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娱]炮灰之后

　　“亚当陪克鲁斯去意大利度假了，说起来，克鲁尼也在那里。”理查德那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他的室内地毯上，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他走到自己的办工桌后，坐进了自己的专属办公椅，靠着椅背，微微抬起眼望向隔着整张实木办公桌的维奥莱特，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而是问道：“刚到纽约的感觉还好吗？”

　　“公寓太烂了，你也不是我会喜欢的类型，我快受够了。”

　　维奥莱特光明正大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敷衍了事，态度轻慢直接，显得对于这座被称为“大苹果”的城市以及理查德本人都没有太大的好感。

　　“我以为你之前已经适应过纽约的生活，在刚出道的时候。”理查德并没有生气，他甚至依然微笑，如同一个长者那样循循善诱，说：“你和公司的合约今年底就要到期了，做为你的经纪人，即使这是临时的，但我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时间证明自己的价值所在，好吗？”

　　“也就是说你正在试图把我扫地出门？哇哦，我记得你，当时我选了亚当而不是你，让你这个大经纪人记忆深刻了吧。”维奥莱特给了这个陡然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一个甜腻做作的假笑，这让他很难分清这句话的玩笑成分，但维奥莱特在他试图开口解释前打断了他：“只要我拿下007或者其他什么女主角不就行了。”

　　维奥莱特扬了扬手中的白色纸张，一束窗外的日光恰好照进那双抬起的翠绿眼眸中，多国血统的融合最终呈现出一张极为容易令人一见钟情的脱俗脸孔：日耳曼式的深目高鼻，微微上翘的鼻子，蜜桃似的脸颊以及诱人的红唇，气质是美国式的甜蜜热情，混合了英国式的优雅冷漠，连看惯了好莱坞式俊男美女的理查德也不禁在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喟叹。

　　但好莱坞永远不缺美女，这里缺少的只是机遇。

　　假设维奥莱特.哈蒙德能够傍上一位类似年初刚刚凭借《无间道风云》和《血钻》大出风头的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这样的大人物，为她的翻身之路镀上一层耀眼的金光，否则很难令理查德改变主意，竭诚为他名存实亡的客户服务。

　　不过遗憾的是，这样从天而降的巨大蛋糕想来不会砸在这个徒有其表的花瓶美人头上，假设年轻漂亮的哈蒙德小姐确实是莱昂纳多最中意的那一款，然而这位没有背景没有人脉的过气明星却不像一般金发女郎那样乐于张开大腿曲意逢迎，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对她的星途肆意揉捏。

　　——当然，这是在亚当.阿克曼被特意支开的情况下。

　　看这个女孩不顺眼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而看她那高高在上的经纪人不顺眼的，更不止他一个人。

　　理查德心中失笑，将某些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也将那最后的一丝怜悯狠狠掐灭。

　　“是的，007，‘邦女郎’。这也是今年剩下的大制作女主角中卖相最好的一个了，亚当也很看好，但你需要与数千个同样年轻漂亮的女孩们竞争这个机会。”调整了一下思绪，理查德尽量令自己的语气诚恳说：“以及，备选方案，同样是秋季新剧，一个身手矫健的CIA女特工。做为你的经纪人，我个人更倾向与计划B，这对于你而言是个非常好的机会，你不是想转型吗？它和你客串的《绯闻女孩》是同个制作人，你们会合作愉快的。当然如果你喜欢拍电影的话，我这里还有更多的选择。”

　　好莱坞的鄙视链是真实存在的，电影明星高高在上，并且理所当然地看不起电视明星。而当红的电视明星想要打入电影圈困难重重，因为电影圈并不认可他们在电视圈的风光，除非你的名字是詹妮弗.安妮斯顿或者莎拉.杰西卡.帕克。

