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怨之锦似如梦

作者:缘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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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家(一)


      “淼淼蒸烟汗,峥嵘一岁枯,顽石惊无息,原是月台浮。”
      晨光熹微,浮桥在雾霭中已然是潮湿。走在桥,背着木柴要回家的许未子尽兴做了首小诗后,才注意到单薄的布鞋上沾了块腐烂的叶泥。脚上也感到微微的凉。
      桥的尽头,有间简易的木屋,它的周围是用竹节子围成的栅栏。许未子推开木门,将柴木堆在墙角。刚要转身往木阶上走,身后就传来了粗重的喘气声,许未子心下一惊:”有猎户说这青云山上有熊瞎子,难道今日我是要撞上了?“
      许未子手指用力蜷曲起来,额上的冷汗也蹭蹭的往外冒。他真的不知该逃,还是不逃?
      身后的喘息声轻了下来。
      许未子心中明白,猛兽和杀手一样在伺机动手之前,会心念合一,要的是一招的致命。
      “啪——”一只厚重的手掌搭到了许未子的身上。早已动弹不得的许未子,背脊开始发凉,感觉肩上细微的毛毛也像刺一样坚硬。
      ”你小子,怎么就这么狠心?“樵夫李栋哥见许未子不敢回头,更加相信了自己的推测。搭在许未子肩上的手,也因为愤怒加大了力度,将许未子的身体扳了过来。
      “怎么是你?”倒吸一口凉气的许未子,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栋大哥。
      樵夫李栋见许未子虽生的风度翩翩,可心肠歹毒到要弑母,那张异常俊美的脸,就尤为阴郁可憎。一顿足,手中的斧头凛凛的立在眼前道:“怎么就不能是我?我就问你,错还是没错?”
      许未子听得二丈摸不到头脑 ,惊魂未定又起一惊。刚要问个明白,却看到李栋大哥身上背得却是自己的母亲,脸上泪痕未消,满眼悲戚的看着自己。
      “娘,这、这、这、李栋大哥怎么会背着你?"许未子因为惊讶而语无伦次。
      ”装什么,不是你给你娘丢到山里的?“樵夫李栋最瞧不起装模作样的人,本来就是粗嗓子说话人,这一吼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许未子心下骇然,这究竟是怎么一会事?
      "李栋大哥,想必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我许未子怎么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呢?家母虽有恶疾,但与我相依为命,怎会无端将她弃到山中,任由饿死或是让野兽腹果。”许未子低下头去,眼中蒙上了一层薄雾,嘴角也因为哽咽而微颤。
      樵夫李栋哪里会相信,难道卧床不起的人会自己爬到深山上的?
      ”你这样的人,杀了还不如杀一个畜生。“李栋狠命的将手中的斧头丢进土里。劈柴受伤的手也因使错了力,包裹在伤口上的粗布,瞬间又洇了血。
      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吧!
      许未子默然不语,整理了下发冠,又弹了弹身上的灰尘。一步后退,俯身跪到了地上,仰着头看着母亲。
      ”算了,算了,权当什么没有发生过罢!“许未子的母亲见儿子行如此大礼,便是有悔意。抹了把眼泪,将手上的玉镯子环了下来,递到了樵夫李栋面前道:”栋子,今天承蒙你救我一命。我身体有恙,也不能给你磕头,这个镯子,送给你吧!“
      ”怎么使得?你身体有病,正是花费大把银子的时候。就算现在用不上,有朝一日,你还可以防了老不是?樵夫李栋鼻子一酸,眼睛余光却扫向跪在地上的许未子:“他要是再胆敢让您自生自灭,我立刻就把他给废喽!”
      ”那···好吧!我会记住你的这份恩情的····“许夫人咳嗽了两声,眼睛疲乏的要合上,却勉力支撑,盯着前方虚掩的门·····

      门中屏障重重,屏障上全是泼墨的山水画。室内悄无声息,只有蛰伏在树荫下的蝉鸣。芸鱼瞧不出个名堂,慢慢的用手要将仅存的门缝合上。
      “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离近房门一步吗?你有没有记性!”严厉指责声突兀的在屏障后响了起来。芸鱼闻声,门也不管了,双膝一沉跪到地上,怯怯的说:“下次不敢了。”
      屏障后的白白衣,置若罔闻。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似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画纸中间空白一片,唯独纸角提了这句小词。白白衣双眉紧蹙:“费了这么多功夫打开玉匣,就看到这些小字,又不是藏头诗,对娘亲所要说的话还真是无从下手。”
      难道是和她的死有关?
      “我和瑾似一人一件遗物,娘亲生前嘱咐我们在碧玉年华生辰之时分别打开。遗命难违,要不然早就就找瑾似想办法解开这其中的玄奥了。”白白衣独自嘟囔道,随即想到瑾似手中也有一个这样的玉匣,登时心咯噔了下,清眸中的不安也像个跳动的烛心,无风自舞。

      “芸鱼你跪在那干什么?姐姐又闹小性子了?”门外传来瑾似的声音,白白衣一听是妹妹的声音,忙将玉匣关上藏到花盆下的暗格里,就朝屋外喊道:“妹妹进来吧!芸鱼,你下去!”

