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醉

作者:胭脂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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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纵兄筹使同谋


      邱丛严甘拜下风道:“曹老不减当年,晚辈受教。”
      两人战得精彩,在旁围观的镖局众人都拍手叫好,曹老爷子愈发得意:“我如今是老了,再不能比当年了。”
      便有镖师道:“咱老爷子那时威名震八方,一说七十七路总镖头,哪个小贼敢出来?”
      曹老爷子点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可惜镖局联盟已散,再没有什么总镖头之称。”
      曹老夫人道:“你们爷俩儿也没这么欺负客人的,车轮战胜了人家又有什么好乐呵了。”
      邱丛严道:“晚辈今日得与曹家镖局的两大高手过招,说出去不知要羡煞多少人,怎么能说是欺负。”
      小六偷偷向他竖起大拇指,邱丛严走到他身旁道:“你未免也太小瞧你爹爹了。方才那招四方两仪我是当真躲不过,并非让着的。”
      小六奇道:“我只当你深不可测,原来竟不如我爹爹?”
      邱丛严干笑道:“多日不见,之匀你挖苦人的本事见长啊。”

      曹之匀的生辰宴与曹韫彦的满月酒已过,镖局内积压的生意便要挨个儿上路。
      之匀本不理会镖局事务,但之前二嫂答应了让他跟镖,他便真的去找曹尚谦说。尚谦道:“眼下正忙,在过个五六天怕是整个镖局都要空巢,你且留在家中,也好多个照应,要跟我出镖不急这十天半个月。”
      小六想想也是,又听二哥将家里嘱托给他,便爽快道:“二哥去罢,我在家照看着。”
      邱丛严甚觉稀奇,问道:“六公子难不成要出江湖了?”
      之匀笑道:“个把月前我闹了回脾气,二嫂答应我的。哪里就是出江湖,跟出去长长见识罢了。”
      邱丛严兴味道:“你发脾气倒是怎么个光景?也说来我听听。”
      之匀笑着摆手道:“丑事怎能拿来说,不谈不谈。”
      两人一个追问,一个逃开。邱丛严故作失望道:“我还当自己是小六的朋友,原来是一厢情愿。”
      除去他,之匀再没有外面的朋友,虽明知他出言相激,也还是不忍道:“丛严兄这样说,就存心是让我无地自容了。不过是家中一些无趣事情,你若真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
      于是一一道来。
      邱丛严听到曹老爷子居然已开始为小六谋亲事,心头惊动,只脸上仍笑道:“那倒不知哪家姑娘如此好福气,得六公子这样的如意郎君?”
      小六苦哈哈道:“你何必再消遣我,亏得我躲在树上听见后闹了一通,才总算不了了之。”
      邱丛严对小六那番心思本是淡然,只觉呆在他身边,与他谈天说笑已是心满意足,至于其他,并不在乎。心中还觉得自己并非就如曹尚武说得那样,好什么龙阳断袖,至多是喜欢小六,疼他爱他罢了。可现下听到老爷子给他相亲,自己竟是说不出的焦急滋味。
      虽说还为寻定,可男婚女嫁落不出个“早晚”。小六娶妻,名正言顺,他徒有挚友之名,顶多也就讨杯喜酒,道声恭喜。思及此,原先那点“不在意”,倏然“在意”起来。
      “你今年尚可说年纪小不成婚,待过两年,只怕由不得你愿不愿意。”
      “我大哥今年二十六了,还不是孤家寡人。”
      “当家的和你不同”邱丛严顿了下,道:“他是曹家的顶梁柱,他若闹脾气撒手不管了,整个镖局都要不得安宁。至于你……”
      小六蒙住。
      邱丛严的话虽不中听,却是大实话。
      曹尚武掌管曹家总局和各地共计一十二家支头。不说别的,光是那成山的账本就只他一个人能统筹合计,别人都干不来这些。他若哪天由着性子玩儿去了闹去了,镖局那一天都要乱成团。再看自己,说是说最宝贝最疼爱,可自己要是不见了,顶多是厨房少备份伙食,家里多空出间屋子……小六越想越心寒。
      邱丛严知道把话说重了,忍着不去安慰他,又道:“不过也好,所谓成家立业,将‘成家’放在‘立业’前面总有它的道理。到那时,之匀可记得发张喜帖给我,免得又将我拦在门外。”
      曹之匀胡乱嗯了个,已不知神游到何处。
      邱丛严道:“我再叨扰个一两天便要南下,到时……”
      “丛严兄!”之匀显然未在听他讲什么,自己道:“不知你愿不愿意带我出去远游?”
