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束光舍不得熄灭

　　应晓珏一上班就去教务科报道，王科恭候已久的表情，一边嘱托她照顾好自己，一边把课都还给了她，礼貌而公事化。刚回到办公室，就见小C蹦跳着过来。
　　“应姐呀！瞧你都瘦了一大圈。”
　　“不用减肥了。”
　　“这不一样的。你得涂点BB霜，遮遮脸色。”
　　应晓珏微微点头，自己得是多糟糕呢。“小C，钱，谢谢你雪中送炭。”
　　“不着急的呀。”说着俯身到应晓珏耳根，“王志给你送饭啦？”
　　“嗯？是啊，他不敢违抗你命令。”
　　“我就知道他……”
　　“他是对你……”
　　“什么呀，他是我哥。”
　　应晓珏只笑笑，不辩。
　　“应姐，我和你像吗？”过了一阵，小C又从座位跑过来，特地问起。
　　“不像。”哪里像呢？小C有优越的家境，万人捧着爱，无需为生活担忧，说话财大气粗，还有满满的胶原蛋白。
　　“怎么王志说你和我很像。”
　　很像？彭中誉在第一次见到小C的时候也这样评价过，真是难以捉摸。

　　在消炎药和一大碗一大碗米饭的作用下，应晓珏恢复的很快。她又开始工作到小半夜，为了有备而来奔赴战场，意外的是胃和颈椎都很争气，没来捣蛋。
　　这几天没有扰人的事，彭中誉在自己的视线范围没有再出现过，而唐义成也很听话的消失。周四，应晓珏给他去了电话，提醒搬家事宜。唐义成说一切就绪。

　　周五，应晓珏本打算提早溜的，却被王科安排了磨课。结果到家已近六点，唐义成见应晓珏出现立马从车子里跑了出来，“大小姐，你的时间观呢？”
　　应晓珏急着道歉，唐义成甩甩手。
　　屋内，东西已整理就绪，大件的家具等周六货车跑一次，也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被留在了出租屋内。
　　“这本书你不要了？这刷子呢？这运动鞋不要了？”唐义成一遍遍复查。
　　应晓珏不耐烦的喊“都不要都不要啦。”天色渐暗，回家还要整理呢。
　　唐义成还是不断的翻查，看到一块金闪闪的奖牌，愣了愣，捡起，塞进自己口袋。

　　应晓珏和亮亮一家道别，坐进车子前，她回望了许久，心中一再道别。和这个陪伴了自己三年多的屋子，也和自己这三年多的孤单，以及突然出现以为会拥着一辈子的幸福。
　　“走吧。”唐义成推着应晓珏肩膀。
　　“再看看。”
　　“你爸妈在等你呢。”
　　“嗯，走吧。”回家多好，有爸妈，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天色越加昏暗，应晓珏快速坐进车，“快走。”
　　唐义成莫名其妙，却听命飞快驶离。

　　“爸妈，我回来了。”应晓珏容光焕发，唐义成为她的假装觉着辛苦。
　　“回来就好，小唐，你来了啊。”老人相迎，看到一双人齐齐进屋，分外开心。
　　“叔叔阿姨，我先带应晓珏去吃饭。”唐义成边搬运东西边帮他俩请个晚假。
　　应晓珏蒙在鼓里，没听他说有什么安排。
　　“行，东西放着，我们来整理，你们去吧。”应爸爸嘿嘿嘿的接手，一点看不出八十的年龄。
　　“爸，你别弄，我自己来，否则东西找不到。”应晓珏不是真嫌弃。

