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GL)

　　17 非池中物
　　茶馆老板听她要说书，心中转了几转。也不客气，就着她的茶壶倒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又“呸”地吐出来，唤伙计道：“去换壶好茶来！”这茶馆老板姓周，常在达官贵人中周旋，心似比干七窍玲珑。此刻细细瞧着花间玖，无端浮上一个念头：此人小小年纪，谈吐气质却不凡，必是有些来历。”便为难道：“我这茶馆营生艰难，先前已经请了一位说书先生，可再也请不起您了。”
　　“哦？可是上次看到的小先生？”花间玖心中懊恼，果然是夜长梦多，就说嘛，哪有一帆风顺的事。
　　“那倒不是，小先生有了新本才会游历至此。新请的说书先生曾是熙朝馆译。讲的是四州之外，海之南北的稀奇事物。”老板有心让她知难而退。可花间玖才不吃这套，一来是她被生计所迫不得不为，二来什么馆译不馆译，她也不惧。“他可有小先生说的好？”花间玖问。
　　“自是和小先生不能比的，小先生在四州那可是数这个……”他竖起一根拇指接着道：“只是他行踪不定，想请都请不到。要不是奚山是大昭的交通要道，恐怕我们小店也没这个福气咯。”老板神色中很是有些得意。
　　花间玖微微翘起唇角，“老板，既然你说这新的先生不如小先生。我可要问你，是先来后到重要，还是你这茶馆的生意重要？”
　　老板一听，眼睛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小姐的意思是？”
　　“我可以让你茶馆的客人翻上一番。”花间玖目光明亮，笃定十足。
　　老板听后”嚯嚯”笑了起来，心道看来却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丫头。说书先生可不是谁都可以做的，一要嘴皮子好，调得动场；二来剧本得好，更得巧。有些个古书典故也不赖，可改编成书缺少个铿锵的转承，让人听了今日，明日可听可不听。这说书先生啊，学问可大了。非得是个博学之士，舌上将军才行，两者缺一不可。
　　“是不是我大言不惭，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花间玖见他一脸鄙夷之色，一本正经道：“给我搭个台，也不算难为您不是？如果不好，第一场钱我不要。”
　　只当她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吧，老板心道，就冲着她这毫不退缩的劲儿，总算勉强答应了。可不知是怕她讲得不好影响了生意，还是有意要灭灭她的威风，最后只分给了她一个客座惨淡的时段。
　　花间玖却也不气馁，自己全力以赴去做，结果如何就看老天了！

　　花间玖百无聊赖，四下里张望。这鼎泰丰茶馆，着实简陋，顶上的琉璃瓦泻下曚昽天光来，四面八扇窗户拿透光的白棉纸糊着，狭小的书场上燃着一大盆炭火，屋子里倒是暖烘烘的，光线却不甚好。相较于一楼，二楼倒是清爽括整许多，三扇屏风隔出两个包厢，正是听书最好的位置。
　　毫无容易挨到晌午，终于热闹起来，杨先生讲起了他的《漂海轶闻录》。
　　台上馆译先生讲得是中规中矩，台下用心听得不多，闲聊的不少。老板摇了摇头，杨先生就是那博学之士，却不是舌上将军。只自顾自讲那些个新奇玩意儿，完全不顾台下看官的反应。今日书一讲完，惊堂木一拍，来个欲听后事如何，待听下回分解。从容下了台，台下窸窸窣窣响起掌声。
　　老板直想救场，心思一动，让人把花间玖叫来。
　　“你现在上去可否？”
　　花间玖笑道：“求之不得。”
　　老板又想了想，豁出去道：“罢了，你上去，说不好可不给钱。”
　　花间玖点头。目光变得沉着，从袋子中拿出《四州版三国演义》，不慌不忙走上了台。
　　众人看见台上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女子，清丽秀雅，容色极美，不由得引起阵阵议论。场中正骚动间，忽听那女子开了口，清清亮亮说了句：“滚滚长江东逝水！”一句出来，场中顿时鸦雀无声，愣怔着面面相觑，不由自主说道：“这个定场诗，别出心裁。”
　　只见小女子眼弯弯一笑，眸子顿时生了五色神彩，令人目眩神惑。
　　她慢吞吞咽下一口茶，清了清嗓子，一声惊堂木脆响，满座噤声。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说至此处，小女子停下来，笑模笑样地问在座诸位：“此书讲的便是帝者丕业，千古名将。各位看官可有兴趣听？”
　　一语既出，满座呼声！
　　“好！”声音稚嫩，落音却铿锵有力，毫不犹豫：“且听我慢慢道来。”
　　听那一浪高过一浪的轰然叫好，再见那小女子说的是眉飞色舞，一双眼亮得如星辰一般。周老板暗暗翘起大拇指，由衷道：“果然非池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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