　　但这条鄙视链在文艺片和独立制片的泥沼前不值一提。

　　维奥莱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随手翻阅理查德“精心准备”的剧本。

　　“《美版见鬼》？哦不，我讨厌恐怖片，不过我更讨厌美国派系列；布鲁斯.威利斯确定参演？让我看看，《高中校长阴谋事件》，我见过它。这就是你所说的有意义的事？剩下的剧本我敢打赌连上映的机会都没有，呵呵。”维奥莱特挑来挑去，最后耸了耸肩，开玩笑般询问道：“就没有类似《加勒比海盗》、《魔戒》、《蜘蛛侠》女主角这样的角色吗？我觉得我还挺适合演个精灵公主超级英雄女朋友什么的，或者艾米丽.布朗特那样的：‘要命，你还真会开玩笑，理查德。’。”

　　她翻了一个十足艾米丽式的白眼，优雅且刻薄，拿捏台词的强调也像极了。

　　理查德从维奥莱特手中抽出那几张被她故意揉成一团的试镜脚本放回办公桌上，脸上带着他公式化的微笑，双手抱臂，眉峰微耸，用一种无可奈何的口吻说道：“女孩，你要认清，即使你有梅丽尔.斯特里普的演技，你也得一步一个脚印地按照这里的规则往上爬，而不是妄想一步登天。我有本事让你成为A级制作女主角，但不可能是现在。”

　　是的，在好莱坞，演员总有三六九等之分，好莱坞的行话称之为“clout”，意指在圈内的“影响”。如果一个新人刚出道，即便你长得再漂亮、演技超过斯特里普，依然不会有clout，能得到角色有戏演就该谢天谢地了；但如果是一线明星，那么整部影片是围绕你来转的。

　　与面前这个脑袋空空的女郎不同，理查德早已熟悉这个名利场游戏规则，并且十分擅长利用它。

　　“哈。”维奥莱特发出了一声嗤笑，“这下我可以确定你和亚当不是一伙的了，他从来只告诉我‘行’或者‘不行’。”

　　她退了一下椅子，从那上面站了起来，五英尺七英寸的身高不能算是真正的模特儿身材，但加上三英寸的高跟鞋之后，却显得格外完美，那件黑色的Givenchy随着这曼妙的身姿转了过去，理查德看到维奥莱特拿起了她那件灰色的薄外套，自己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维奥莱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顿了顿，她回眸一笑：“对了，差点忘了通知：你被炒了。”

　　办公室的门被砰的一声甩上，透过百叶帘，理查德注意到有不少人探头探脑，想要弄清这间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或许他们能有可乘之机。

　　他握住拳头砸向了自己的桌子。

　　.

　　“去曼哈顿东62街，谢谢。”

　　计程车驶过了帝国大厦和□□大楼，停在了毗邻中央公园的一栋四层高临街小楼前，这栋红砖灰瓦的建筑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是内部的装修还很新，租金在寸土寸金的上东区也不算太过昂贵，前往地铁和快车站都很便捷，因此这附近也成了那些兼顾社区环境与经济能力的电视剧演员首选。

　　维奥莱特和安妮住在3C，隔壁住着一个甜到不行的年轻男孩，这是安妮的原话，而维奥莱特觉得他有点眼熟。

　　他演过什么来着？噢，那个超级英雄。

　　好吧，这算是件好事，但糟糕的事更多。

　　维奥莱特朝电梯里那个英俊邻居礼貌性弯了弯嘴角，算是打了个招呼，她正急着拨打亚当的私人电话，而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也许被拉黑了。

　　“德里克.达特！”

　　咬牙切齿的维奥莱特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事实证明男人有时候婊起来比女人更加可怕，而更让她郁闷的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助理。

　　她气恼地跺了跺脚，捏着手机狠狠咬着下唇，翠绿色的大眼睛转啊转，活像是电影里在打算使坏的炮灰女配。

　　而当看到电梯里还有另一个人时，维奥莱特顿时眼前一亮。

　　“嘿，能帮个忙么。”这个十分专业的女演员露出自己最甜美的微笑，“你记得我吧？我住在你隔壁，维奥莱特.哈蒙德。”

