狗跳。”
      “我留了书,还望他们放心些。”
      “你那纸上惟四个字‘勿念,之匀’,换作我是你爹,非气得吐血不可。”
      小六长叹一声:“大哥会劝着的,况且爹爹也早该料着会有今日。”
      邱丛严也叹道:“你日后回去至多是挨顿骂,我就不同了,拐走曹六公子,你爹看见我非用四方两仪刺死我不可。”
      之匀微微笑道:“到时我替你挡着便是了。”
      “拿六公子挡剑,岂非又是罪加一等。”
      两人漫无目的地聊了会儿,邱丛严问道:“怎么想到去褚州看杨花?”
      之匀想起抚柳,不自觉伸出右腕,看着那串乌晶道:“当日在芦鸯亭,抚柳公子言春暮杨花极是醉人。我还从未见过杨花漫天的景致,既出来了,总要去看看。”
      邱丛严见他又是听了抚柳的话特特要去断湖,又把抚柳送的乌晶片刻不离身,虽明知两人不过是君子之交,但一想那绝代公子的姿容,便忍不住略略吃味:“杨花乃是轻薄之物,抚柳怎让你看杨花。”
      之匀笑道:“我却只在乎风景如何,至于所谓轻薄之说,也不过是文人骚客卖弄才情硬扯上去的。你道那竹子高风亮节?在我看来,它遇风便倒反有些墙头草般的小人姿态。”
      邱丛严哈哈大笑:“之匀这张嘴越来越厉害了,以前竟小看了你。”
      之匀亦笑道:“那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邱丛严一本正经道:“你大哥说你交友不慎,可见一斑。”
      之匀疑问:“我大哥何时说我交友不慎了?”
      邱丛严想起这话是曹尚武看破他对小六的思恋时说的,便胡诌道:“就是那天你大哥听见我火上浇油,激得你终于下定决心出走时说的。”
      之匀道:“你火上浇油也须有我这把火才能烧得起来,要真追究也并非你的责任,大哥这话却是过分了。”
      邱丛严忙给曹尚武挽回道:“你也该体谅他的心情。”
      之匀拉开被子躺下道:“大哥其实早也有意放我出门,你来的巧,便成了冤大头。”
      邱丛严笑道:“能与曹六公子结伴出行,何其有幸。”
      “你油嘴滑舌的毛病却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改不得,我就指着这张嘴做买卖讨生活。”见之匀掩嘴打哈欠,便说:“早点睡罢,明日一早就要动身。”
      之匀确实累了,翻过身便沉沉睡去。
      一宿无话。

      次日卯时,邱丛严便把他叫醒,胡乱吃了些米粥裹腹,又匆匆上路。
      之匀骑术尚可,奈何到底不曾这样飞驰赶路,昨日行了半天便觉腰腿酸痛,这一天在马背上颠簸下来人都快散了架。
      他好强不过,不肯开口说休息。邱丛严见他神情自若也未发现有何不妥。直到傍晚又要打尖儿住店,才惊觉之匀已连下马都难。
      “你累了怎么不说呢?”邱丛严赶紧去扶:“怨我粗心,你原受不了这样没日没夜地赶路。”
      之匀笑道:“是我自己急着去褚州,怎能怨你?”他一步踏出,只觉两腿都被抽了骨头似的,软绵绵轻飘飘,不知踩在哪里。
      邱丛严见左右无人,一弯腰,双手环住他膝盖,竟像抱小童那样将他抱在怀里。
      之匀脸上腾地烧起一片,想挣扎又怕引人注意,忙伏在他肩上,用衣袖遮面。
      邱丛严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客栈内,那上了年纪的老板尚在慢悠悠道:“客官,最西边儿……”转过身看到个影子飞奔过去,还只当自己年纪大看花了眼。
      曹之匀羞得无地自容,待邱丛严抱着他进了客房,才骂道:“丢不丢人啊!亏你干得出来!”
      邱丛严道:“又没人看见,你站且站不稳,还想逞强?”
      “你又怎知没人看见,那日肖伯伯和慕容叔叔……”剩下的话都咬牙咽了回去。
      邱丛严轻轻拍了拍他脸颊,道:“这和他们那事儿能一样么?胡说八道什么。”
      “那你未免也太……放肆了……”之匀半天才挤出个“放肆”,还是觉说得不贴切,只能瞪着眼道:“没见过你这么张狂无礼的。”
      邱丛严笑道:“不如待你能站起来跑跳了再教训我不迟。”便去问店小二要热水要饭菜。
      之匀虽恨他大庭广众给自己难堪,但知他实是关心切切,倒也颇受用。如非他这样抱上来,到底还是自己受苦。可若他文质彬彬地问一句,自己却断不会允。想到“先斩后奏”这个词儿,之匀不禁暗叹他这好友倒是领悟得透彻。
      邱丛严要来热水让之匀泡脚,道:“要不然明天去弄个马车,比骑马舒服些。”
      小六道:“马车颠起来更累人,骑马快得多了。”
      邱道:“照你这个样子,等到了码头早颠散了,我还得一块一块把你拼凑起来。”
      之匀笑道:“久闻江湖上有种‘拆骨’的功夫,原来是用马颠出来的。”
      邱丛严一本正经道:“你只当‘拆骨’厉害,殊不知我‘整骨’的功夫更玄妙,待你连骑个三天的马,就能见我施展手段了。”
      之匀大笑:“到时我人都散了,怎么见你施展手段?”