　　唐义成开车要带应晓珏去附近不远的来雅咖啡。
　　“还没吃晚饭呢，不适合喝咖啡。”应晓珏提醒。
　　唐义成半斜着头，“那里卖饭。”
　　“咖啡馆倒闭了？”
　　唐义成一脸不屑。
　　应晓珏要了一份意面，却嫌弃太大份，不敢下手。唐义成拿干净的叉子帮她卷走了些，“给我给我，当我垃圾桶就好。”而后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还有一份石锅饭。
　　“怎么出来吃饭？”
　　“难不成麻烦他们烧我们吃？”
　　“我可以吃泡面，你可以回家。”其实，应晓珏心里觉得外头吃饭是好主意，要谢谢唐义成腾出时间腾出精力。“这顿我请，你随便吃。”
　　“呦，突然大方了？”唐义成轻哼出了声。
　　应晓珏招呼服务员，“先生，麻烦您再来一份……”
　　“不用了。”唐义成赶走服务员，“我有事和你说。”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
　　“怎么了？”
　　“以水代酒，先祝贺应老师回归父母温暖怀抱，从此脱离单身苦海。”
　　应晓珏抿了一口茶，什么脱离单身，就是不会说话。但是目前回家确实不错，只是又该烦爸妈了。
　　“还是要抓紧找新住处的。”
　　“还不如找个男人嫁了，房子男人都有了。”唐义成要登天。
　　“那要不要找个有孩子的男人，连孩子都有了 ？”
　　“行啊……”唐义成差点出口，应晓珏已经送上杀气腾腾的眼神。“说正经的，我有事要请你帮忙。”
　　“说。”倒底是咖啡馆，那面条真是不好吃，硬硬的，像没熟。
　　“我六月走人的事，我妈那还没提。”
　　换应晓珏鄙视他，左躲右闪的，再像母老虎也不至于这样个怕法。“然后呢？”
　　“我想一走了之。”唐义成压低了音神秘叨叨的。
　　“切。”应晓珏嗤之以鼻，“唐医生您几岁了？”
　　“听我说，我是说我突然走人，但不说去支边，就说去学习、深造。”
　　这样的话唐妈妈除了同意还会欣喜，自己的儿子出息了，这是要回来升官的节奏。应晓珏微微笑来，知母莫若子。
　　“我希望你帮我两个事。”
　　“保密，我擅长。”反正和唐妈妈是完全不约就不用见到的处境，“还有呢？”
　　“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们身体不好，我希望你能稍微帮我照顾下。”
　　应晓珏皱眉。
　　“你在他们身边我能心安些。”唐义成就差泪光闪闪。
　　“我怕你妈血压升的更快。”应晓珏说的没错。再说万一不巧天机泄露，她知道自己儿子和这个讨厌的女人一起瞒了自己这么久的支边，后果不堪设想哪。
　　“知道了，会向你反馈他们的真实情况。”挨骂就挨骂呗，怎么说唐妈妈也是半个高知，对外人歇斯底里的做法应该会有所顾忌。都怪自己受唐义成太多恩惠，吃的都算不清，别说其他了。“这一顿你请！”
　　“好咧。”唐义成一脸灿笑。
　　不解恨，“点餐，我还要一份小吃拼盘。”
　　“没问题。”唐义成的笑已经不是灿烂可以形容。
　　“晚上请我……”
　　“嗯？”
　　“……哎呀，想不出。”应晓珏涨红了脸。
　　“喝酒怎么样？”
　　应晓珏脸胀的更红，“阴谋！”
　　“哈哈哈，哈哈哈。”安静的咖啡馆内，荡起不合时宜无拘的笑声，位置上的女人使劲低下了头。

　　自从确认打官司，彭中誉的心反而放宽了些。专业人士拿钱工作，业务素养不允许马虎。也因此，空余的时间一多他总会想起应晓珏。怪常熟和苏州的距离还是太近，彭中誉随随便便就摸上了应晓珏的屋子，还揣着钥匙，完全以男主人自居。对了，他应该要把钥匙还了。也就所谓的冷静了五天，他又一次飞向应晓珏处。这一夜，月亮分外圆亮，高速公路也空阔无疑。
　　应晓珏的屋子还是暗着，没多意外。直到深夜，直到好像听到苏醒的蛐蛐儿的叫声，甚至有田蛙出入的声音，他才开始紧张。应晓珏怎么夜不归宿的恶习都染上了。彭中誉狠狠的抽烟。
　　车内烟雾缭绕，彭中誉感到有些窒息，推门而出。他已经不懂应晓珏了，她是怎么可以这么不怕黑的半夜不归，她呆的都是些什么场所呢？彭中誉给唐义成打电话，自己有点不受控，反正唐义成不会从听筒里钻出来。
　　电话是护士代接的，说他正在处理一个急诊。彭中誉百感交集，应晓珏一个人能去哪呢？她会不会去了苏州找自己？或者也待在楼下守着屋内的光亮？彭中誉开车回苏州，只是开了没多久，他突然就笑了，怎么可能，自己是真糊涂了。

　　沈丹和律师联络的忙，又忙着反馈告知彭中誉。彭中誉缓过神来，处理完孩子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于应晓珏，见和不见都一样。唐义成一直没有回复电话，或者短信。六月的省两课评比即将到来，罗纪伟忙的翻天覆地，应晓珏估计也不会差，彭中誉决定就在这段时间里，好好整理，给每个人交代。他很快的戒烟，生怕染上再也挥之不去的烟味，对孩子不好，应晓珏也讨厌。