      邱道:“你……你又天马行空地想些什么……”
      之匀道:“爹爹上次虽说是心血来潮,可有一就有二,长此以往,他就算本是不当真的也会渐渐当真。媒婆又是花言巧语的行家,他若再一个心血来潮,只怕我终身大事就要付诸儿戏。”
      邱丛严已知他想说什么,只是一时之间竟不晓得是该喜还是改忧。
      “与其被逼一步走一步,不如我自个儿闯出去。天下之大我独见曹家一方云土,实在憋屈。”
      邱丛严故作不解道:“那你欲如何?”
      之匀咬牙,似又挣扎了下,冲口而出:“我偷偷出去,能行多远便行多远,至于身后如何,只不回头!”
      邱丛严亦挣扎,是劝还是允?要说劝,他私心里其实万分乐意陪小六游山玩水;要说允,曹尚武那句“交友不慎”倒成了先见之明。
      “小六有何事不能回头?”
      曹之匀登时惊慌失措,见大哥悠悠踱过来,吓得脸色煞白。
      邱丛严欲扯个谎,但料想曹尚武必都听见了,也就不白耗功夫。
      尚武道:“我刚送走了二郎要回书房,不想倒是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他叫之匀,“你曾答应凡事都要找大哥商量,忘了么?”
      之匀道:“……并没有忘记……”
      曹尚武脸上平淡看不出喜怒,“我虽没听个十成十,你要干甚么我倒是清楚了。”他先对邱丛严道:“丛严,借一步说话。”
      邱丛严知他不好应付,先放低了姿态,道:“我不敢随便允了小六,还请当家的给个主意。”
      曹尚武待走得远了才说:“你心里巴望不得,何必还惺惺作态。”
      邱丛严乐在心中,嘴上只道:“在下怕当家的一剑刺死我,奉承话还是要说的。”
      “我不与你耍贫。你给我记着,小六在外的大小事物我都交给你,你别尽惯着他,也须让他知道呆在外头的不易。但若他出了差池,我自有法子治得你求死不能。”
      邱丛严道:“无须当家的叮嘱,我也会小心稳妥。”
      “还有一件,”曹尚武低头沉吟了会儿,斟酌了番用辞,道:“小六视你为挚友,你把心里那些不堪入目的都给我收起来。我尚是信你的为人才将小六托付给你,你好自为之。再者,若万一……万一小六也有了那个念想,你也还是不准轻举妄动,且先回来与我从长计议。”
      邱丛严了然,若成了两厢情愿,跨出那一步虽易,收回来却难。两边都有长辈家人,这事儿怎么交代还是个大问题。“丛严先谢大哥成全。”
      他比曹尚武小了近两岁,叫声大哥倒是叫得毫不委屈。
      尚武愠道:“就是这张嘴上的花样,我才讨厌你们这些奸商……”不待邱丛严再回话,道:“把小六叫来。”
      曹之匀战战兢兢候着,只不知大哥要怎么责罚自己。忽想起前些日子大哥也说过允他外出,又猜不透他此番的意味,听得邱丛严喊他,快步过去。
      邱奸商识趣得很,小六一到,他便自己东张西望作着赏景的样子走了。
      之匀以往定是垂头等大哥发落,今日反客为主,梗着脖子道:“大哥早前答应让我出门,就算现在反悔,我也是走定了。”
      曹尚武笑道:“你逆来顺受了这许多,今日才像是曹家的儿郎。”
      之匀本是打定主意要争辩一番,正鼓足气势,现下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我答应了让你出去便不会反悔,”曹尚武笑着给他合上下巴:“只是当哥哥的放心不下给你叮嘱几句,作甚一副寻架的气派?”
      “我……之匀……”
      “你不惯出门,到了外面多小心,邱丛严是老江湖,你该听他的便得听他的,不要再耍孩子脾气。”曹尚武处理镖局事务也从未觉得这样累心,虽告诫自己该放手了,奈何总是放心不下。
      “你的武功,在外自保尚可,学什么路见不平就免了。”本有许多话说,想想太也啰嗦,只挑了句最要紧的。
      而后,他郑重对小六道:“三日后辰时是龚家布庄的绸缎上路,届时前院忙乱,你和那小子偷偷从西门口走。那天当值的已跟着你三哥出镖,空出来的档子还没人补上。我到时去叫勇芮值门口,他要给绸缎清数必要走开刻把钟,你明白了?”