      “我自会先将你的头拼起来,要不然怎能显出我的厉害?”
      曹之匀正想笑着驳他,突见邱丛严自腰间解下汗巾,竟想也不想就给他擦脚。
      之匀惊道:“那边有脚布,你怎么拿汗巾,脚上多腌臜。”忙把脚缩回去不让他擦。
      邱丛严不由分说抹上去,道:“这种乡野客栈的脚布也不知擦过多少臭脚汗脚,你就放心用它?保不齐染上什么藓症。这汗巾我用得久了,正想换,反正包里也有新的,与其将旧的扔了,给你擦脚不是正好?”
      之匀只得乖乖让他擦。
      邱丛严擦好一只,又擦另一只,擦到一半忽道:“啊呀,不对!”
      小六当他忘了什么要紧事情,忙问:“怎么?”
      邱道:“我才想起来,我此刻擦的才是凤爪,前日咬了一口的却是翅尖啊!”
      小六便要笑,又想起自己不该笑,光着脚蹬他。
      邱丛严占了便宜,笑得好不得意。
      之匀躺在床上,腰腿肩肘无一不疼,实在难挨。
      邱道:“我帮你捏捏,否则明天更难受。”
      之匀连道不要,邱丛严一掌拍在他大腿上,骂道:“你这么空逞强就好得起来了?翻过去趴着!”之匀只得听话。
      邱丛严十指用力,刚一把捏下去,小六就痛得大喊道:“啊!别捏了……疼啊!……你这么捏,我没事也……啊!停停停!”
      邱丛严便道:“忍忍就好,我下手轻些。”
      之匀被他捏得眼泪都快疼出来,只管啊啊呀呀地叫唤,邱道:“你小声些,让别人听到像什么样子。”
      之匀反问:“什么什么样子?”
      “你就不怕别人想歪了?”
      “想歪了什么?”
      邱丛严只当他装傻,便说:“那你叫吧,别怪我没提点你。”
      然小六却真真不懂这个。他虽晓得什么是鱼水之欢闺房之事,那“叫春”一说则全然未通。他想大约是夜深了,邱丛严怕吵了隔壁四周,便依言压下声音。
      初时捏着只觉疼痛难忍,渐渐便好了。捏过的地方酸酸麻麻,说不出的畅快。
      邱丛严见他不叫了,便放心大胆地捶敲拍打。他本懂点穴,穴位又拿得极准,之匀果觉身子轻快了许多。
      待敲到腰上,小六噗哧笑道:“别摸腰,我怕痒。”
      邱丛严便转而给他捏拍手脚。
      之匀舒服得直哼哼,邱笑道:“你这样子活像圈里养着的小猪仔,白白嫩嫩,给它挠挠便叫唤。”
      小六道:“你说罢,我不与你贫。前日里我也说你是猫儿狗儿,大家扯平。”
      邱丛严“啪”地在他背上落下一巴掌:“谁和你扯平,要扯平你也给我捏捏肩。”
      “今日实在捏不动,等我手上有力气了再给你捶背。”
      “真指望你给我捶背,我还不如自己去买个竹爪子。”
      “作甚?”
      “挠痒痒啊。”
      “……”
      邱丛严手脚利索,只是不时又碰到腰间。之匀每逢他捏在痒处,便将脸闷在枕头里忍下笑意。偏他还认准了小六怕痒,就是左挠一下右捏一把,之匀终于按捺不住,扭过身道:“你成心的?!”
      邱丛严正是满脸使坏的奸笑,之匀跳起来就去呵他腰。
      “我不怕痒,你挠了也白挠。”
      之匀不信,却见他果然笃定地坐着,全然不是自己那样痒得要笑要躲。
      “你必定也有个什么怕痒的地方,若让我找到定不放过你。”他两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不是脚底心就是颈子,你自己老实招了罢,待让我发现可就晚了。”
      邱丛严笑道:“我就这么傻,乖乖告诉你?”
      “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之匀先去抓他脚心,未见反应,便又去摸他脖子,还是不见他闪躲。
      邱丛严被他轻轻抚摸脖颈摸得心猿意马,道:“你若手再重几分,摸到我下巴上,便是活脱脱的调戏良家男子。”
      之匀不理他调侃,惊喜道:“我晓得了!胳肢窝!”
      邱丛严只得敷衍道:“是了是了,胳肢窝,快睡罢祖宗。”
      “休想逃,说什么也不放过你。”之匀两眼放光,伸手就要去呵他痒。
      邱丛严见心上人只着中衣直扑过来,好不撩人,偏又不能碰,叫苦不迭。“我没什么怕痒的地方,说了你又不信。”
      小六怎肯信,不屈不挠地压过去。
      邱丛严索性用掌风将灯扇灭,扯过小六就锁在怀里揉搓。曹之匀惊觉腰上失陷,人被困住挣扎不脱,又笑又叫,直把个床板踢得应天响。
      黑暗中,邱丛严掩去满腔情欲,待小六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才放手道:“认输了?”
      之匀仍嘴硬:“不认!”却是再没力气反抗。
      帮他盖上被子,邱道:“别闹了,睡罢。”
      话虽这样说,他却是瞪着两眼心中叹道:这可怎么睡得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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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上文中,不懂何为“叫春”的乃是本人............CJ的小学时代......
    至于现在......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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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阳如血
    能得阅青萍兄此文,何其幸也。——本只要这一句,然句子短了在那闪闪烁烁的广告下居然毫不起眼,不甘~!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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