      白瑾似依言推开门,看到姐姐正站在门口,一身珠白长锦衣,袖口紫丝织就长枝梅花洛,鬓尖红玉叠流苏,衬得肤如凝脂的脸微有娇色。瑾似再一看自己虽然也是锦衣华服,但却是一副男儿的妆扮。为了逼真,一直引以为傲的柳叶眉也被描得英气飒爽。心中虽有比较却无失落:“我这次离开,最晚也得有半月之久。倒不是怕事情难办,而是那个地方太远。”

      “你常年奔波在外,我也习以为常。虽在家中记挂,但一想到青云寺的主持说你洪福无量,我也就顿觉宽心。”白白衣走上前去,握住妹妹的手说。

      “老和尚信口胡说,姐姐也当真?要知道他当日话还未说完,就突然暴毙。这或许是巧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白瑾似嘲笑的说着将手抽了出来后,负手而立。

      “你我虽是孪生,性格迥异,命运也大不相同,所以我信命,更信你会福泽一生。”白白衣一眼就瞥见了妹妹脖子上的红绳,想到十四岁那年在青云山游玩,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拦住她们的去路,什么也没有说就递给了瑾似,一个挂在身上的香囊。

      瑾似不愿再继续深讨,便朝姐姐微微点头道:“姐姐,芸鱼这丫头,怎么总惹你生气她啊!”
      白白衣一听说起芸鱼这丫头,眉头紧蹙起来。
      芸鱼虚长白白衣三岁,白白衣对她也如亲姐姐般照顾。父亲丞相有什么新奇的玩意送给白白衣,她就会转手送给芸鱼府外的妹妹们。芸鱼倒好,不知从何时起,成了丞相夫人安插到自己这里的眼线。今日的撞见,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没有的事,是你多心了,我心情不好就爱闹小性子。”白白衣面上一舒,不想让瑾似插手这件事情,以后自己多加防备就是了。“你看,我现在心情又好了,我可是个难伺候的主。”白白衣又朝瑾似眨了眨言,满肚子的委屈咽了下。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个大小姐脾气,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瑾似也笑了笑,低着垂的眸子的闪过一丝的冰冷。随后告辞道“姐姐,不多说了,我在天黑就要出城,准备去了。”
      “恩。”白白衣颔首道。

      游龙钟击鸣三声,整个安阳城也都颤颤巍巍起来。这是惯例,只要游龙钟三声已毕,没有令牌,任何理由都不可以进出城门。白白衣骑在马背上,一身白衣却是男儿服饰,她回头看了眼城门轰然一声闭合,心中突突乱跳,这可是她第一次偷偷出城。

      一出城门,繁华仿若浮云,四野莽莽。

      “公子,我们要不回去吧!老爷定是有要紧的事才忘记你的生日。”丫鬟芸鱼也是一身粗布男装,她见白白衣有些胆怯,以为她要反悔就赶紧劝道。要只知道丞相一瞪眼,芸鱼就吓得直嘚瑟。

      白白衣被她说得有些一怔,随即笑道:“我不回去,过几日就是雯华的生日,她要是知道堂堂丞相之女连个生日宴席都没有,指不定怎么挖苦我。我一向口笨舌拙,哪有她那么厉害的嘴。到时候你忍心,我下不来台。”

      “她是嫉妒你貌美。大小---,呸,不是公子,你就信口胡说,她也保管会相信,她也是直心眼。”芸鱼照实说道。又一想,说话这功夫二小姐不知都走多远了,一拍马屁股道“那我们快跟上他们吧!否则这黑天暗地的非迷了路不可”。

      “恩,好,不能太快,被瑾似他们发现了,可就糟了。”白白衣对身边的芸鱼提醒道,殊不知她们的踪迹早被瑾似等人觉察出,只是瑾似觉得她出来见见世面也无妨,便命心腹瑛煜在半空中放烟花,让手下暗中保护白白衣。与白白衣不即不离之距的瑾似,总觉的今日有什么事情要办,却偏偏想不起来。于是就勒住马僵,转过头看了眼来过的路,心中也不知为何阴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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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离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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