      小六牢牢记下。
      “你房里也有不少银两珍玩,多带些,身上有钱好周转。”
      小六又一一复述一遍,确定没记差,才安心。
      曹尚武道:“眼下正是忙时,镖局内绝无闲余的人手追你们。但你也乖觉些,别偏往分局附近走。他们看到报告了爹,我也是拦不住的。”
      之匀都点头应了。
      他未想到大哥竟已帮他们将出路都安排好,不由猜他难道早料着自己想出走?实不知曹尚武耳听得之匀说要走,心里略一思量便已有了大概。他长年安排镖局上千个趟子手出镖,水路旱路红货干货大大小小无不繁琐,给弟弟筹谋个离家出走的法子自然驾轻就熟。

      之匀带着邱丛严将西门口打探了一番,邱道:“还有三日才走,你别毛毛躁躁让你爹爹察觉,起了疑心。”
      邱丛严再三告诫他莫要过于忘形,可小六如何忍得下来。于是便扯了许多月盈而亏乐极生悲之类的典故吓他,之匀生怕真的招出什么变数,这才老老实实安安静静。
      是日晚,邱丛严恍然发现为了小六出走的事,竟忘记让他给安排客厢,不得已还是要两人同床。
      之匀这才想起清早醒来的尴尬,干咳道:“昨晚丛严兄想必是被我挤得夜不能眠……”
      邱丛严笑得戏谑:“初时是折腾了会儿,后来有人钻我怀里捂捂暖就安份了。”
      “这个……不如今晚你睡里边儿……”
      “别,睡外面我还能把半个身子挨出去,睡里面你让我往哪儿挨?”
      “那……”之匀甚是为难:“反正我三哥三嫂出门了……我去他们房里……”
      邱丛严道:“你就好意思往他们夫妻的床上躺?”
      “家里客厢甚多,必有哪间干净的……我去客厢……”
      邱丛严笑道:“难道让你睡客厢我却睡你屋里?今早客人刚走,床单被子该洗的洗该晒的晒,下人们打扫那些也不容易,你何苦再去累他们。”边说边将衣服脱了。“横竖也就没几天了,挤一挤罢。”
      之匀道:“我是不觉甚么,只怕你睡得难受。”
      “我自有办法让你老实,你只管睡你的。”
      之匀想到他贴身抱着的所谓“办法”,又尴尬。
      邱丛严平躺在床上,听之匀始终绷紧呼吸不敢入睡,便道:“之匀,陪我说说话罢。”
      曹之匀正躺得手脚僵硬,微动了下道:“好。”
      邱丛严随口扯道:“你大哥从来就是那样阴阳怪气的调调么?”
      “大哥比我年长许多,我尚在习字那会儿,他就已在镖局里忙了,极少见到他。小时候似乎觉得大哥也挺活泼,长大了才变的。”
      “你大哥虽疼爱你,只是性子太怪,说话又刻薄刁钻。我若是那样的哥哥,我弟弟非反了我不成。”
      之匀头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事,便追问道:“你也有弟弟?”
      “上头一个姐姐,下头一弟一妹。”
      之匀极有兴趣地又问:“那你是如何待你弟弟的?”
      邱丛严微笑道:“我啊,也就是小时候带着他捣鸟巢挖蛐蛐儿地疯玩。长大了,他却比我一本正经,倒弄得我这个哥哥不伦不类的。”
      之匀便不由羡慕道:“我四哥五哥小时候也带我捉蟋蟀,可从来只准我看着,不准我动手。”
      “我若是你哥哥,也舍不得你动手。”
      邱丛严这话中其实满是爱意,只是小六没听出来,仍道:“四哥五哥成天泥猴子似的,我娘也不过骂几句‘皮疯了’,为何独我不行?”
      “你便也跟着一道玩不就好了。”
      “他们死活不让啊。”
      “那你别和他们说,自己先把身上弄脏,他们再拦也没理由。”
      “……”小六语噎,想想确是如此。
      邱丛严见他愣住,笑道:“你读了许多书,却还不知道一个词儿的妙意。”
      “什么词?”
      “先斩后奏!”
      曹之匀细细琢磨,久久无话。
      邱丛严当他睡着了,伸手替他拉上薄被,却听他道:“你说得不错,怪道我大哥说,我便是这样瞻前顾后才拖到今日。”
      邱丛严本意是要逗他闲谈添些睡意,不想他却越发沉思,便道:“如今来看,似乎这‘先斩后奏’极有道理,但若你当时使了,指不定就是个馊主意。原本你身在其中,要跳脱那些条条框框就是不易,外人自认看得清楚,却也不能体谅你的难处。我和你大哥说的话,也只是替你着急罢了。”说完,给他盖上被子,拍拍他后背上的睡穴。
      曹之匀一声叹息,闭上眼慢慢睡去。
      待他睡熟,邱丛严复又将他搂在怀中。看他眉头拧着,满心怜爱地印上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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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虽说是练笔用的处女作,但是自己也觉得,情节过于平叙
    但是要说曲折离奇,现在改也太晚了
    只能先将这篇挣扎出来
    小六是个好孩子,所以我只希望小小地让他受点情爱上的委屈便好
    至于那些纠结繁复的爱恨情仇,本和这个养在家中的CJ孩子没什么关系
    所以,那些情节,果然只能放在曹当家的身上啦,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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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阳如血
    能得阅青萍兄此文,何其幸也。——本只要这一句,然句子短了在那闪闪烁烁的广告下居然毫不起眼,不甘~!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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