　　回家住，应晓珏上下班辛苦些，让父母跟着受累却是她不想的，尽早住出来的主意越加坚决。唐义成没无缘无故的跑来找自己，估计也是怕了爸妈，彭中誉依旧没有出现，像是清净了自己，又像是更烦躁了。应晓珏只要逼自己不去想，就能平和过日。每晚，她都加班加点的做赛前最后冲刺，一个用词，一个手势，她都会反复思量琢磨，还有时间。
　　应妈妈铁定认为女儿是再度高考，每晚10点多还要让应晓珏加餐。本来，应晓珏晚餐已不敢不吃，再加上天天被夜宵养着，终于起了效果。比如，那天唐义成来给自己送药。
　　“哎呦，最近气色好的不行啊。”笑眯眯的样子绝不单是祝贺。
　　应晓珏无辜的摸摸下巴，叹气。
　　“这是真说你好呢。”唐义成递上药。
　　“你怎么老给我送药？你知道我病情怎么样了？你知道我要不要换药？”应晓珏很奇怪，自查过一次妇科病之后，唐义成俨然就成了妇科医生，死盯着自己不放。多大点事，她一直就是乐意才吃上两口药，完全不放在心上。
　　“还不是怕你不待见我。”唐义成摸摸后脑勺，“之前的应该吃完了吧？”
　　应晓珏懒得解释。
　　唐义成直接跑去翻她的书桌，药三三两两的都散在抽屉里。“你！”唐义成气不打一处来，“叔叔，阿姨。”他居然就地拉高了嗓门。
　　应晓珏赶紧奔过去捂了他嘴，“干嘛？”神情紧张。
　　应爸爸进屋飞快，看到这一幕，有点进退维艰。
　　应晓珏更尴尬，一再决定要么赶紧搬出去，要么绝对不会为唐义成开门。
　　“叔叔，应晓珏她说她头晕，之前她加班到晕倒，最近好像又犯病了，可她不准我说。”好生狡猾。
　　“小唐，你是医生，你好好说说她。”应爸爸笑着嘱咐，而后退出，隐约听到屋外两老窃窃私语。
　　应晓珏无奈的摇头。
　　唐义成突然上前，拉起她的右手 ，“要不……”
　　应晓珏没迟缓，赶紧抽回手。
　　“哈哈哈。”唐义成笑的肆意，屋外肯定是听的清楚。
　　应晓珏又皱起了眉头，这个男人实在不正常。

　　周六，应晓珏回市区，把写给邹卫的信邮寄掉。最近不上心，絮叨的少，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说不开心的？没必要让一个身处患难的人为自己分忧。说忙碌的？工作，说太多会让邹卫触景生情。她反反复复只是告诉邹卫，路还长，要一步步勇敢踏下去，彼此互勉。
　　应晓珏还跑了几家中介，发现最近房源很多，以出售为主。有幸，出租房的价格好像没有料想的那么高。她兴致极高，下午约了看房。应晓珏还是喜欢旧式房子，胡同巷口的，有木地板，最好是二楼，有独立卫浴自然更好，多几个钱也无妨。她暗愁，由俭入奢易。
　　她终于看中了房子。地处老城区，屋门口右转10多米就是公交车站，左侧是临时菜场，估摸着早上四五点就会开始闹腾。房东是一对中年夫妇，继承了上一辈的房产，却从未住过，特地修葺了独立卫浴，楼上楼下都有，用于出租。
　　应晓珏打开占着蜘蛛网的窗户，看到郁郁葱葱的一棵梧桐遮了一半的视线。
　　房东太太怕应晓珏嫌弃，着急解释，毫无章法，“大热天可以遮掉很多太阳的，大冷天的话太阳高，遮不了。”
　　“价格再优惠点吧。”应晓珏在窗户口左顾右盼，一脸严肃。
　　“如果你真喜欢，价格可以再优惠些。我很实在的，有个事要提前和你说，这个楼下住几个女孩，每天都要10点过后才回来，如果你需要很早休息，那可能会有点问题。”
　　应晓珏微微皱眉。
　　“所以价格我这边确实可以优惠点。就600一个月吧。”房东太太打量应晓珏捉摸不定的表情。
　　“500一个月，一年一支付，这里有菜场，又有晚回的房客。”她关好窗户，专注回望房东。
　　“550吧，我看你也很有诚意。”
　　“就500，我一个人住，不会麻烦你们。”没有商量的语气，还看看手表，已近四点。
　　“那……你等等，我打个电话。”房东太太转身到了楼梯口。
　　应晓珏已开始盘算怎样装扮这个屋子。
　　“小姐，我老公说遇到爽快人不容易，那就这样吧，500就500吧，今天就要把钱支付了。”
　　应晓珏满意，如她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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