　　这个大概二十出头的大男孩古怪地看了维奥莱特一眼，抿了唇说：“塞巴斯蒂安，我的名字。我知道你的室友叫安妮，你的狗叫布儿。”

　　隔壁这两个姑娘是不久前搬进来的。

　　他记得那天的曼哈顿是个罕见的晴天，阳光棒的不行，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却可怜巴巴地蹲在公寓门口，对着她那只连尾巴都摇不动的萨摩耶自言自语。

　　她说了些什么呢，反正是各种甜言蜜语轮番上阵，只为了让那只萨摩耶陪她出个门。

　　可笑么？并不，相反有点可爱。

　　所以，他才渐渐熟悉了这个女孩的助理，和她住在一起的安妮，他知道了她是个演员，和他一个剧组但没有对手戏，也知道了安妮负责照顾她以及那只名叫布儿的萨摩耶，除了安妮的热情有点让他的体重吃不消，一切都很好。

　　这就尴尬了。

　　但维奥莱特很快在电梯到达后调整好表情，她和塞巴斯蒂安一前一后走出电梯，然后请求道：“那么，塞巴斯蒂安，能不能帮我个忙？”

　　“啊？”对方停下脚步，有些茫然。

　　维奥莱特指了指他口袋里的黑莓手机，眨巴着她那双漂亮的绿眸，“求你了，这是一通很重要的电话。”

　　塞巴斯蒂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这姑娘穿了一身偏正式的黑色连衣裙以及灰色的丝质小西装，还踩着一双又尖又细的高跟鞋，按理说这样的造型配上她过于耀眼的容貌会令人觉得盛气凌人，可她脸上那软软的央求和可怜巴巴的眼神，早将这份盛气凌人破坏得一干二净。

　　更别提每当她笑起来的时候，颊边还会偶尔浮现一个可爱的酒窝了。

　　“非常感谢。”维奥莱特道完谢，这一次她很快拨通了亚当的号码，那边刚传来了德里克.达特那可恶的声音，她立即连珠带炮地说：“你以为用亚当的手机把我和安妮的号码都拉黑就万事大吉了么？你太逊了，哥们，姐会让你哭的！现在，把手机交给它的主人，趁我还没打算弄死你之前，小伙子！”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维奥莱特很快继续恶狠狠地威胁道：“汤姆.克鲁斯是他的客户，我也是他的客户，更重要的是，我是他的第一个客户。第一个！你有初恋吗？你记得你的第一次吗？哈，我猜你没有，否则你不会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和你私自塞给我的那个自大狂讨厌鬼一样，你会被炒！没有人能替亚当做决定，你死定了，小子——哈喽？嗨？该死的！”

　　维奥莱特面色狰狞地结束了通话，但转过头的一瞬间又恢复了甜美的笑容。

　　她把手机还给了它的主人，“你真是个好人，塞巴斯蒂安。”

　　“额，这没什么。”塞巴斯蒂安耸了耸肩，“我是说，谢谢你们今天的小蛋糕和上次的那些……好吧，再见。”

　　还没有来得及感叹这位女演员的专业素养太过惊人，对方已经飞快地道别，在同一条走廊里一个往左一个往右，直到塞巴斯蒂安好笑地回到自己的公寓里，还依稀听到隔壁传来的大呼小叫。

　　“安妮，我回来了。我要疯了！你知道今天在CAA纽约办事处都发生了什么吗？难以置信……”

　　“哇哦！你在烤巧克力派吗？不，我不要。好吧，给我一小块，只要一小块……”

　　“噢！这该死的美味极了！我要杀了亚当的助理，我得罪过他么？有么？没有吧！不管怎样，我确定他真是疯了，他竟然敢……”

　　塞巴斯蒂安好笑地摇了摇头，打开了自己的冰箱，拿了一瓶冰镇啤酒灌了一口。

　　他面对着空荡荡的客厅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又突发奇想地从厨房角落里翻出一条巧克力，剥了包装后咬了一块，直到微苦的甜味在舌尖上融化，这才坐到了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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